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神的懷抱

神的懷抱

離開地獄的路西菲爾本來想要直徑送沉睡的神明回到天堂，奈何回去并不像來的時候那麽輕松簡單。

爆炸的動靜非常之大，除了地獄的震蕩，就連人間都發生了大大小小的餘震，這也引起了第一重天守門的天使們的格外關注，同時對于天堂人員的進出管得更加嚴格。路西菲爾必須通過第一重天的身份檢查，但他并不想讓第一重天的天使們注意到自己和神明。

于是在人間的小屋裏，被底下地獄的動靜吵醒的小黑霧一臉茫然地找遍了屋子，沒有找到路西菲爾，正在思索要不要聯系一下造物主發生什麽的時候，看到路西菲爾抱着雅威回來了。

本來就有些畏懼造物主的小黑霧把自己關進了房間，可隔着房間，他聞到一股香甜的味道——那是具有濃郁的黑暗之力的生靈才擁有的氣息，與味同嚼蠟的光明之力完全不同，同樣嗜甜的小黑霧非常喜歡。在他誕生的時候，他只知道路西擁有這個味道，而雅威沒有。

可是在這個世界，路西封印了自己的黑暗力量，以路西菲爾的光明之軀在三界行走。他已經很久沒有聞見這個味道了，頗為懷念。

于是他循着氣息找到路西菲爾的房前，悄悄将門拉開一條縫隙，他猜測是不是路西菲爾已經堕天了。

結果他非常震驚地發現，具有黑暗生靈的氣息的，居然是——神！

“回去。”

路西菲爾有注意到小黑霧的偷窺，但他實在分不出多少心思到神之外的事情上。一個光明屏障咒語，将小黑霧推出了房間，四周安靜下來，就連鳥雀的聲音也被隔絕在屏障之外，并不寬敞的卧室裏只留下他和神。

神明靜靜地躺在他睡過的床上，蓋着沾染着他的氣息的被褥。他看到雅威的嘴唇動了動，快速趴下側耳傾聽。

“路西……”

“路西在這。”

以為神恢複了一些神智，路西菲爾連忙去看雅威是否睜眼。很遺憾的是，這句話更像是一句夢呓。

“我的路西……”

路西菲爾雙眼睜大，将這句話在心底揣度了很多遍。他單膝跪在床前，久久沒有回答。

“路西？路西呢？”

忽然睜開雙眸的神明掙紮着起身，具有神威的金眸裏是路西菲爾讀不懂的慌亂。

“吾神！您醒了。路西在這裏。”

路西菲爾連忙攥緊雅威的手。他不明白神為何沉睡，也不懂得為什麽神就算是沉睡也在呼喚着他。這樣的偏愛令他沉醉，又在意識到後感到惶恐。

沒有遮掩的心聲讓雅威聽了去，億萬年高高神明聞言忽地笑了，像是冰川融化，又像是……發生了什麽錯誤。

“路西別怕。過來，讓吾……我好好看看你。”

小屋的采光非常不錯，下午時分，陽光從窗外潑灑進來，給銀發神祗鑲上一圈金色的輪廓。路西自下而上仰視着面帶笑意的神明，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美好但荒謬的夢境。

這樣的神明，好像真的一伸手就能觸摸到，走近一步就能踏入祂的心中。

神有心嗎？如果有，他又能在其中占據多大的位置呢？

光照亮了神明一半的臉龐，柔和了略顯鋒利的下颚線，而另一半遮掩在陰影中，擁有着發展攻擊性的潛力。

“您沉睡的時候，路西很擔心。”

路西菲爾移開視線，上半身湊近神明，但也保持着半米的距離。

太近了，夢會碎的。

“路西，再近一點。”

“神……”

路西菲爾感覺到自己渾身開始顫抖，欣喜的、害怕的、躊躇的。雅威這一次完美地捕捉到他的狀态，伸出一只手将天使攬了過去。

“你一定要我主動來抱你嗎？”

天使的羽翼其實是天使最難以控制的一部分。小天使的羽翼需要通過訓練才能将新生的羽翼收回，而成年天使往往只會在需要用到羽翼的時候才會展示，除非……真的忍不住。

被路西菲爾潔白軟乎的羽翼糊了一臉的雅威好笑地捏了捏藏在羽毛中的骨骼，敏感的羽翼抖了抖，瞬間被收回。

“神，對不起我……”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路西，不必為這種小事道歉。”

“是我失态了。”

“嗯？吾以為是我吓到了你。”

其實也有一點這樣的原因在。生人不近的神明會主動親近他，這樣的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路西，是吾待你不夠好嗎？”

“神，為什麽這樣說？”

路西菲爾尚且沉浸在神溫暖的懷抱中，沒有注意到神并不安分的手扯開了他的領口。

“吾不希望再看到你的身影出現在地獄中。”

神明說着将天使幾乎嵌在了懷中，低頭吻上了路西菲爾肩頭的造物烙印。

“你是我的，永遠。”

熾天使長終于又回去上班了。一衆天使都很想八卦路西菲爾近期去了哪裏，可手頭創世盛典的準備任務繁重，根本抽不出空來。

“上司啊，你終于回來了！沒有你的日子我過得好艱辛啊！”

米迦勒頂着一腦袋淩亂的紅發，風一樣地沖過來。

“文書處理得不錯，要是再把字臉好看一點就更好了——你瞧，米迦勒，沒有我在，你一個人不是完成得很好嗎？”

