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大爆炸

大爆炸

在第九層地獄之上的第七層地獄，路西菲爾在自告奮勇當導覽講解員的萊伊的震驚下，熟門熟路地找到了惡魔巴爾。

巴爾的宮殿破爛不堪，有一半還是倒塌的狀态。以破壞為樂的惡魔本魔躺在由幾塊還算平整的石堆搭建的“床上”，享受着見到來着幾只魅魔的按摩服務。

“宮殿怎麽還沒修好？”

路西菲爾蹙眉。他萬萬沒想到，距離當初他和巴爾交手已經過了兩個多月，這個宮殿還是保持着他離開的時候的狀态，甚至更破爛了。

“啊？是你啊。又是什麽風把您吹來了啊，熾天使長大人。你難道不應該在領略地獄的風情之後，更加心安理得地呆在心愛的天堂嗎？”

巴爾懶洋洋地在石床上翻了個身，念及路西菲爾的頂級潔癖和打起架來的狠勁，悻悻地在光溜溜的身上裹上一層毯子。

給巴爾服務的那幾只魅魔面容貌美，看到路西菲爾的過來的時候早已換上挑剔打量的目光，然而最後只能暗自嫉妒來者的身形比自己還要優越幾分，默默祈禱對方藏在兜帽下的容貌不及自己一二。

“你們先下去吧。”

巴爾被路西菲爾盯得渾身起雞皮疙瘩，認命起身的同時，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的假期朝自己遠去，心裏渴望着卻也只能無奈揮手，讓魅魔們退下。

路西菲爾決定忽略來自魅魔愈發狠毒的眼神，直切主題。

“地獄目前有什麽有發展計劃嗎？給我看看。”

“哈？計劃？地獄為什麽需要這個？這裏可是成全欲望、解放天性的地獄！”

巴爾張開雙臂，瘋癫大笑。

“你一個天使為什麽想要知道地獄的計劃？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難道說，你想要堕天嗎？”

說着說着，仿佛又覺得很有道理，看向路西菲爾的眼神愈發意味深長。

“好啊，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上帝終于厭倦你了？打算讓其他人取而代之？難怪您來地獄這麽頻繁。我代表地獄歡迎您的到來！”

“不，你住嘴。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咳咳，對手太弱。”

路西菲爾無法解釋自己在夢境中确實成為了地獄的一員，他甚至無法給自己一個交代，為什麽會在噩夢之後選擇到地獄來看看，還以敵對的身份索要發展計劃。

他好像，潛意識裏已經默認自己必然堕天……為什麽？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巴爾堆起狡黠的笑意，毫不在意地表現自己發現樂子的興致。

“地獄的計劃……不在我手裏。讓我想想，我應該把這個任務丢給馬因思了。他人住在第一層地獄，宮殿就在你前往傳送陣的路上，說不定你們還見過呢。他也是地獄新來的一員，在畫大餅——不，是做計劃上非常有天賦。

哈哈，原諒我的一時口快。地獄，終于要迎來新鮮的血液了啊！”

路西菲爾才不聽他的鬼話。不過他确實也沒有反駁巴爾的話，多少顯得自己有些氣勢不足。

于是就在巴爾哼着愉悅的小曲換好衣服準備帶路西菲爾去找馬因思的時候，熾天使突如其來的一拳将他揮倒在了地上。

“難聽極了。吵。”

巴爾抹去嘴角的血跡，笑得不明所以。

“這麽暴力的嗎？我可真——喜歡。”

在第九層地獄，雅威像是感應到什麽，下意識擡頭，可是只能看到每層地獄黑黝黝的天際。

“這裏就是黑暗的本源所在的位置，我們一般叫它‘無底深淵’。你可別貿然往前走，小心被它吞噬——這個東西可是活的。”

馬因思挺直早已被汗水打濕的背，盡可能讓自己平靜着為雅威帶路并講解。

雅威不明白只是為自己帶路講解就能讓眼前的惡魔這麽害怕，就算不用聽心音也能感受到對方的畏懼。但是神明早已習慣被蝼蟻們仰望，心中只是有一瞬的疑惑，更多的注意力還是放在無底深淵上。

剛剛入夜，無底深淵剛剛蘇醒，還未到它最活躍的時候。雅威正是計劃在這個時候把黑暗本源吞噬，過程可能需要耗費一定的時間，但結局一定是祂吞噬成功。

祂在下界前計劃得很好，這是一場必贏的戰鬥，也沒什麽損失——哪怕這個舉動會造成大半的地獄在和黑暗本源的交手中毀去，但祂并不在乎。

至于現在祂還沒動手，是在猶豫：剛剛是祂感應錯了嗎，怎麽會認為路西菲爾也在地獄？祂不敢在這貿然動手，不想陰差陽錯傷到自己心愛的天使。

“嗡嗡——”

