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Chapter29

Chapter 29

理緒回到寝宮，只剩下管家丁一人。

管家丁把一個木質的盒子交給她，理緒覺得他一瞬間似乎老了很多，目光中飽含着深深的哀傷。理緒想起自己最後說的話，一時間也覺得很愧疚。

理緒很小的時候，媽媽就不要她了，而那個時候父親又忙于靜靈庭各種紛亂的事物。可以說，她是被幾個管家一手帶大的。四個大男人，都沒有什麽養小孩的經歷，甚至連自己家的小孩都不怎麽關心，一顆心全系在她身上。

理緒和一般的小孩不一樣，自小任性，有時候把一家人都折騰的團團轉。可是那個時候，無論理緒怎麽淘氣，管家們怎麽吹胡子瞪眼睛，只要理緒有一點不舒服，還是會焦急的不得了。

他們是真的很疼很疼自己，一直在努力彌補她缺少親情的童年，理緒比誰都清楚。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傷害他們。

理緒的手放在盒子的蓋子上，停了好久才挪開，堅定的鞠了一躬，歉然道：“理緒真的做不到，你們怎麽罵我都好，平子我一定會救的。我回到白川家，就是為了能獲得守護他的力量。我從來都不想當一個合格的家主……如果讓你們失望了，真的很抱歉。”

管家丁摸摸她的頭，輕輕道：“理緒，打開這個盒子吧。”

理緒一愣，雖然每一位管家對她都有不同的稱呼，但是為了區分主仆關系，他們從不曾叫過她的名字。

理緒顫抖的拉開木盒的搭扣，慢慢打開。寝宮的燈照在木盒裏，裏面靜靜躺着十一道特赦令牌。理緒捂住嘴，聲音哽咽：“管家丁叔叔……”

“我們四個人裏啊，哪個不是真心疼理緒，希望理緒好的？”管家丙柔聲道，“他們一個個都是嘴硬心軟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早來就為了給你送這個。”

理緒胡亂笑了笑：“真是的，早說不就好了，我還以為他們真的生氣了。”

管家丁說：“我們當然生氣啦，一手帶大的公主，就叫別的男人那麽輕松拐走了。偏偏這個男人還這麽不知好歹，弄得我們的小公主那麽傷心，我們是真的想好好教訓他一下。”

他話鋒一轉，看着理緒溫溫的笑道：“但是，果然還是最不想看到公主因為他死了而難過。不是說過了嗎，你所有的決定我們都會支持。”

晚飯過後，隐秘機動那邊還沒有傳來任何抓到人的消息，理緒握着特赦令也不怎麽擔心。陪小狐貍吃完飯後，他就死賴在她的書房裏看書，理緒面前放着文件卻怎麽也看不下去，滿腦袋想着這次的事件。

她理了遍頭緒，首先是藍染懷疑十二番隊隊長浦原喜助涉及虛化實驗研究，所以隐秘機動才會徹查十二番隊研究塔，所以才會發現平子他們。但是，四楓院夜一卻叫理緒相信她，而救走了浦原喜助。

看似很沒有頭腦的案件，卻有兩個最主要的問題。

第一，如果浦原喜助真的是虛化案的真兇，那麽他為什麽沒有逃走，反而被成功抓獲。

第二……為什麽來透露浦原喜助有問題的，是藍染。藍染只是一個副隊長，與十二番隊的隊長應該不是很熟，而且這麽龐大的調查，他一個人也無法完成。那個時候她反問藍染是怎麽知道的，也許藍染想說的是……因為平子一直在調查浦原喜助，然後告訴了他？

這是唯一一個可以想通的解釋，但是理緒覺得總有哪裏不協調。

那時候她沒想通，後來想想那個時候的不協調，應該是因為藍染的性格。理緒早就覺得，藍染惣右介是一個能讓張揚內斂的男人，他們很像，因為都很難位居人下，所以他才危險。這樣的藍染，如果是平子，是絕不會輕易信任重用。

但是那個時候，理緒想的煩躁，最後幹脆披了件衣服準備出門。

市丸小狐貍擡起頭，笑着問：“去哪兒？”

“去四楓院家。”

小狐貍“哦”了一聲，又低下頭繼續看書。

理緒拽着他銀色的狐貍毛，說：“你也去。”

小狐貍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不能離開這裏，也不能見貴族，”理緒說，“所以幫我甩掉所有的暗衛。”

