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螞蚱
螞蚱
男子猶如蛇一般的瞳孔倒映着她逐漸發白的臉,從腳底升起的涼意漸漸攀上了後頸,将她定在了原地。
“你,”虞枝意喉嚨有些發緊,一時竟問不出你也重生了這種話,她不敢想,葉白川也重生了,那他接近自己,留在冀州都是有目的,而自己對此一無所知,甚至連他的目的是什麽都不知道。
現在他連知府也當上了,又到底布局了多少?她不寒而栗。
葉白川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粲然一笑,“公主不必害怕,我們是一條船上的。”
虞枝意一臉警惕,“什麽意思?”
他看向她,斂了斂笑意,“我的意思就是上一世殺公主并非我所願。”
虞枝意看向他,眼裏的眸光閃了閃,“我并未說過那件事與你有關,你這樣說可是在自爆?”
“公主是個聰明人想必已經猜到了所以才這般提防我,我若隐瞞倒顯得我沒有誠意了,”他頓了頓,“上一世之事,臣與公主無仇無怨,不過是奉五殿下之命罷了。”
虞枝意揪緊了衣裙,她咬了咬了唇,果然與虞知淩有關嗎?
葉白川見她一臉憤懑,又道,“我想公主心中已經有數了,不然也不會讓侯長逸參五殿下一本,還親下冀州,只是,”他探尋般開口道,“賀兄也重生了嗎?我見他與公主倒是恩愛,若無前世之因,怕是做不到這般吧。”
虞枝意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侯長逸,你怎麽知道?”
“臣一向關心公主。”
虞枝意擡眸,“哦?不知你我有何淵源?”
“公主或許不記得了,你我曾經見過。”他垂眸一笑,眼中似在憶起往昔,倒有幾分真切。
虞枝意确實不記得她見過他,或許是在某次出宮時遇見過吧,她并不想再在此事上較勁,轉了話頭道,“方才你說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你既知道我這些事,那你不是聽命于虞知淩嗎?怎麽,也與他有仇?”
葉白川未置可否,只道,“公主只需知道我與你有一樣的目的,只是想活,想除掉會威脅自己性命之人罷了,而我,絕不會傷公主的。”
虞枝意搖了搖頭,并未接受他所說的,“你連原由都不願告訴本宮,我如何能信你不會傷我?”
葉白川側目看向她,卻并未生氣,眼中反而多了幾分欣賞,“既然這樣,公主盡管問,知無不言。”
虞枝意抿了抿唇,沒有在詢問他與虞知淩有何仇怨,問了他未必會說實話,于是換了問題,“周刑自缢可與你有關?”
他頓了頓,坦然道,“有。”
“那你應該知道,周刑就是貪污之人,雪災他毫無作為,放了程風和徐同知。”
他勾了勾唇角,漠然背過身,“不行。”
虞枝意一大步上前,眼中盛滿了怒意與不解,“為何!”
他帶着假笑回身,“公主,陛下傳的旨,除了任命在下為知府,還有,公主必須聽從新任知府的安排,不可輕舉妄動,陛下如今對公主已有諸多不滿,還望公主莫要任性,不顧念自己,也要顧念宋家。”
虞枝意站在原地,臉色發冷,她冷冷地開口,“你做這一切,不惜陷害忠良,就為這知府之位?”
葉白川輕蔑一笑,對她所說的忠良似乎不屑,他淡淡道,“公主接下來可以休息一下,臣會接手一切,絕不會像周刑一般,會将冀州治理好,安頓好百姓,此事到此為止,周刑已除,冀州也可安心,公主也不用再費心了。”
虞枝意冷笑一聲,既然他不願多說也不願聽,她與懶得與他多費口舌,她轉身正往門外走,忽然,她停在了門口,沒有回身,“賀荀遇刺可與你有關?”
葉白川并未回答,她心下也了然了,擡步出了書房。
“公子。”長煥看着虞枝意離開,進來道,“七公主走了?”
葉白川望着門外嘆了口氣道,“若是她願意站在我這邊,放棄那些無用的憐憫之心,我——”他沒有說出來口,只是垂眸道,“方才我試探她,見她對我所猜的賀荀重生之事并無反應,想來賀荀應該沒有,只是若不除他,賀荀會幹擾她,總還是要找個機會除掉他,長煥,此事便交與你。”
“是,公子。”
葉白川失神地拿起茶杯,“不止賀荀,還要斬斷她對虞知淩最後一點期待與恻隐之心才好。”
“不好了!知府大人!”看門的小厮急急忙忙地沖了進來。
“怎麽了?急急忙忙的。”葉白川皺了皺眉,抿了一口茶。
“公主!公主在府署門前遇刺了!”
葉白川一愣,手中的茶杯從手中摔落,落在地上,摔碎的瓷片混着茶水一齊濺了起來。小厮來不及查看那摔碎的茶杯,葉白川已經沒影了,只剩一地的狼藉。
“阿意!”葉白川飛快上前将她從地上抱起,摟在懷中,他扶着她的臉,上下打量了一番,劍只是刺中了左腹,血已染紅了一片,但幸好不是要害,他喊道,聲音卻有些發抖,“快叫大夫!”又沖着門口的衙役道,“你們可看清了刺客什麽模樣,王橦,你帶人,務必把刺客給我抓回來,生擒!”
“是,大人!”