在外面耽擱的時間有點久了，無底深淵到底還是發現了外來者，發出低沉嗡鳴。

“別過去啊！”

馬因思從來沒聽到過無底深淵蘇醒的動靜，伸出手試圖攔下想要進入無底深淵的攻擊範圍的雅威。

作為一個擁有其他世界記憶的人，馬因思記得，小天使路西的引導者雅威是一個除了貌美沒什麽特別的普通天使……

事實證明他錯得離譜。

雅威的眼裏從來沒有渺小的馬因思，見已經被無底深淵發現也不再猶豫，光明因子在祂周圍快速凝聚，哪怕是第九層地獄裏，也能彙聚起一股強大的光明力量！

一把白色鑲金的劍在祂的手中出現，彙集着光明力量的寶劍在黑夜中閃亮發光。

“這是……”

雅威脫去用來遮掩外貌的黑色長袍，露出标志性的銀發金眸。祂在光的托舉下助跑後高高躍起，揮舞着攜帶巨大能量的劍直劈無底深淵的中心。

“轟隆隆——”

被一擊擊中核心的無底深淵發出歇斯底裏的嘶吼，它這下确認了來者的身份，不得不調用出全部的黑暗之力與之抗衡。

一瞬間，第九層地獄裏光暗交錯，從地裏深處發出的強烈震感使得大地開裂，馬因思捂着被光刺痛的雙眼，艱難地在夾縫中逃生。

“發生了什麽！”

帶着路西菲爾抵達第一層地獄卻不見馬因思身影的巴爾本就在焦躁的邊緣，結果得知馬因思去了第九層地獄後沒一分鐘，就得到第九層地獄發生□□緊急封閉的消息。

“馬因思這混蛋……看起來靠譜怎麽關鍵時刻掉鏈子！誰把第九層地獄給封閉的，滾出來！”

“可是，老大，封閉第九層地獄的不，不是我們的人啊！”

一只負責封閉和開放工作小惡魔戰戰兢兢地回答。

“不是我們的人？動點腦子！不是我們的人，那能是誰？天使嗎？”

被提到的路西菲爾冷靜地看向巴爾。他其實對于第九層地獄是如何封閉的有點思路，那股熟悉的光明的力量……不會就是神吧。

“封閉第九層地獄的人，比天堂的熾天使長路西菲爾還厲害。”

搖着酒杯的阿斯蒙蒂斯如是說道。他負責掌管第二層地獄。

“巴爾，來者是神。”

巴爾的下巴快掉到地上了。他都有多久沒有見到神了？雖然是第一個被創造出來的惡魔但一點也不受神明的青睐，被扔到地獄就是幾萬年，就連在戰場上都未曾見過神降。

“是神啊。祂來做什麽？”

他轉而看向路西菲爾。

“你知道這件事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建議現在你們趕緊把最下面幾層的惡魔疏散到上面來。”

路西菲爾自诩是最了解神的生靈，他覺得，這一次神的突然到訪地獄，恐怕是要做些什麽大事情。據他所知，第九層地獄環境極端惡劣，并不适合生靈的生活。唯一在那裏長存的，是無底深淵。

上帝最厭惡黑暗，為什麽要去找作為黑暗本源的無底深淵？難道祂是去吞噬無底深淵？路西菲爾不明白神為什麽要這麽做，但無論如何，他們間的交手必然會讓地獄受到巨大的波及。

“為什麽要疏散？住在下面的都是大惡魔，交流困難行動又慢，多費勁啊。”

巴爾非常苦惱地嚷嚷。他讨厭這種全地獄都要行動起來的大工程。

“喲，稀客。”

阿斯蒙蒂斯抿了一口紅酒，雙眼放光地看向路西菲爾。

“剛才還提到您的尊名來着，路西菲爾殿下。來喝一杯嗎？”

小惡魔們聽到熾天使長的名字，倒吸一口涼氣的同時後退好幾步。

“小心你們的地獄馬上就塌了。現在把人員撤上來，還可以少一些傷亡。”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巴爾狐疑地看了路西菲爾好幾眼，沒指望高傲的熾天使會在這個時候再好心解釋，現場分完任務，拉着阿斯蒙蒂斯就打算往下幾層地獄跑。

