84 細瑣碎（上）

第八十三章  細瑣碎（上）

諸煙最終還是沒有留在碧雲湖。

不是不敢留，而是不能留，只是呆了三日，那齊淮安就苦笑着上門來拜訪，坦言實在是手無足措了。她們二人吸引來得魚龍混雜着實太多，淮秀宗近些天是真不敢放弟子外出，給人宰了都不敢去要個說法，尤其是那淮秀島的集市，走路随便撞個人都有可能是個中五境的修士，都是一群刀尖上舔血的豺狼，要錢不要命的那種。

淮秀島在碧雲湖姑且能算是稱王稱霸，但是放在整個妖域，是真排不上號。

齊淮安此次前來，得知了諸煙還需要去趟槁木谷後，還讓齊溪找來了張妖域細切的地圖。若是走水路，再怎麽慢慢悠悠，從碧雲湖到槁木谷七個月也夠走個來回了，她們二人大可以不在碧雲湖這個小地方束手束腳地浪費時間，可以先去槁木谷把事情做了，再趕在明年七月回來，這些豺狼看見了她們二人離去，自然會對淮秀島沒了興趣。

齊淮安在廢掉修行路後，從頭開始修行習劍後，反而在淮秀宗裏的威望愈來愈高，更是開始接手大批先前從未接觸的雜亂區域，真真切切地開始向着淮秀宗宗主這個方向開始接觸學習，甚至還與那藏陋閣之間也是有了不少聯系，大有一種“化幹戈為玉帛”的意味。

青年在那交涉與管理之中的天賦，簡直是如魚得水，遠比修行路上的天賦欣欣向榮得多。随着時間推移，齊淮安的話語重量，甚至隐隐壓過了閉關的老祖齊芯。

有了齊淮安和出關就是板上釘釘仙人境的齊芯的存在，淮秀宗在碧雲湖中聲勢愈發水漲船高，就連原先的死敵藏陋閣，都開始有了相互來往合作的架勢，更有人說那立杏島郭家郭項多半要将唯一的孫女嫁與那齊淮安，兩方倘若一聯姻，成了親家，碧雲湖多半就要真的變成一言堂了。

碧雲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都是些島嶼土地，島上歡聲笑語推杯換盞，島下卻是暗流湧動人心叵測。

青衣姑娘對于插手這些事情，并無興趣，她所知曉的這些也都是從齊溪那裏粗略了解了些許，齊溪三天兩頭便是從淮秀宗裏跑來這偏遠山崖來找青衣姑娘說話唠叨或是出門逛集市，就連寡言少語的夏罄她都能搭話聊上天，青衣姑娘對她着實産生了些許敬佩。

至于那位跟着夏罄一同來的玉璃宗齊歡，也被夏罄丢到了淮秀宗裏，夏罄說是需要她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恩怨從此一筆勾銷，那齊歡卻是一臉惆悵失落，就像是被始亂終棄了一般。

夏罄與夏藉不同，她的話語真的很少，大部分時間，她們之間的相處都是諸煙講，夏罄聽。

再說到齊淮安的無奈與誠懇，青衣姑娘着實難以說出拒絕。更何況就算齊淮安不前來，她們也的确有些煩心這一天好幾次的刺殺了，境界都不高，像是蒼蠅一樣聒噪惹人，她那一劍雙龍門的威懾，甚至沒能持續半天的清淨。

有一點很奇怪，至今為止，前來問劍的修士中，一位真正的上五境修士都沒有，夏罄甚至連出劍的興趣都沒有，全靠諸煙一人就能擺平。這種反常倒是讓諸煙警惕了許多，她是切切實實地知道夏大劍仙這四個字對于妖域而言是什麽分量，而此時此刻所有能算得上是“大妖”的妖族，都只是心照不宣地冷眼旁觀，這着實讓她覺得不正常，心中的忌憚也是逐日加深。

所以到了最後，青衣姑娘還是同黑袍女子一起踏上了淮秀宗為其準備的渡舟，就這樣離開了淮秀島。

離別時，淮秀宗的那群弟子們恨不得每人都擠出幾滴眼淚，歡欣雀躍地給她們二人送走，還真是感人肺腑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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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真心誠意哭的，好像就只有齊溪一人。

那姑娘幾乎是哭得淚眼婆娑，明明諸煙在明年七月還會回到碧雲湖，可她就像是要生離死別了一般，那雙漂亮的眼睛都哭腫了起來。青衣姑娘着實難以招架這種情景，只能手足無措，好在最後齊淮安為她解了圍。

直到渡舟遠去，看那淮秀島只剩下一個遙遙小點時，青衣姑娘都有些發呆走神。

她知道齊溪是個重感情的好姑娘，但是她無法共情對方的真情實感——她能清晰地看穿理解，但是她無法自己體驗。也許這就是無情道的弊端，那個老修士黃睿的孫女眼中的仇恨殺意也不會讓她感到難過或是失落，與此同時，齊溪眼中的親近善意也不會給她帶來欣喜或是感動。

