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證據
證據
紅星公社衛生院。
一位衣着樸素整潔的中年婦女走進病房,看向林萱溫和一笑:“林知青,好些了嗎?頭還痛不痛?”
林萱看着她眨眨眼:“比昨天好些,還是有點痛,不過頭不昏沉了,您是?”
跟她一起的沈大娘介紹說:“這位是我們桦樹莊大隊顧老二的媳婦,你們知青一般都叫她顧二嬸。”
這個介紹林萱還是不知道她是誰,她又不認識顧老二,原書中有這個配角嗎?
管她是誰,林萱先乖巧地沖顧二嬸笑笑:“顧二嬸好。”
“你砸到的顧朗浩就是她的侄子。”
哦,原來她是被她砸中的倒黴蛋的家人,在原文中作者只提了幾筆顧朗浩和他哥哥,其他人好像連提都沒提過。
顧二嬸看上去四十歲出頭,站在高挑的沈大娘旁邊幾乎矮了半個頭,一頭油亮亮的黑發整齊地盤在腦後,面容圓潤,目光和藹平和,接觸到她的目光,仿佛躁動的心情就能平靜下來。
“我昨日來看了你兩次,都不碰巧,沒趕上你人醒着的時候。”顧二嬸待她十分親熱,将油紙包裝的鈣奶餅幹放到桌上,“我今天去給供銷社給小朗買零食,順便給你也帶了一包,你在醫院餓了可以充饑。”
林萱:“謝謝顧二嬸,顧同志現在怎麽樣啦?”
“沒什麽大礙,左手折了,需要打三個月的繃帶,其他的都是小問題,這小子閑不住,鬧着要出院,還是我綁着他,讓他多觀察幾天。”顧二嬸說話聲音輕柔平緩,語氣輕松,讓人聽着不會覺得有負擔。
林萱帶着歉意說:“對不起,都是因為我,顧同志才會遭此橫禍。”
顧二嬸:“你又不是故意的,我都聽沈大姐說了,你是被人推下去的,林知青,你好好養傷,別擔心其他的,就算人暫時沒找到,我們大隊也會注意好你的安全。”
沈大娘:“對,林知青,你現在在養傷,總是心事沉沉的可不好。”
林萱在現代只是個還沒離家獨自的大學預備生,突然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回不去家的時空,心裏一直惶惶不安。
如今被兩位淳樸熱情的嬸嬸暖心安慰,惶恐的心緒安定不少,心裏似乎有一股暖流在小小的心房中穿梭,鼻子酸酸的。
她忍着想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揚起嘴角:“嗯,我知道啦,謝謝顧二嬸、沈大娘。”
雖然感動,但她和兩位大嬸實在沒有話題可聊,她們在這裏呆了一會兒就一起離開了。
林萱坐在床上憂傷了一會兒,随即打起精神對一旁的關瑞雪說:“瑞雪,你的相機随身帶着?”
關瑞雪揚起眉頭:“當然,怎麽你想拍照?不過裏面膠卷已經拍滿了,要等我買了新的再說。”
林萱眨巴着眼睛:“既然膠卷滿了,不如你現在送到公社的照相館把照片洗出來,等我出院你剛好可以去拿。”
關瑞雪疑問的盯着她:“你幹嘛對我拍的照片這麽關心?”
林萱頓了頓,眉眼瞬間暗淡下來,做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我沒了記憶,也就是沒了過往,想看看相機裏面被留住的舊時光。”
關瑞雪一副辣眼睛的表情:“好好好,我去洗!你快別做出這些怪表情啦,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林萱立即收起表情,笑眯眯說:“麻煩瑞雪同志啦,你真好!是我失憶以來見過最美最善良最可愛的同志啦!”
少女眉眼彎彎,笑容明媚,臉頰露出一抹小梨渦。
關瑞雪表情猙獰,心情難言以喻,快速拿出相機奪門而出,看她背影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林萱鼓了鼓腮幫子,聳肩表示,有這麽誇張嗎?她不過就是稍微用了點撒嬌的語調,至于嗎?