市丸銀覺得這很有挑戰性，于是歪着腦袋答應。然後在理緒反應過來之前，小狐貍一把橫抱起比他高出一個半頭高的她，瞬步消失衆暗衛視線裏。

經過這次的慘痛教訓，理緒知道了，自己不暈馬車、轎子，但是暈市丸銀！

于是身為四楓院家家主、隐秘機動隊隊長兼二番隊隊長的女人四楓院夜一，在逃亡前最後一眼見到白川家理緒時，就是這樣的情景——理緒捧着盆，吐個你死我活，等好不容易好了點，銀發的少年剛來慰問兩聲，就又吐了個稀裏嘩啦。

四楓院夜一看不下去，就讓人把小狐貍先帶了下去，理緒才得以喘口氣。

夜一盯着理緒瞧了會兒，突然湊過臉，和她額頭貼額頭。“你有點發燒。”她說。

理緒給予了肯定的回答：“準确一點是發燒到41度。”

夜一吓了一跳，趕緊在自己的櫃子裏翻箱倒櫃，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藥箱，翻了包退燒藥給理緒。

理緒：“這藥都過期九年了。”

夜一眨着一雙貓眼：“藥也可以像小貓餅幹一樣過期？”

夜一抖抖藥包，回憶道：“我們家的藥以前都是喜助在管，他搬出去後，很少才回來一次，原來藥也是可以過期的啊。”

理緒問：“夜一和浦原喜助感情很好？”

夜一用爪子理着自己的短發，漫不經心的點頭。

“也許浦原喜助只是利用了你，讓你救他。你知道這件事牽扯多廣，如果可以我不失望你牽扯進去。”理緒誠懇道。

夜一不以為然：“不可能啦，喜助哪可能有這種心計？喜助除了最新研究外，就是一個笨蛋。”

理緒繼續說：“十二番隊的研究塔裏，發現了許多出自浦原喜助親筆，關于虛化研究的報告資料。即使這樣，你還相信他？”

“喜助說他是被陷害的，所以我相信他。”四楓院夜一，認真道。

那一刻，理緒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那樣認真和執着的自己。所以她才會羨慕四楓院夜一，她把她所有的夢想都實現了。

相信那個人、保護那個人，還有陪在那個人身邊。

理緒整理了心情：“那換個話題吧，既然有人陷害浦原喜助，那個人是誰？”

夜一立刻答道：“我不能說。”

理緒一愣：“為什麽不告訴我？那個人傷害了平子，我有權力知道。”

“不，”夜一說，“是真子說，不能告訴你的。”

理緒震驚。

“沒錯，真子已經醒了，喜助在盡力救他。他是所有人中最強的，也是虛化情況最嚴重的，情況很不樂觀。但是，他一醒來就要我們對你絕對保密。我們答應了他，所以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信息的。”

理緒很難過：“所以，他是不想和我再有任何牽連？”

夜一想了想：“也許，是因為敵人強大到，他不希望你為他涉險。我們會離開屍魂界，也許他不希望他離開你的時候，你因為他的緣故而受傷。”

“你們要離開屍魂界？！”

夜一點點頭：“這是現在唯一的方法。”

理緒不能否認，成為異端的平子，即使靠着她強大的威壓和特赦令免除了一切罪責，今後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生活在靜靈庭，當他的五番隊隊長。離開屍魂界，似乎是他最好的選擇。

“好巧啊，先是我離開他回到白川家，現在是他要走了嗎？”理緒有些自嘲，“真是的，這次可能是真的再也不能相見了。我們已經十九年沒見，吶，夜一，你說他到底變成了什麽樣子呢？”

夜一看着打在窗戶上的雨點，一時沒有說話。

理緒拼命擦着自己要掉下的眼淚，一個勁的嘀咕：“不能哭不能哭，這個時節要是下雨，莊稼都要找我拼命。”

夜一嘆息。

理緒起身：“今天就打擾了，平子傻乎乎的，他以後就拜托你了。”

夜一點點頭。

“還有，”理緒停頓了一下，像是下了什麽決心，“即使你們什麽也不說，我也會一個人查出真相的，十年、百年甚至更久都無所謂。”

夜一皺了皺眉：“你何必這樣……”

“告訴平子，”理緒突然打斷她，笑着說，“理緒最喜歡他了，永遠。”

