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

第 8 章

思源宗正堂內，二十餘名弟子已經齊聚一堂。

如今踏雲獸已死，既然陳氏子弟又失蹤了，看來之前的判斷方向錯了，此事大概與踏雲獸并無幹系！

白家的傳令官等待多時，神色已有不耐，但言辭間卻客氣了許多：“既然人已到齊，勞煩諸位即刻與我返回雲栖城，重新調查陳氏子弟失蹤一案。”

衆人在聽聞消息的一瞬間便有心理準備，此刻早已簡單收拾了行囊，只待傳令官一聲令下，即刻啓程。

聞言自是不啰嗦，迅速列隊，再次前往雲栖城。

二十餘匹駿馬前後疾行，踏出一陣塵煙。

待衆人又風塵仆仆的趕至雲栖城，這一次白家沒有再耽擱，當即便着人領着衆位去到陳氏。

剛剛以為案子被偵破，如今又出事端。

陳氏家主急的嘴上冒出兩個燎泡，得知衆人趕來，一邊馬不停蹄的去前廳迎客，一邊哎喲喂喲的捂着嘴呼痛。

這次領隊而來的是白青松，陳氏家主見到人便急吼吼的問道：“青松賢侄，可有線索？”

白青松搖了搖頭，轉身向思源宗衆人交代：“此次失蹤的是陳氏偏房的陳潤修，同樣是晚食後回房，第二日便被發現失蹤。院中……仍有踏雲獸足印。”

“什麽？雲栖城還有踏雲獸？”孟知堂失态驚呼道，見衆人看來，立馬捂住了嘴巴。

但心裏卻是苦苦哀嚎，天吶，一只踏雲獸就要了老命，再來一只？繞了他吧！

大廳內一時沉默，顯然思源宗衆人都是如此想的。

衆人一時躊躇，宋懷塵卻在此時站出身：“不知陳家主可否帶我們去看看陳潤修的院子？”

陳氏家族哪有不應：“管家，嘶……快帶路！嘶……”

老管家帶着衆人一路來到陳潤修的院子，與陳家別處院落并無什麽很大的不同。

只是陳潤修的院子有一處後園，放眼望去，果然在園中草地上，赫然留着幾個圓蹄印。

宋懷塵俯下身，用手指在地面上輕輕撚了撚，見這花園中泥土仍是松軟濕潤。

修長的手指，對着蹄印留下的淺坑，大概比劃了兩下——

這蹄印雖與陳問安院中的大小相似，蹄印卻淺了許多。

陳氏家主見宋懷塵煞有其事的一番操作，顯然是發現了什麽的，忙不疊的問道：“小友可有什麽發現？”

宋懷塵聞言收了手，看向陳氏家主，如實以告道：“當日與踏雲獸纏鬥，我發現踏雲獸并非是圓蹄，而是亦有爪甲。”

黎佑佑趕忙附和道：“不錯，是這樣。”

宋懷塵朝着佑佑微微颔首，繼續解釋道：“我推測，踏雲獸平時多以圓蹄行卧，只是在攻擊戰鬥之時，才會亮出爪甲。”

楚留行亦回想起那日，的确是在兩人與踏雲獸戰鬥起來之後，那踏雲獸才亮出尖尖的爪子。

“但是你們看，陳府的踏雲獸蹄印，并無爪痕。”宋懷塵話音落下，有人已做出恍然大悟的姿态。

而有人仍深陷迷茫之中，宋懷塵索性更清晰的解釋道：“縱使修為再懸殊，陳問安與陳潤修身為世家子弟，不至于面對踏雲獸，連一絲還手能力也無。

但陳府的踏雲獸足印并無抓痕，說明陳府的修士并未與踏雲獸發生過纏鬥。

這便足以說明，踏雲獸并未潛入陳府襲擊過任何人，陳氏子弟失蹤一案，與踏雲獸并無幹系。”

“那為何踏雲獸的足印，屢屢出現在失蹤弟子的院落中？這該怎麽解釋？”有人問道。

宋懷塵望向那人，果斷的推測道：“說明這是有人為了混淆視聽，故意為之。”

話說到這裏，陳氏家主已快速反應道：“若真如小友推測，那麽此人必定對踏雲獸習性了如指掌。”

而踏雲獸原本便為罕見異獸，這麽多年顯露蹤跡的唯有這一只，尋常人更是無緣得見得聞。

能如此了解踏雲獸習性，此人必定是見識淵博的世家子弟。

想要加害陳氏的世家……陳氏家主已在心中默默有了盤算。

待衆人終于從陳氏出來，天又已擦黑。

黎佑佑跟在宋懷塵身邊，幽幽感嘆：“沒想到踏雲獸就是個背黑鍋的，我們竟還傻兮兮的拼出性命前去斬殺。”

宋懷塵站定，看着前方思源宗衆人已遙遙走遠。

這才目光轉向黎佑佑，似是疑問又似是提醒：“是啊，縱使有人悉知踏雲獸的習性，可踏雲獸已被我們殺了，為何陳潤修院中還會出現踏雲獸的蹄印呢？”

