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智力投資

智力投資

寒假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楊簡提前一周回學校，想再找機會做點兼職掙點外快，在家的時間未免就顯得有些少了。臨行時他照例帶了許多特産零食，回去與同室好友分享，也是父母的一片心意。母親将他送下樓，父親開車送他去長途汽車站。

最後，楊媽媽還是多囑咐了一句，“你那個朋友吳蘇華，看起來雖然單純，沒有什麽壞心眼，和你卻不是一路人。”

楊簡一驚，莫不是吳蘇華的秘密被發現了？

楊媽媽見他聽進去了，便接着說，“他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吧？家庭情況複雜，但是也禁得起他折騰。跟這樣的孩子在一起，做個玩伴還好，別走太近了。萬一攪合到什麽麻煩事裏去，咱家可沒那個背景救你。”

“不至于吧。”雖然楊簡也認同她話裏的一部分，卻不覺得吳蘇華能折騰出什麽太麻煩的事來。他不過是喜歡一個男人，那個男人還只是個學生。

“總之你一個人在外面，自己小心點。”楊媽媽望了他一眼，雖然離家只有半年，現在也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楊簡卻像突然間長大了許多。但為人父母，總歸還是想再叮囑些什麽，她一時卻也想不出來。

“嗯，你們放心吧。”楊簡把旅行袋扔在車後備箱裏，回頭看去，頓時便有了些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的感覺。

他曾經在享受這一切的時候沒有太在意，所以在失去的時候也沒有太懷念，只是覺得憤怒，為何血肉至親竟能那樣決絕。此刻重新來過，楊簡才意識到自己的離開對這個家造成多大的傷害，雖然當初并不覺得。

他絕不會再為了愛情那種浮雲般的東西放棄已經擁有的一切。

一個人的旅途難免有些漫長。楊簡把随聲聽取出來戴上耳機，裏面傳來一陣聲嘶力竭的旋律。“……是有多愛你，才能讓我如此死心塌地。”

他頓時皺起眉頭，心想這一定是吳蘇華偷偷換的。

想起吳蘇華，楊簡不由想起母親對他的評價，上年紀的人看起人來畢竟還是準的，他也知道，按照吳蘇華那種性格，注定不會安分守己。

有些人一輩子安安穩穩，有些人的人生卻是跌宕起伏，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而人與人之間是近是遠，也全看是否能選在同一條路上，否則就算一時稱兄道弟，最終還是得分道揚镳。

楊簡因為機緣巧合認識了吳蘇華，繼而是林家楠的出現，如果按照自己的重生計劃走下去，應該利用這些關系争取最大的利益，而不是把關系搞僵到這種地步，以後跟林家楠碰面都得假裝不認識。

吳蘇華給了他這個機會，卻又把他的計劃全盤打亂，他們兩個也算是互不相欠了。楊簡想到此處不由感嘆，這莫非是上天對他意志的考驗？讓他明白，變成有錢人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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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麽對吳蘇華，自然也沒有把吳蘇華抽風一般的表白放在心上，一路上都在思考新的創業方式，不知不覺車已經到了站。

楊簡下車、換車、再背着行李走進學校。

這時候的校園還很冷清，大多數學生還是在開學的前一天回到學校，現在仍在家無憂無慮地享受着假期。楊簡走進空蕩蕩的宿舍樓，拿出鑰匙開門之後，果然空無一人。他先放下行李開始大掃除，等一切收拾好了再去校門外的小飯館買午餐。

點好最便宜的外賣套餐以後，楊簡付了錢，正站在檔口等打包，卻聽到旁邊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小楊老師？”

開始各自都有些不确定，當楊簡回過頭之後，那個聲音的主人頓時欣喜地撲過來，“小楊老師，原來真的是你。”

“徐子翊？”不是楊簡的記性好，這個世界上會叫他“老師”的，自然是他曾經輔導過的唯一的那個學生了。

“小楊老師，我真感動，你居然記得我的名字。”徐子翊眼睛裏閃着光。

楊簡好笑道，“這才幾天，怎麽會忘？再說，我也就教過你一個學生。”

雖然也沒什麽值得高興的，新手老師聽起來也不怎麽可靠，但徐子翊還是一臉驚喜地問，“真的？”

“嗯，”楊簡點了點頭，“你在這裏做什麽？”