“真就把他留在這裏？你能放心他不幹些別的？”

阿斯蒙蒂斯回頭看向站在小惡魔中間的路西菲爾。身份已經暴露，路西菲爾便摘下了兜帽。雖然沒有張開标志性的白色十二羽翼，但地獄中很多小惡魔都認識他。

“他說把上三層交給他。”

“你居然真信了一個熾天使的話？就不信他把那些小惡魔和魔物都淨化了？”

“反正都是低級的惡魔和魔物，沒就沒了。”

“他到底給你下了什麽迷魂藥？”

“……阿斯，我記得分明你也饞他的身子。”

巴爾一臉煩躁。他一想起路西菲爾在超短時間制定的疏散計劃，感嘆沒這個必要的同時，卻又有點佩服對方的行動力。那可是惡魔們遠遠比不上的。

要是路西菲爾真的能堕天就好了。

“那不意味着我相信他，他是我們的敵人，巴爾。”

“行行行，那你就勸一勸四五層的那幾位老頑固，然後帶一些值錢的東西上去就行了。都是高階魔物，要是真發生什麽都能自保——地怎麽在晃！”

兩位惡魔勉強維持住身形，對視間都換上嚴肅的神情。他們意識到路西菲爾确實有預測到地獄的危機，來不及深思，趁着傳送陣沒有失效前他們分頭行動，盡最大可能疏散其他惡魔。

雅威在與黑暗本源搏鬥的同時，稍微關注了一下第九層地獄的屏障受損程度。

啧，太脆了。感覺地獄幾萬年真的沒一點長進。

路西菲爾确實在地獄，不過是在地獄上層，暫時不會被波及——那就速戰速決。

待到第九層地獄自身的屏障完全破碎後，雅威續上了獨屬于光明的屏障，隔絕了黑暗本源逃出第九層的機會，同時高濃度光明因子也在不斷地侵蝕地獄的設施。

待到光明因子爬上地獄第九層的支撐柱時，雅威加快了對黑暗本源的攻勢——若是支撐柱斷裂，那麽整個地獄都會從底部倒塌。

“耶和華，你做不到吞噬我的！”

無底深淵尖叫着躲開又一計攻擊。它已經快要走到窮途末路，但它太清楚自己敵人，知道怎樣才能為自己找到一線生機。

“只要你吞噬我，你就會被黑暗侵蝕哈哈哈哈！最終你也會變回混沌，成為一團自己最讨厭的混沌黑暗……”

“吾不會。”

又是一劍下去，将放聲大笑的無底深淵劈成了兩半。

“你深谙世界規則，明明清楚只有黑暗，才是最穩定的存在。你這不參雜質的光明之軀，就将……消失……咳咳，這是規則的力量……你，耶和華也無法打破！”

只要耶和華有一瞬間的猶豫，它就能趁機逃離！

然而直到被光明團團包裹，意識逐漸消散，無底深淵也沒能找到這個脫身的機會。

“你……會後悔的！”

“吾不會。”

黑暗本源被徹底吸收，所有力量都被收獲，一切恢複了平靜。

雅威擡頭看向地獄的上空，這裏沒有陽光，甚至連光都只有少許，一輪暗紅的血月更是讓環境更加的沉悶壓抑。

如果是路西菲爾，祂從光明中創造的心愛的天使，也能從忍受到習慣這裏貧瘠無望的生活嗎？

不過幸好，至少這一次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下一瞬，一直在祂掌控之中的光明力量突然失控，超高濃度的光明因子同時向四周逃逸，導致了以地獄第九層為中心，半徑三層地獄的巨大爆炸。

在上三層聚集的惡魔們前一秒還在對于自己被從溫柔鄉裏拽出來的遭遇罵罵咧咧，後一秒爆炸發生，讓所有惡魔啞口無言。

而阿斯蒙蒂斯非常擔憂的路西菲爾把上三層地獄收買的情況也沒有發生，甚至由于天使的存在，那些大小惡魔都非常聽話，幾乎沒有造成騷亂。

惡魔巴爾只是擔心這一炸會不會讓地獄整體塌陷，不過好在擔憂的事情沒有成真。第九層的十三根地獄柱損毀了十二根，中心主柱托住了整個地獄。

路西菲爾……他在爆炸發生後的第一時間沖向了第九層地獄，用事實證明地獄的傳送陣其實超容易破解，只是他之前沒有這麽做。等到惡魔們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見天使的羽翼在他們面前一閃而過，路西菲爾抱着他沉睡的神明離開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