她淡定的伸手攏了一下自己的鬓角,搖搖頭感嘆,啧啧,這個年代的人還是見識太少了。
關瑞雪表示:那裏是她見識太少,實在是林晅反差太離譜,清冷大佬變身撒嬌甜妹,這誰頂得住啊!
等等,為什麽林晅失憶前後差別這麽大?難道是……她以前本性如此,後來遇到重大打擊,結果封情鎖愛變成了冷漠不好接近的模樣,如今失憶又恢複本性啦?
關瑞雪覺得自己真相了,對林晅油然升起一股憐憫之情,不知道她以前經歷了什麽,變化如此之大,真是太可憐了,自己以後一定得對她寬容幾分。
而且林晅失憶了應該不會說謊,她說自己是她見過的最美最善良最可愛的同志,自己有這麽好嗎?
關瑞雪雙手捧着有點熱意的臉頰,哼着歌蹦蹦跳跳往照相館走。
——
林萱發現關瑞雪看自己的眼眸裏充滿了同情,她被看的渾身不自在,小心翼翼問:“你怎麽啦?”這是搞什麽,幹嘛這麽看着她?
關瑞雪笑得如一朵盛世白蓮,散發着聖潔的關輝,語氣放得特別溫柔:“沒什麽,只是覺得你失憶,沒了過往未嘗不是件好事,你可以抛棄過往的不愉快重新開始。”然後握拳給她打氣,“加油!”
“……”林萱沉默幾秒後問起正經事,“照片洗了嗎?多久可以拿?”
“黃醫生說你明後天就可以出院,我特意讓照相館老板加急,明天早上就能拿到。”
那就好,林萱放下心來。
這些照片可是男主犯罪的證據,千萬不容有失。
原著中,林晅落地已無生機,連帶着被砸到的顧朗浩同學也丢了一條小命,大隊的人都認為林晅跳崖為自殺,沒有往深了追究。
關瑞雪家境優渥,下鄉的時候帶了一個相機,平時農閑喜歡到處拍拍照照,其中一張風景圖的背景剛好拍到男主推林晅的瞬間。
她是在林晅去世幾日後,才發現照片上的端倪,第一反應就是報警,結果識人不清,将此事透露給她的小跟班張亞楠。
誰能想到平日膽小卑微,對她唯唯諾諾的張亞楠會背刺她。
張亞楠深愛洛琛誰也不知道。
她從小受父母長輩的輕視虐待,形成自卑懦弱冷漠的性格,在某次男主對她伸出搭救之手後,張亞楠就将男主視為灰暗人生中的一道明光,将心底所有不能宣洩的感情都寄托在他身上,像陰暗爬行的毒蛇默默關注男主的一切,努力隐藏對女主的嫉妒之心,時不時耍些小手段破壞男女主的感情。
當知道關瑞雪要去舉報男主後,她沒有一絲猶豫,設計幹掉關瑞雪,男主犯罪的證據落入張亞楠的手中,成了她威脅男主的砝碼,男主因此被迫和她結成夫妻,在陰暗中關注男主的惡毒女配從此走向明面,成了男女主感情發展路上的一道大坎。
林萱飽含同情的看了一眼關瑞雪,同是天涯炮灰人。
關瑞雪在原文是個傲慢天真的大小姐,仗着自身家裏有錢,糧票充足,農活從來都是幹半天歇半天,平日裏對嬌氣的女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十分嫌棄挑剔,卻看不清身邊暗含心機、別有居心的女配的挑撥和利用。
女知青的四人宿舍,林晅游離于衆人的小說背景板,上官婳日常和男主、男配糾纏,剩下的關瑞雪和張亞楠兩人自然而然成了“閨蜜團”,這個閨蜜團裏表面關瑞雪占主導地位,張亞楠是順從依附的角色,實際張亞楠想方設法占關瑞雪物質上的便宜,也會利用她針對女主。
完全不知道自己文中悲慘結局的炮灰,“人傻錢多”的關瑞雪,傻樂着湊過來問:“林晅,晚上想不想吃紅燒肉?”
