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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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工作人員疑問的聲音從相機後頭傳過來,鏡頭裏女方拘謹的挨着男方,一只手無意識地擡起放在了細框眼鏡的邊上。
工作人員覺得這一對有點奇怪,從鏡頭後頭擡起頭又問了一遍:“小姐,你要不要把眼鏡拿下來?”
章初曉回過神來,無措得“哦”了兩聲,慌忙把眼鏡取下來,又順手把鬓邊的碎發別到耳後,緊張地咬了咬嘴唇,才調整好姿勢配合鏡頭。
葉方舟居高臨下,把章初曉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十年過去了,她好像長高了一點,戴了副眼鏡,除此外并沒有太大變化。五官長開了,但還是可以一眼看出從前的樣子。尤其是她剛剛無意識的咬唇,下巴尖尖臉頰卻白皙飽滿,一雙濕漉漉的圓眼,清澈盈潤,就像當年落在他家老樹枝頭上的黃莺。
待章初曉調整好,葉方舟也收回目光配合着貼近。
燈光一閃伴着“咔嚓”聲,一張結婚照新鮮出爐。
拍完照到婚姻登記大廳已經上午十點半,幸好今天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沒有人紮堆結婚,前面排隊的準新人也并不是很多。
葉方舟取了號示意章初曉和他一起坐到那一排長椅上等着登記。
章初曉一路繃着身體,挨到椅子的剎那艱難地松了口氣,等葉方舟也跟着坐下,周圍充斥着他的男性氣息,難以控制地,她又緊張起來。眼神随便掃着別處卻不敢開口跟他說句話。
葉方舟看着她躲避的姿态,眼神幽深,沒有煎熬她太久,開口打破沉默:
“你,如果想後悔的話,還來得及。”語氣體貼而輕松,并不強人所難。
章初曉驚訝的擡頭看他一眼,有點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不過轉念間又明了。
他們已經分別十年了,十年後初見,就已經要來登記結婚了,着實突然,他這樣一問也十分自然。
章初曉覺得這些年,他或許成長的十分優秀,他的紳士,他的氣度,都十分妥帖,但于她而言,卻無一不是疏離。
可是他們已經說好了,章初曉并不是喜歡出爾反爾的人,何況提議的人原本是她。她搖搖頭:
“并沒有,我,我只是有點緊張。”
他和十年前變的太多了。
前兩天他聯系上她的時候,章初曉還有些不敢置信,所以約好了今天在她的城市鷹城見面。
年少時的記憶還留在十年前的桐城,這些年章初曉也不止一次夢見過他。
青澀的眉眼,有些單薄的身體,陽光俊朗的臉上,唇邊有一圈柔軟的胡須。
她并不認為他真的會像她夢見的這樣,可是當他叫出“初初”的時候,章初曉真的難掩震驚。
站在約定地方的,是一個高大成熟風度翩翩的青年才俊。
為了怕認錯,章初曉特意戴了眼鏡,她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卻沒有找到當年的影子。
合體的襯衫西褲,皮膚是健康的蜜色,看上去仍然有些瘦卻一點都不見單薄。氣質改變的更加厲害,俊朗依舊,但陽光不再。
甚至可以算是陰沉。
葉方舟芝蘭玉樹地站在那裏,旁邊所有的風景都黯然失色。他看着記憶中的人踩着樹蔭間的細碎斑駁走過來,滿臉笑容,青春如惜,仿佛十年于她輕似白駒過隙不染塵埃。
他眼中就糾纏出不滿和憤恨來,只短暫的一瞬,難以捕捉,但陰沉的氣息卻愈加濃郁。
章初曉走像他的腳步莫名慢了一拍。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這樣的葉方舟全無過去的痕跡,讓她有些心悸和不知所措。
所幸他笑着招呼她:“初初,好久不見。”
這個稱呼讓她分外的熟稔,一股名為久別重逢的喜悅瞬間浮上心頭。
章初曉笑着回應他:“真的是你,好久不見。”聲音歡快像登枝的喜鵲。
五月的日頭大起來,曬在身上有點發燙,章初曉有點抱歉:“不好意思,工作日有點堵車,是不是讓你久等了。要不我們換個地方聊吧。”
想着他們要聊的事情,她有點臉熱,這個決定着實瘋狂但他的出現卻讓她有點期待。
有種未名的情愫在發酵。
葉方舟看她被曬的眯起的眼睛,紅紅的臉,一邊點頭一邊從口袋裏拿出了提前打好的結婚證明:“沒有等太久,不過時間不早了,我們不如先去打證吧?”
章初曉接過他遞來的薄薄的一張紙,就像接了個燙手的山芋。
這份證明是專門打給她的,上面有他的姓名年齡籍貫婚否和財産信息。
他們一早就說好要領證,但是十年未見,他這樣是給她一顆定心丸,可見他誠意十足。
但他卻沒有像她要過這些,大約是不在乎吧。
章初曉忍不住十分失落。那種未名的情愫未起已落。
葉方舟回過頭見她不動,有些奇怪的問:“怎麽?有什麽證件沒帶嗎?”