青衣姑娘就像是站在一場戲劇臺架上，身邊滿是或濃烈或清淡的諸多大喜大悲，嘈雜繁鬧在她身邊一一閃過，而她只是孑然一身，慢慢向前走，不感觸，不停留。

渡舟慢慢走。

時間也是慢慢走。

她們離開了碧雲湖後，又是過了一個月，渡舟到了妖域流離海，繼續向南。

這是諸煙第一次見到海。

夏藉在她小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同她講過有一種地方叫做海，海要比江河湖加起來的水還要多，那裏的水不僅非常深，而且還非常鹹。在海面上時，無論向着東南西北那一邊望去，都是看不見陸地的，就像是整個世界都是水一般，孤零零的。

她問師尊，真的有那種地方嗎？因為她想象不出來四面八方都是水是一種什麽樣的景色。

夏藉告訴她，真的有，不過她也沒見過，如果等小諸煙長大了，可以帶她一起去看看海。

可是夏藉食言了，現在在她身邊的不是她，而是夏罄。

夏罄是個好師傅，在這些時日裏，教了她很多修行運氣上的訣竅，但是她不是夏藉。

在流離海上的日子很枯燥也很颠簸，千篇一律的海景看多了也很沒意思，所以諸煙不覺得海有什麽好的。

過了流離海，再往南走，便是到了陸地，不能再繼續走水路了。

仙家渡舟她們坐不了，野渡舟又找不到聯系途徑，最終諸煙還是沒有選擇禦劍遠游，而是選擇了騎馬——齊淮安給的地圖只有大方向，沒有标明哪些地方有妖域的仙門，一些有大妖存在的仙門大多都是禁空禁過的，很容易沾染上麻煩。

馬兒一路走走停停，到了鎮子便要休息，吃草補水，她們走過了荒野叢林，便是來到了荒漠飛沙的地區，等到到了一個叫月紅鎮的鎮子時，諸煙尋了處住肆，看了眼地圖，已經離槁木谷不算遠了。

等到天明，諸煙卻發現馬棚裏的那兩匹馬皆是後腿受了傷，那住肆的老板娘是個好心的，提醒她們盡快悄悄離開鎮子，多半是有沙匪盯上了她們二人，把馬留在這裏讓那沙匪吃點好處也就不追了，免得最終丢了性命。

諸煙只是尋人問了些情報，倒是了解到了這周遭的确有一處很是臭名昭著的沙匪，專對那商隊旅人下手劫镖或是綁架，據說為首的沙匪是個六境洞府境的妖修，是個大□□。那□□妙就妙在血脈裏的确有着那麽一絲蛟龍血，就是這麽一絲蛟龍血，讓他以着堪堪洞府境的修為，斬殺了地蛇幫原先的觀海境老幫主，還改了個霸氣的名，叫做地龍幫。

諸煙還想繼續詢問那地龍幫在哪，那人卻是打死不願意繼續說了，說是只能說這麽多，再多說了，自己就真不能活了，那大□□可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喜歡把人剝皮放在火上烤。

那人猶豫了一下，看着諸煙只是一人過來，身後沒有跟着那位黑袍的絕色女子，便是小聲同她說，真想要活命，把同伴迷昏過去丢在鎮子上，讓她給自己争取些時間也許還能有條活路，那大□□尤為嗜好未成熟的青澀姑娘，若是讓他抓住了，那當真是生不如死，就算兩人再找條新馬，也不可能跑得過那些從小就出生在馬背上的沙匪的，遲早會落在那大□□手中。再說了，那地龍幫也是沒有準确地址的，這黃沙下邊隧道橫七豎八，洞穴窟窿數不勝數，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再說了，就算找得到那洞窟，這周遭百裏就沒人敢得罪地龍幫來幫助她們。

強龍也怕地頭蛇，何況這還是一個地頭龍。

青衣姑娘只是看着他，搖了搖頭，沒有答應。

那人一臉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便是說着“好言難救該死鬼”，随後便是轉身離去。

青衣姑娘沒有攔他，她知道那人是跑去給沙匪通風報信了，那人本身就是個和沙匪打裏應外合的托。如果有姑娘方才真的被他唬住了，答應了他的建議選擇了抛棄同伴，獨自一人一出鎮子，估計就會被守株待兔的沙匪逮個正着，而被迷昏過去留在鎮子上的同伴，自然是被那人撿個正着。

等到沙匪随着飛沙前來，關鍵角色都在這月紅鎮到齊了之後，青衣姑娘才走出了住肆，看着眼前騎着高頭大馬的沙匪群，身後三柄長劍交錯。

青衣姑娘沒有看那些窮兇極惡的沙匪，只是低着頭，看着眼前被馬蹄卷起的漫天飛塵。

她握住了身後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