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入局

入局

虞枝意睜開眼看着窗外的陽光，她的眼睛被刺得有些酸痛，她按着頭想起，她已經在這被關了三日了，外面不知怎麽樣了，或許是蘇妙容和葉書明在掌權。

殿外有些嘈雜，時不時傳來什麽聲音，她正想回頭去看虞知淩，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捆了起來，嘴被塞住了，發不出一絲聲音，而虞知淩已經不知去哪了。

殿外，蘇妙容的聲音不輕不重地傳來，“太子虞知淩與宋家聯手意圖謀反，陛下心軟，不願懷疑太子，只抓住了宋家，還将他封為太子，意圖能讓他放棄謀反之念，不料這非但沒有打消虞知淩謀反的念頭，反倒讓他生了邪念，想要弑君奪位。”

“當日本宮怕虞知淩設計還埋伏了在外，不敢驚動諸位，只能讓陛下留給本宮差遣的禦前侍衛抓住他，将他囚禁在此，令請了陛下一向最為信任的葉大人來商議，今日又另請趙将軍帶兵前來，怕虞知淩狡猾另有埋伏，另外也是為了諸位的安全。”

“這幾日有傳聞說本宮禍亂朝政，囚禁了陛下，意圖幹政，本宮不過是為了穩定人心，怎會有想要幹政之心？”她笑着用帕子掩了掩面，“現在将一切告知諸位，虞知淩弑君，諸位都是老臣了，此事便交由諸位裁決，本宮絕不幹涉。”

殿外幾個大臣面面相觑，正猶豫着，江尚書卻上前道，“貴妃娘娘親眼所見太子欲刺殺陛下，既是為國，我等絕不會怪罪娘娘，至于太子，他弑君奪位，自然不能繼位，只是，”他捏着胡子開口，“如今三殿下因皇後娘娘之事被陛下送往封地，并下令永不能繼位，”

“而六殿下、七殿下年紀尚小，”他老謀深算的眼睛直直盯着蘇妙容，據他所知六殿下是個沒主見的粗人，易被奸人蠱惑，而七殿下年紀太小繼位必然會被貴妃挾制，還不知葉書明是否與蘇妙容勾結，若有所勾結，到時候朝堂豈不是他們二人的天下。

他笑了笑，“以我所見，太子謀反之事尚未有定論，五殿下已經是太子，繼位指日可待，實在不必因此弑父。”

“大人此言差矣，”趙将軍冷笑一聲，“朝中誰人不知太子與宋家交好，私底下更是稱宋将軍為外翁，宋家馬上就要被抄家了，太子能不着急嗎？”

“趙臨，誰不知你與宋家不合，同為大将，宋大将軍總壓你一頭，你怕是迫不及待想要宋家失勢吧。”又一個大臣嗤笑道，“不過，你說的也有些道理，太子或許确實心急。”

“太子并非如此不穩重之人，”江尚書搖搖頭，“所有事不過是貴妃一面之詞。”

“那以尚書所見，便就是要将這謀反的逆賊推上皇位了？尚書大人難道也與逆賊勾結？”

江尚書眸中帶着寒光射向他，“錢大人，話可不能亂說，只是此事有些蹊跷，希望都謹慎些罷了。”

虞枝意心道，不好，目前的局面對虞知淩似乎不太有利，她想着又想到，虞知淩呢？他被帶去哪了？

趙臨懶得聽他們唧唧歪歪，喊道，“國不可一日無君，以我之見，應當令六皇子即可繼位。”

江尚書正欲開口，“不好啦！”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往這裏跑，一邊跑一邊喊，“不，不好了！”

一個踉跄整個人便重重地摔到在地，引得衆人都向他看去，聽他們說了這麽多，心中有些焦灼，此時聽見這番動靜，虞枝意也忍不住想伸出頭去看看清楚，只是将将伸出頭，便隐約看見侍衛中有一位的身影有些眼熟，她努力探出頭想看清楚他的正臉，只聽得一句，

“六，六殿下死了。”

“什麽！”江尚書立馬便明白了什麽，他怒視着蘇妙容，“哼，貴妃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啊。”

虞枝意驚愕，她将頭轉向殿內，搜尋了四處，終于找到了一個茶杯，她努力往茶杯靠近，只要摔碎了，那碎片便可以割開繩索。

蘇妙容輕笑，“江尚書怎麽亂加罪名，本宮可沒有做這種事。”