她誠實地搖頭:“沒有,都帶了。”
葉方舟就當沒看見她的遲疑,颔首:“那走吧。”
章初曉一路傻跟着他,直到現在仍有很多不解。
偷偷看他一眼,除了剛剛那句話,他似乎沒有要敘舊的意思。
章初曉是幼兒教師,哄孩子倒是得心應手,怎麽跟成年異性打開話題卻經驗了了。
十年前他們是兒時夥伴,十年後他們要登記結婚,但開口說句話,卻有些近鄉情怯地艱難。
或許是太久沒見吧,章初曉努力了一會,又安靜的放棄了。
排在前面的一對小情侶大約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扭過頭來奇怪的看了他們一眼。葉方舟對他們笑笑,伸出手來理了理章初曉的鬓發和衣領,順便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就像前面那對情侶一樣。
那女孩驚呼一聲,扭過頭去,幸福的把頭靠近男孩的頸邊:
“他好帥哦,和老公你一樣帥哎!還溫柔體貼,和老公你一樣好啦!”
男孩子微醋嗔她:“容我提醒下,半個小時內你徹将底是我的人了,拜托只看得到你老公好不好。”
女孩主動在他臉上親了親,兩個人笑鬧成一團。
對比葉方舟和章初曉這邊,他們幸福地十分明顯。
搭在肩膀上的手緊了緊,章初曉圓圓的臉頰上攀起兩朵紅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葉方舟的心情晴朗了一些,兩個人之間的氛圍輕松了許多。
接下來簽字登記,流程走的很順利,葉方舟交了9塊錢,領回兩個紅本本,自己拿了一本,另一本放到了章初曉手裏。
一切辦完還不到下班時間,民政局門口,章初曉有意問他要不要一起午飯。
葉方舟先她一步:
“我來得急,桐城還有許多生意上的事情沒有交代,我這就去處理一些急事,晚上你下班再接你一起去見你父母吧。”
章初曉有些失落,卻沒有表示異議,兩人就此分別。
她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難過地想:
“這大抵就是形婚吧。”
原本不該有什麽绮念。
回到公司還是午休時間,坐她對面的同事兼閨蜜陳楚瑜比着口型問她怎麽樣。
陳楚瑜是知道她上午請假是要去幹嘛的。
章初曉二十六了,性子悶一直沒有交過任何男朋友,家裏逼的又急,陳楚瑜就給她出了個主意去網站上發形婚的帖子。
陳楚瑜這個建議純粹是玩笑,但卻沒想到章初曉真的去發帖了,而且如此神速還到了要見面的地步,她有些後悔和擔心,所以格外關注。
章初曉知道她的內疚,想了想,沒有隐瞞,小聲和她對口型:“領證了。”
然後她就看見陳楚瑜吃驚地張大嘴,能夠塞下一個雞蛋。
陳楚瑜不由分說地把章初曉拉到無人的角落,連扶了幾次額,才有氣無力的問她:“你說領證了,領證了是個什麽意思?”
章初曉把結婚證拿出來遞給她。
陳楚瑜看着這個紅本本簡直就像去接一瓶鶴頂紅,手都不利索了。
打開一看,葉方舟和章初曉兩個名字,一張半身合照,還蓋着民政局的紅戳,一點都不像造假的。
陳楚瑜抖着聲音猶自不敢相信:“真的?”
章初曉有些莫名其妙:“為什麽不是真的?”
陳楚瑜欲哭無淚:“不是說發帖形婚麽?”
章初曉點頭:“嗯,是的。”
陳楚瑜不明白:“那這個紅本本是怎麽回事?”
章初曉不确定道:“領證也可以形婚吧?”
陳楚瑜一副生無可戀臉:“姑娘,你也太甜了。形婚而已,帶回去見見父母,堵上他們的嘴就可以了,你怎麽能這麽爽快的把自己也賠進去了?這樣你還怎麽找真命天子啊?”
她現在真是恨死自己了,為什麽嘴欠給好友出了這樣一個主意!
章初曉聽她說真命天子四個字,經不住有點臉熱。
好友提醒她去發形婚貼的時候,她鬼使神差地很是心動。又鬼使神差的把帖子發在故鄉桐城,ID初初。
初初這個名字,曾經只有一個人叫過。
“初初,放學等我別一個人走,省的那群人找你麻煩。”單薄的少年說。
“初初,我今年考的很差,要留級了,怎麽辦,我比你大一歲,卻要跟你上一個年級了。”很受傷的語氣卻是很陽光的表情。
而令她記憶最深刻的是有一回,高一那年。
記憶穿過時光回溯到那年春夏交替的季節。
樹影婆娑,老舊的小院寂靜無聲,只有陽光斜進來落在堂屋新設的靈堂上。
她被他擠在狹小的卧室裏,他喊她的名字:“初初”。
少年黯啞的尾音就像勾藏着火焰,令她幾欲化生撲火的飛蛾。
可是後來,他不告而別,那團令她化生的火焰也一同消失,無跡可尋。
記憶中少年的形象和今早的成熟男人不期而遇,章初曉覺得,這些年自己或許也在期待着。
陳楚瑜張開五指在章初曉眼前晃動:“喂,回神,你聽見我的話沒。”
章初曉有些不好意思:“嗯嗯。”
陳楚瑜簡直拿她沒有辦法,再次懇切叮囑道:“你們又不熟悉,就這麽領證,很危險的知不知道。記住你們只是形婚,多提防着點,別讓他占了便宜……”
章初曉紅着臉解釋:“他不是陌生人。”
陳楚瑜:“……哦?那是失散很久的戀人?”
章初曉搖搖頭。
陳楚瑜失望道:“那還是要注意別被占了便宜……”
章初曉認真地點着頭拉着她往回走:“孩子們午休快醒了,我們快去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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