葉白川抱着虞枝意瘦弱的身體,匆匆往房中去,他心中卻慌了起來,這些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還從未如此慌亂過,将虞枝意放在床榻上,他握住她冰涼有些腫脹的手,冀州嚴寒非常,下地恐怕免不了生凍瘡,這段時日,忙前忙後,冀州吃食又不比皇宮,着實是瘦了一圈。
“大人,李大夫來了。”
葉白川松開手,退到一邊,“勞煩李大夫了。”看着李大夫打開藥箱,想了想,“小梅,你留在這裏給大夫幫忙。”默默退出去帶上了門。
他瞧了一眼屋內,才對小厮道,“去請驸馬來,就說公主出事了。”
半晌後,小梅推開了門。
大夫提了藥箱出來,“公主沒有性命之危,只要好生休養一段時日便好,這是藥方和外傷藥,每日換兩次藥,按上面的藥方早晚煎兩次藥便可。”
“有勞了。”葉白川接過藥方,又遞給小厮,“去抓藥回來煎。”
他擡步進了房間,少女躺在床上,臉色十分蒼白,他朝着小梅張了張口,“再去拿一床被子,公主怕冷,再叫兩個人把廂房打掃出來,我今晚睡在廂房。”
“是。”
他走到床邊,伸手将被子往上拽了拽,眼中卻是無奈之色。
“公主!”璇月一聽說公主出事了,便匆匆趕來了,看了一眼葉白川,默默行了個禮,便立馬奔到了床邊,“怎麽回事?”
賀荀緊随其後,看似步态從容,眼中的擔憂卻是出賣了他,只是看到葉白川後眼中又多了些擔憂之外的驚訝。
瞧見這模樣葉白川忍不住輕笑,他若無其地看向璇月,“公主在府署遇刺了,實屬是我失職,好在沒有性命之危,休養幾日便好。”
璇月點點頭,“那就好。”又擡起頭看了一眼賀荀道,“我和驸馬接公主回去吧,在府署也多有不便。”
賀荀也開口了,看着他的眼中似有敵意,“原來新知府是葉兄,不過璇月說的不錯,公主還是回府中好些。”
葉白川笑了笑,“賀兄客氣了,公主雖無性命之危,可傷的也不輕,不宜移動,還是留在府署吧,何況這段時日我還要與公主商量赈災之事和同知的處理事宜。”
“這——”璇月一時也不知如何,葉白川說的也不無道理。
“無妨,”賀荀笑着上前,擋在了床邊,眼中卻透着冷意,“府邸離府署不遠,大人若有事務也可直接來府中,或讓衙役來傳,只是知府費盡心思上任,恐怕諸多事宜無需與公主商量吧,阿意還是在府中由我和璇月親自照料更好。”
說着,他又加重了那兩個字,似乎想證明自己與她更親近的關系,更應該接她回府照料。
看到葉白川是新知府時,他有些詫異,但很快也就猜到了,一切恐怕都是葉白川所設計,他接近他們确有目的,如今他當上了知府,還要把虞枝意留在身邊做什麽?
“咳。”虞枝意虛弱地睜開眼。
“公主,你醒了!”
“璇月?”虞枝意感覺自己腹部痛得要命,簡直叫她肝腸寸斷,眼睛也難受的睜不開,“怎麽了?”她微微側目,“賀荀?”
聽見虞枝意的聲音,賀荀似是沒忍住,下意識側目俯身傾下去,又想到了什麽似的,停在了半空,“虞——阿意。”
“怎麽都在這,我還沒死?”她像是長舒了一口氣,“幸好。”
“公主,我和驸馬來接您回去,驸馬十分擔心您。”
葉白川微笑道,“公主還是留在府署休養吧,臣自不會怠慢了公主。”
虞枝意愣了愣,她微微轉動眼珠,賀荀站在她面前,擋住了光線,從他的眼中她看不出賀荀是什麽心情,想起那晚她向賀荀坦明心意,賀荀什麽也沒說,之後幾晚兩人相處都有幾分尴尬。
他還是不喜歡自己,說的也是,自成親,他們也并沒有什麽做什麽親近之事,整天忙于赈災之事,哪裏有時間培養感情。
賀荀無法回應她也在意料之中,現在若回府中又要與賀荀相顧無言,受傷了還得他照顧自己,豈不更加麻煩,既然終歸要和離的,留在這裏避開些說不定對兩人都好些,總歸葉白川現在不會害自己,若他要害,剛剛多等一會,自己便會失血過多而死,而這事也算不到他頭上,他不必再多此一舉加害自己。
她張了張嘴,“賀荀,你回去吧,我留在這裏。”
賀荀身子僵了僵,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一時啞然。
璇月看着他難看的臉色,顫顫巍巍道,“公主真要留在這裏?這,不太好吧?”
虞枝意不耐地點點頭,閉上了眼,似乎在讓他快些回去。
葉白川垂眉勾了勾唇角,“驸馬放心,我自會照顧好公主的。”
璇月與賀荀只得起身讪讪地往門口去,只聽的虞枝意又道,“等等,璇月留下,我有話跟她說,你們先出去吧。”
賀荀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對方卻避開了他的目光,他也不好再說什麽,默默收回目光先出去了。
上了馬車,才想到方才進門時葉白川十分暧昧地站在虞枝意床邊,不知為何,他心中竟有些煩悶。
“驸馬。”見璇月回來,他欲言又止,想問些什麽心中卻有些憤憤,終究什麽也沒說。
璇月前幾日才見兩人睡一張床,夫妻情深的模樣,這會還以為是鬧了什麽別扭,于是安撫他道,“驸馬別灰心,公主只是怕麻煩您,”說着又思索道,“只是,這葉公子到底想做什麽,留公主一個女子在府署,看他那副關切的模樣,莫不是喜歡公主?”
賀荀一怔,突地他聽見心中有什麽斷了的聲音,嘟嘟地止不住敲起了鼓點,難道,葉白川真是喜歡虞枝意所以才留她在府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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