“貴妃想扶年幼的七皇子繼位，好把持朝政嗎？你謀害皇子，當誅九族！來人吶！快拿下她。”江尚書喊道。

“九族？”蘇妙容嗤笑一聲，“可惜，本宮是孤女，沒有九族可以讓江尚書誅。”說罷，她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狠厲，她拔下侍衛腰間的佩刀一刀捅入了江尚書胸口。

“你——”江尚書一口血噴出。

衆人皆是一驚，大喊道，“貴妃！你不要胡來！”

她毫不在意地拔出那刀，血濺在了她的手上還有臉龐，她的眼中滿是瘋狂，“陛下子嗣稀薄，如今六殿下也死了，七殿下又年幼，本宮為何做不得這女帝？”

“荒唐，皇位豈是誰都可以坐的！”

話音未落，趙臨瞬間将手中的刀抵在了那大臣的脖子上，他昂起頭，他手下的士兵紛紛拿起刀劍挾持了衆人，連帶着葉書明。

“趙臨！你要幹什麽！”錢大人大喊。

“我能幹什麽，”他湊到蘇妙容跟前，笑道，“我自然是站在貴妃這一邊，希望各位能推舉七殿下繼位了。”

“你想造反嗎？”另一位戶部侍郎徐大人喊道，但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刀，又瞧着地上沒氣了的江尚書，一時也有些不安，他放低了聲音道，“你，你放了我們！”

“徐大人，你若再多言，我不介意讓你成為第二個江尚書，”他揚起唇角，“如何？葉大人，不如你起頭，立即請七殿下繼位，至于五殿下嘛，就由新皇決定如何罰了，我們也不必為難各位。”

葉書明瞥了一眼抵在他喉處的刀，神色平淡，“我沒有這個權力。”

“怎麽了葉大人？如今陛下的皇子中只剩七殿下可以繼位了，我與貴妃不過是為了江山社稷。”

徐大人瞅着幾個大臣都不說話，大家既不願被迫選七皇子，也不願被殺，反倒期望着五殿下能在此時破局，即便五皇子真弑父，若能解此圍，也好過讓蘇妙容這個瘋子掌權。

徐大人眼看着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微微張口，“那，七殿下——”

話音未落，一支箭矢飛快地掠過衆人，一聲刺響，那箭竟狠狠地紮在了蘇妙容的腹部。

虞枝意透過窗子隐約看見這番情景，一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娘娘！”趙臨立馬扶住了蘇妙容，血卻止不住地往外倘。

衆人回望過去，只見男子手握弓箭，不知什麽時候竟帶了一隊兵馬來，氣勢洶洶，衆人一時膛目結舌，“這是？”

有人似乎認出了，“這不是葉大人家的公子嗎？”

“他不是去冀州當知府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

趙臨見來人氣勢不凡，有些慌張地退後了幾步，“你再過來我就殺了他們！”一時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知還斷沒斷氣的蘇妙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氣勢，他喃喃道，“貴妃要死了，那我該怎麽辦。”

他往後一退，跌坐在臺階上，“我，我不是想謀反，我是為了江山穩固，現在貴妃死了，更，更應該扶植七殿下繼位了。”

徐大人冷哼一聲，“趙臨竟是這麽個沒種的，能當上大将，我原還以為他有幾分膽識，難怪壓不過宋世明。”

“父親，是我來遲了。”葉白川上前道，他示意身後之人，“這是戚副将。”

虞枝意瞳孔一縮，葉白川？他怎麽會出現？那賀荀呢？她的心慌了起來，賀荀答應過她一定盡力攔住葉白川，他若出現在此，以賀荀的性子，必然是出事了，但願程風能護住他，賀荀絕不能有事。

“不愧是葉大人，我方才就想，葉大人不會就這般着了這妖女的道，原來是安排了令郎前來。”

那跟在後面的青年将軍上前向衆人行了個禮，此前他一直跟着宋世明，他精于算計，擅使詭計，宋世明曾勸過他幾次，打仗只想着使詭計，利用無辜之人終會反噬，後宋大将軍退下來後，他也一直不得重用，未被提拔上去，只是跟着其他大将搭個副手。

頓時，葉白川帶來的兵馬瞬間包圍了所有人，戚遠狠厲地上前踹了一腳趙臨，又将他按住，趙臨似乎有些不滿，大罵了他一句，兩人險些當場打起來。

葉白川回頭冷冷地瞧着地上的女子，女子躺在冷冰的雪地中，腹部的鮮血還在緩緩淌出，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只是那異樣只是短短的一瞬，他便移開了眼，站到了葉書明身旁。

“吾有一言，還請諸位一聽。”葉書明朗聲道。

“葉大人有話但說無妨。”