“打工啊。”徐子翊自豪地挺起胸膛。

“這算是童工吧？”

“嗯，”徐子翊繼續老實回答，“雖然雇傭童工是非法的，不過這種小飯館也沒什麽人查，就算查到了還可以說是自家親戚幫忙。”

“你媽媽知道嗎？”楊簡突然有點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徐子翊搖了搖頭，“她這幾天不在，家裏沒錢了，我得想辦法找飯吃。”

楊簡直覺這又是個麻煩的孩子，但畢竟這孩子是叫着自己“老師”的，他有責任把事情搞清楚。“你媽媽去哪裏了？沒有給你留零花錢嗎？”

“我爸媽離婚了，我媽沒工作，靠我爸給我撫養費生活，不過這次春節好像沒有錢寄過來，她就去要賬了。”

“去找你爸要？”

“嗯，蹲守在我爸家門口。”

楊簡想象了一下那種場景，不由對那個原本印象極差的家庭主婦多了一絲同情，但讓他覺得有些不忍的，還是眼前的孩子。“你爸爸有新家了？”他問得小心翼翼。

“跟我媽離婚以後，就跟那個第三者結婚了。”徐子翊回答的語氣十分淡然，好像在陳述別人的事情一樣，自身并不介意。

這個世界上沒有最慘只有更慘，面對這樣的情形楊簡根本無能為力。他只能想辦法對這個孩子表示一點關心，作為一個被信任着的年輕的長輩。

“你上次說想學掙錢，是為了讓你媽媽不必再去要賬嗎？”

徐子翊卻意外地搖搖頭，“她喜歡跟他們添堵，巴不得我爸不寄錢過來。我想自己變得有錢，不用再依靠任何人。”

楊簡看着眼前不滿十四歲的少年，心中大為震撼，他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幹，我相信你。”

徐子翊用力點頭。

“還有，你上次不是說要找我補習，現在還用不用？”

聽楊簡這樣問，徐子翊咧嘴笑起來，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不用啦，謝謝小楊老師，現在我沒錢了。”

“可是你上次還交了訂金。”

徐子翊一愣，“哎，那個不算啦，那是替我媽還的錢。”

“你不是說叫她先欠着麽？”

“你以為她會還嗎？還是當成我替她還的比較好。”

“就算我們兩清了，你也可以欠啊。”楊簡沖他笑笑，“給我寫借據，按銀行利率算，等你有錢了再一起還給我。”

“這樣也行？”徐子翊眼睛一亮。

“就算我投資了。”楊簡是真心幫他，卻也在瞬間算清了投資收益。徐子翊比一般的同齡人經歷多，所以更加成熟懂事，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并且因為生活所逼迫，他不得不努力奮鬥，成功的概率比一般人高很多。上次主動補足差楊簡的補習費，可見他誠實守信的良好品德，這樣的投資絕不會錯。

“就這樣說定了，”楊簡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一支筆，在紙巾上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以後每天晚上六點，在我們學校教學樓一樓的自習室找我，找不到我打這個電話。”

“每天？”

“嗯，有意外情況我會提前告訴你。”楊簡說完，拿起那份打包的外賣套餐轉身要走，不料腳下一緊，再回頭，卻看見那個平時大大咧咧的孩子此刻卻像小學生一樣，局促地拉住自己的衣角。

“還有什麽事？”

“謝謝你。”

“不用客氣，”楊簡笑道，“說謝謝，欠我的錢也是要還的。”

“不只為了這個，”徐子翊磨蹭着，最終還是擡起頭，看着楊簡的眼睛說，“謝謝你沒有同情我。”

父母離異，無人管教，這樣的小孩難免會打動人們的恻隐之心。但因為同情，雙方便很難站在平等的位置上交流，一高一下總有被施舍的成分在裏面。雖然是小孩子，自尊心卻也會被這樣的施舍磨掉的。所以徐子翊在班級上，在鄰裏間，都沒有什麽太要好的朋友。

楊簡也如其他人一樣詢問他的家庭，給他幫助，但在楊簡面前，他卻沒有那種羞愧的感覺，因為楊簡沒有側重于感嘆他現在的不幸，而一直在對他描述未來。被相信能獲得成功，也是一種莫大的鼓舞。

“傻小子。”楊簡笑了笑，“變成有錢人以後，記得把利率加高點就行。”

“嗯。”徐子翊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只有不住地用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