路西菲爾剛好合上最後一卷文書，經過缺少上司的緊急歷練，米迦勒的工作處理水平大幅度提升，成品已經不需要他怎麽修改了。

“那是因為迫不得已啊！天天研究上司你曾經寫的文書，反複修改定稿，我都快崩潰了。不過我就知道，上司你會回來給我兜底的嘿嘿！”

米迦勒賊笑着又掏出一小摞文書，看向路西菲爾的眼神頗為得意。

“上司行行好，幫我這個效率低下的副官處理掉吧！我都快一個月無休了！”

“這次就先寵着你。”

才回到天堂路西菲爾剛好手上無活，他非常痛快地接下米迦勒留下的工作，翻開一看，全是處理疑難問題的文書。

“啧，這不行，你這是把難題都丢給我了啊？”

“謝謝上司！上司辛苦了！”

米迦勒一溜煙地跑了。路西菲爾失笑，拿起沾了墨水羽毛筆，快速進入工作狀态。

其實處理這些文書對他來說真的不難，尤其前段日子在人間寫好了幾部法案和規定，剛好有幾個可以直接用上，省去在原有規則縫縫補補等待下一次問題爆發再處理的時間。

加百列、薩麥爾都抽空來看望了他，畢竟消失了一段時間，好友們的擔心路西菲爾也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很高興能看到你狀态恢複。前段時間感覺你一直像一根箭繃在弦上，我們都不敢怎麽勸你。”

薩麥爾順便彙報了一下近期天堂監獄的情況。臨近創世盛典，天使們都比較安分，沒有什麽大的動作。

“是有一點過于緊張了。”路西菲爾爽朗地承認，“去人間散了散心，順便寫了幾部法案條文。”

“工作狂，休息都只是換了一個地點工作，米迦勒得知自己跟您差這麽多會哭的。”

加百列輕笑道。他主要來想告訴路西菲爾的主要是巡邏時發現的人間和地獄的地震情況，不過沒想到路西菲爾剛好就在人間，了解得比自己清楚多了。

“我會考慮這樣的歷練再來幾次。”

路西菲爾微笑着定下來米迦勒未來的命運。

“魔鬼吧哈哈哈！他又會到我這來哭的，這小子抗壓能力還差一點。”

“練一練就好了——梅塔最近如何？我還沒有聽到他的消息。”

“喲，梅塔最近自閉呢。他說他的記憶出現了混亂，需要好好靜養休息。”

“混亂？”

路西菲爾非常擔心，對于天使們來說，保持長期的理智和清醒非常重要，尤其是熾天使們的記憶。

“對，說到這個還與您有一點關系——他說他記憶中沒有哈尼雅天使的存在，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這位就突然出現了。”

“殿下，哈尼雅最近表現如何？”

薩麥爾聞言詢問道。

“挺出色的，相當省心。”

路西菲爾給予了相當積極的評價。不過他覺得自己是很客觀的，除了在面對神的時候顯得格外局促和慌張，同時非常喜歡在人間溜達，其餘時候都是個安靜且冷靜的小可愛，理解和處理事物的能力很強。

“但是這麽優秀的小天使，我們怎麽就從來沒有聽說過呢？”

加百列指出其中的漏洞。天使的數量并不是很多，每一批新生的小天使都是所有人關注的對象。如果有資質好的小天使，他們負責各部門的熾天使們怎麽會不知道呢？

路西菲爾竟然找不出辯解的理由，相當詫異地睜大了雙眼。

“我會去查清楚。”

與此同時，九重天被一個巨大的光明屏障籠罩，在其內，光與暗交替着掌握主導。

雅威用手撐着頭坐在神座上，金色的雙眸閉上，眉頭緊鎖。

“上帝，光暗失控的局面并沒有完全扭轉，您看是不是要……發展黑暗勢力？”

“閉嘴，創世之書。”

祂的腦袋裏仿佛出現了兩個聲音，一個是厭惡黑暗的自己，另一個聲音喧鬧着要讓黑暗吞噬光明。

祂不願意承認這個另類的聲音也是“自己”，至少現在是這樣。

“關閉第九重天，不要讓任何天使上來，注意光明屏障不要出現裂縫。”

創世之書扭來扭去，不能說話的它試圖吸引上帝的注意力。

“說話。”

“可是上帝，路西菲爾殿下……他已經帶着小黑，不，是哈尼雅上來了！”

“什麽！”

路西菲爾緊緊抓着小黑霧的手，他找遍線索也無法确認小黑霧的身份，尤其是在發現對方甚至連羽翼都無法展示之後，他便把人帶上了第九重天。他需要神的确認。

然而到了第九重天路西菲爾意外沒有看到大聖堂。大聖堂本來所在的位置空蕩蕩的，而第九重天除了大聖堂本就空無一物，現在幾乎可以一眼望到頭。

路西菲爾不相信眼前所見，向前走了許久，卻發現自己回到了原地。

“怎麽回事？”

感受到黑暗力量的小黑霧擡起了低垂的腦袋。

“神？路西求見。”

路西菲爾在空曠的第九重天呼喚着神明。遠遠的，傳來自己的回聲。

就在他忍不住要擔心神的時候，眼前浮現出了一閃古樸華麗的金色大門。他忐忑地推開，看到門後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矗立在神座兩旁，齊刷刷地看向自己。

“神？您這是……怎麽了？”

“咳咳。”

一旁的創世之書清了清嗓子，為路西菲爾解惑道：

“路西菲爾殿下，請問你尋找的是這個黑暗神呢，還是這個光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