“犬子其實并非我親生，當年敏貴妃宮中遭刺客縱火，使得四皇子葬身其中，其實四皇子并未葬身其中，他被陛下的宜妃救了出來，宜妃為四皇子的安全，怕再有人暗害他，便托我将四皇子救出去。”

“這些年，我本想讓他做個普通人，只要平安度過這一世便好——”

衆人面面相觑，一時間也竊竊私語起來，“看樣子确實與陛下有幾分相像，年齡似乎也對得上。”

錢大人朗聲道，“葉大人，如何證明這就是四皇子？”

“我記得，當年靜嫔娘娘生下四皇子不久，曾不小心将四皇子燙傷，傷痕應當在左手手臂處，我那日正巧在宮中，無意間瞧見過，若令郎也有這一模一樣的痕跡，便可證明，他就是四皇子。”徐大人緩緩開口，“還請葉公子給我們瞧瞧。”

葉白川扔下弓箭，當着衆人的面，解開了衣領，露出了半個手臂，徐大人立馬湊上前，上面的的确确有一個燙傷的疤痕。

“不錯，與四皇子身上的疤痕別無二致，”他掃向戚遠，又看向葉書明，“既然如此，此局可解了，只要擁四皇子登基便可。”

葉書明微微勾了勾唇角，設計讓蘇妙容殺了江尚書，剩下的徐侍郎是這其中官職聲望最高的，他向來愛出頭，卻又擅于趨利避害，既不會死板地忠心于誰，也不會反叛背叛皇家，只會選擇當前最好的選擇。

比起有弑君嫌疑的虞知淩，他必然會選解救了他們、手中又有兵馬的四皇子，只要他開口了，衆人自然都多會跟随，若不答應者，當場殺了也是無妨的，畢竟留下也不會忠心于己。

“既然徐大人都開口，我等自然也是同意的。”錢大人附和道。

“諸位既決定了，我也不說什麽，”葉書明頓了頓，“只是為避嫌，本官決定卸任歸家，從此只做個不問世事的閑人。”

“這······”徐侍郎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太子，四殿下打算如何處置？”他抿了抿唇，“太子雖弑君，若判處死罪——”他搖了搖頭，似乎覺得有些可惜，虞知淩天資聰慧，德才兼備，若他能登上皇位是再好不過的，可眼下的模樣，若為虞知淩求情，恐怕會被新帝嫉恨，他索性閉上了嘴。

“不想徐大人已對逆賊俯首稱臣了，竟還擔心本宮？”

清朗的聲音傳來，男子站在高高的臺上，笑意斐然地看着衆人，仿佛沒有聽見四皇子要登基，而他要被處決之事，而只是在看一出戲。

“虞知淩？”葉書明皺起眉，他明明已經被關進了牢中，怎會出現在這裏。

緊跟着他身後的是薛一行，還有虞枝蘭，虞枝意一時也有些啞然，他們怎麽會？

虞知淩掃了一眼衆人，“諸位寧願相信一個剛冒出來皇子，也不願相信本宮？還是說迫于戚副将帶兵的威壓？”

戚遠一腳踢開趙臨，怒氣騰騰地沖上去手刃了虞知淩，虞枝意眼見他就要砍過去了，糟了，虞知淩沒有武器，他赤手空拳根本擋不住，薛一行一把護住虞枝蘭，可他也是個文弱書生，只能往後一滾。

她解開腳上的繩子，一把推開門，大喊道，“虞知淩！”撲過去卻摔倒在了地上。

眼見那刀即将要落在虞知淩頭上，只離幾寸之際，一把劍卻擋住了它落下的影子，并将其彈開了。

虞枝意驚愕擡眸，只見賀荀有些狼狽地站在那裏，一身粗布破衫沾滿了塵土，臉上也挂了彩，左一道右一道，他擡眸，溫和的眼眸卻帶着笑意看向她。

虞枝意一瞬間突然有些鼻酸。

只是剛剛擋的那一下似乎有些勉強，手中的劍從手中脫落，賀荀皺了皺眉，虞枝意清晰地看見他的額頭順着臉頰流下了幾滴血，她一怔，方才戚遠的刀砍到了他。

虞枝蘭瞧見爬在地上的虞枝意，她爬起身，臉上露出幾分嫌棄，你怎麽這般難看？

虞知淩瞥見虞枝意，卻露出一個不必擔心的笑容，轉頭冷聲道，“趙臨，本宮命你，拿下所有人！”

她一時緩下一口氣，緊繃的神經松了下來，卻不知覺失去了意識，閉上眼之前只聽見虞枝蘭在喊，“虞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