理緒走後，夜一拉開藏在櫃子裏一扇隐秘的門，門後是戴着面具的平子一行人。平子早就醒了，從理緒一進來開始他就知道，理緒的每一句話他都清清楚楚的聽到了。

那個丫頭，還和以前那樣，用着撒嬌又認真的話，說着喜歡他。

但是他現在這個樣子，怎麽去擁抱她……怎麽告訴她，他也是喜歡她的，永遠。

十九年來，第一次有機會觸碰到彼此，卻是這種情況下。

平子發了瘋似的去垂自己的面具，日世裏被她吓着了，趕緊讓其他人攔住他。平子的力氣卻比任何都要大，他不要命的拿手扯、拿牆撞、拿地敲，鐵了心要去破壞那個面具。

“真子，你瘋了嗎！”日世裏抱住他的腰，不顧平子的嘶吼。

日世裏悲傷道：“真子！你醒一醒，就算你現在把這個面具硬拿下來，你也不可能再見到她了。”

平子冷靜了一點。

日世裏又說：“我們現在應該離中央四十六室越遠越好。”

離白川理緒越遠越好。

可是那樣的話，心都要痛的不能呼吸了。

——格啦。

衆人驚呆了，平子真子，這個假面中最厲害的男人，第一個突破了死神和虛的局限。臉上覆蓋的假面突然山崩地裂，化作細小的灰塵消失在空氣中。而那張假面下慘白的臉上，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的，仿佛随時可以滴下眼淚。

平子體力不支，倒在地上，日世裏及時扶住他，誰知道她的假面也開始出現剝落的情況。

“快想一些難過悲傷的事。”日世裏想通了什麽，大聲對剩下的人說。

一時間，假面碎裂的聲音随處可聞。

浦原喜助弄好義骸的事情，剛好來看看情況，見到這種現象也覺得不可思議。

夜一感慨：“我們不把真相告訴白川理緒是否是正确的，以她的聰明，遲早有一天會查明真相。那個時候，也許她将更加危險。”

“那個人不會留下讓人輕易察覺的線索。如果白川大人真有一天知道了真相，我們只要趕在她之前計劃好一切回來就行了。”浦原喜助淡淡道。

夜一問他：“那如果我們來不及趕回來呢？”

燈光映在浦原喜助臉上，一半光明，一半陰暗：“那就只能對平子隊長說聲抱歉了，我們現在別無選擇。”

夜一看着浦原喜助慢慢走遠，那些輕到飄渺的話散在風中。

“白川理緒是一個好女孩。早知道那個時候，應該告訴她的……平子隊長只是去讓曳舟隊長認罪，馬上就回來……”

如果那個時候，他們有誰幫她一下，是否今天，就不會看到那樣無助，卻忍着不讓眼淚流下的白川理緒。

理緒決定和市丸銀走回中央四十六室，她是絕對不會再乘坐一次市丸銀牌交通工具。

約莫在四楓院府邸的幾百米外，小狐貍突然擡起頭，朝着宅邸的方向望去。

理緒問他怎麽了。

市丸小狐貍聳着肩說：“只是感覺到了很有趣的靈壓。”

理緒不能理解他的話。

市丸銀挽起她的手說：“吶吶，樂姬姐姐，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理緒跟不上他跳躍的思維。

“反正回去的路還有很長，我們總要找些事情打發時間對不對，”小狐貍咧着嘴笑着說，“那我們輪流，我先問了。嗯，就問‘樂姬姐姐最喜歡的人是誰’這個問題吧？”

理緒感覺自己燒有些退了，心情也輕松了不少，就當哄小孩：“平子真子。那我問你，銀最喜歡的人又是誰呢？”

小狐貍想了很久，才說出一個名字：“松本亂菊。”

理緒沒想到他居然還真有喜歡的女孩子，正想追問，就又聽市丸銀問道：“第二問，樂姬姐姐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把一個人的靈力轉到另一個人身上？”

理緒想起了藍染給她的項墜，于是點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剛點頭，市丸銀的笑臉突然僵硬了。

理緒沒有多想，就又問：“松本亂菊是誰？”

“我的青梅竹馬，”市丸銀回答的很快，同時也飛快提問，“第三問，如果一個人搶了別人的東西，并占為己有，那那個人是不是很可惡？”

“當然，應該教育那個孩子趕緊把別人的東西還回去，”理緒低頭問小狐貍，“怎麽有人搶了你的東西？”

“很寶貴很寶貴的東西。”市丸銀第一沒有在理緒面前笑，而是面無表情認認真真的回答她的問題。

理緒清楚感覺到，從他面前這個少年身上發出的殺氣。不過只有一瞬，少年突然抱起理緒，瞬步起來。

“我們還是快一點吧，我困了。”小狐貍笑的沒心沒肺。

理緒覺得自己很想吐的同時，還覺得自己虧了，白白多回答了他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