明知踏雲獸已死，卻還以踏雲獸蹄印做幌子，這豈不是一步瞎棋？

“除非……”黎佑佑沉吟道。

“除非有人有意而為之，目的就是為了引我們關注這蹄印。”楚留行的聲音帶着笑意從身後傳來。

宋懷塵不動聲色的望向楚留行，與那帶着笑意的眸子撞上，兩人異口同聲道：“去沈府。”

踏雲獸蹄印、失蹤人口，黎佑佑一擊掌。

如此相似的橋段，來人故意賣出把柄，可不就是意在沈府！

這次三人未驚動任何人，很有默契的捏毀了三顆傳訊珠，趁着夜黑風高悄悄潛入沈府。

因十五年前，沈氏一朝被滅了門，如今的沈府，早已破損灰敗。

只餘綿延高挑的房屋架子，落了灰的珍獸雕梁，讓人可以窺見此地過去的輝煌門庭。

幾人在破敗的房屋中漫無目的的穿梭，一邊目光四處逡巡。

楚留行撿起地上散落的幾個牌位，揚起手：“什麽世家門庭，一朝敗落也不過是如此下場。”

宋懷塵看着他手中的木牌，四處打量了一下幾人的落腳處，判斷道：“此處原應是沈氏祠堂了。”

案桌上，厚厚的書冊已積了滿滿的灰，黎佑佑随意的翻開，忽然驚道：“你們來看。”

聞言，兩人迅速來到黎佑佑身邊。

眼看着那書冊被翻到最後一頁，一連串的分支記錄着十五年前沈氏的人丁，看來這是沈氏族譜。

楚留行随意的往前翻了幾頁，赫然見到族譜的第一頁最上頭寫着沈淩二字。

忍不住開口感嘆：“沒想到沈氏最早的家主竟是沈淩，這可是個傳奇人物。”

在幾百年之前，人妖兩屆還并非如今分庭抗禮的局面。

那時，人類中并無修士，面對強大的妖族毫無抵抗之力，弱小可欺。

也許是上天看不下去妖族一家獨大，後來，人間出現幾個大機緣者，窺得大道一隅，開啓了修士先河。

這幾位修士廣收門徒，大擴修士界，漸漸帶領人族與妖族對抗，這才換來如今人妖兩族微妙的平衡狀态。

而當日那幾個大機緣者，都成了如今修仙世家的開派祖師，沈淩便是那幾個大機緣者其中之一。

只可惜……

“沈氏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如今這一代，在世家裏也稱得上是人丁凋敝了，難怪淪落成了二流世家。”楚留行繼續說道。

黎佑佑自是不知沈家還曾有此殊榮，邊聽楚留行講着修仙史，邊翻動着沈氏的族譜，忽然驚呼道：“你們看這裏。”

宋懷塵與楚留行留神去看，發現沈氏族譜的最後一頁，其餘名字全已用朱筆雙寫，唯有一個名字，孤零零的三個黑字留在紙上，好不突兀。

“沈向眠。”宋懷塵輕念出聲。

“據說當年沈氏一族被滅門，唯有沈家大公子出外雲游歷練，逃過一劫後不知所蹤。如今看來，這沈家大公子未必是不知蹤跡啊。”楚留行一雙狐貍眼笑的意味深長。

“如此說來，以陳氏一案踏雲獸足跡為餌，引我們前來的，應該就是這位沈家大公子了。”宋懷塵肯定道。

“我們四下找找，看這裏是否還有其他線索。”

黎佑佑與楚留行應聲前去翻找，然而即便三人将沈宅翻了個底兒掉，除了在床榻下翻出半張殘缺的美人圖，也再未找出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這倒是讓宋懷塵默了默，難道這位沈家大公子費勁引他們前來，就是為了告訴大家，他還活着？

漆黑的夜不知什麽時候披上幾絲黎明的亮光，眼見着天色将明，黎佑佑忍不住提議道：“來日方長，天快亮了，我們還是盡早回白府，以免徒生事端。”

宋懷塵與楚留行自是沒有不應的。

三人趁着天還未亮，打算偷偷從沈氏後門翻牆而出。

甫一來到後院，便見到一棵巨大的柿子樹。

“好繁茂的柿子樹！”黎佑佑忍不住感嘆。

楚留行笑着看了她一眼，耐心解釋道：“這也算雲栖城的傳統了，家中植一顆柿子樹，寓意柿柿如意。”

宋懷塵聞言，眼皮一掀，幾乎是下意識的想到了陳問安院中的那一棵。

于是他大步向前，直奔向柿子樹下，蹲下身來。

果然，柿子樹下，清晰可見四個又圓又深的踏雲獸蹄印，與陳問安院中的，如出一轍。

“我大概知道，沈向眠引我們至此是想讓我們做什麽了。”宋懷塵望向院中兩人開口。

他指了指柿子樹下圓潤的蹄印，繼續說道：“沈氏滅門亦非踏雲獸所為，看來沈氏一案有蹊跷。”

“所以，他便策劃了陳氏修士失蹤一案，想借陳氏的案子，讓我們将十五年前的舊事再搬到衆人眼前。”楚留行自然的接道。

“這是他願意現身的條件，也是解決陳氏一案的唯一方法。”宋懷塵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