林萱不着痕跡地咽了幾口口水:“可以吃肉嗎?”天天喝粥,吃窩頭青菜,她還以為原身窮的揭不開鍋。
對了,她還沒問住院用的醫藥費和飯錢是誰出的。
“醫藥費和飯錢都是大隊出的,你現在吃飯用的是大隊的糧票,以後會從你的口糧中扣,醫藥費應該會從年終分紅扣,估計你這年底領不到啥錢啰。”
“衛生院食堂有肉菜,但想吃肉需要肉票,這個大隊無法提供,你當然吃不了。”
關瑞雪從褲子口袋裏掏出兩張票,眼裏透露出幾分嘚瑟,“但是沒關系,我有票,我請你吃。”
林萱一臉感動的看着她:“嗚嗚嗚,瑞雪你真好。”她比劃出一根手指,“我可不可以提一個小要求。”
關瑞雪矜貴的擡起下巴:“你說吧。”
林萱咧嘴讨好一笑:“嘻嘻,紅燒肉太膩了,不如我們打個瘦肉回來。”
關瑞雪不可置信的盯着她:“你不想吃紅燒肉?”
居然有人嫌紅燒肉太膩,如果不是覺得林晅過往經歷實在可憐,她才不會心血來潮出資買紅燒肉吃,要知道她每月也只能吃個兩三次,每次都是一個人悄悄跑到公社吃的,連張亞楠她都沒有分享。
林萱苦着張臉:“我不喜歡吃肥肉。”
她平時在家裏吃紅燒肉,都是挑瘦的吃,在這裏肯定不行啦。
雖然這兩天都是吃素,素菜還沒什麽油水,但相比肥肉,她還是選擇吃素吧,就當減肥。只是為什麽這裏的窩窩頭這麽硬啊,和現代超市買的完全不一樣,好費牙齒。
關瑞雪最終打了一份辣椒炒肉回來,配着白米飯和時蔬,終于不是小米稀飯加窩窩頭,林萱吃的格外香甜。
——
天已經完全黑了,在沒有電子娛樂的年代,人們休息的特別早,醫院屋子裏暗沉沉的,只有銀白色的月光透過木制邊框的窗戶照進來,冷冷的落在床邊。
現在正值夏日,屋子裏中彌漫着一股悶熱的濕氣,林萱被熱的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關瑞雪睡在她旁邊的小床上,聽到動靜,迷糊的半睜眼睛:“林萱你怎麽啦,有哪裏不舒服嗎?”
林萱怕吵醒隔壁病床的人,低聲說:“沒事,你睡吧。”
關瑞雪“咕哝”一聲,沉沉睡了過去。
林萱躺在床上想了想,爬起來悄聲往外走,走廊沒有亮燈黑黝黝的。
林萱朝着微弱的光源走過去,是一道樓梯,樓梯間沒有安裝窗戶,牆壁上有一排長條形的窗洞,可以看到深藍夜空,窗洞灌進一陣涼爽的清風,驅散夏夜的悶熱。
她往上看了看,确認上面一層應該是天臺,猶豫了幾秒慢慢順着樓梯走了上去。
幽藍的天空中星星們眨着神秘的眼睛,皎潔的明月将黑夜暈染的朦胧柔和。
林萱随意找了一個地方坐下,“卧槽”随即騰地起身,但一下子起太猛,“嘶~痛~”一陣頭暈眼眩,她手慌腳亂的扶了扶頭,緩了一會兒才看着地面小聲吐槽,“這也太燙了吧。”
她撇撇嘴依着牆壁蹲下,悲傷望天,耳邊不時響起一陣蟬鳴和蟋蟀的叫聲,顯得黑夜更加寂靜,仿佛這個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
林萱看着星空不知不覺眼眶裏慢慢沁出淚珠,小聲嘟囔:“媽媽,爸爸,我好想你們,嗚嗚嗚~”
“好好的,我不該去看星星,好好睡覺不行嗎?現在到了這個鬼地方,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去,還欠着別人一筆醫藥費,我不會永遠呆在這裏了吧!沒有空調沒有手機沒有網,我怎麽過啊~”
“你不是失憶了嗎?怎麽還記得看星星的事?”
一道低沉的男聲突兀響起,正沉浸悲傷無法自拔的林萱被他吓了一跳。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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