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禦前舌戰
禦前舌戰
“唔,讓他們進來吧。”低沉的聲音穿過木板縫隙,落在人的耳朵裏有些悶悶的。
得了命令,江渡老老實實跟在宋昭宋蘊後面。
跨過門檻,屋內的一切盡收眼底。
船屋的內置結構與尋常房間相差不大,但為了減輕重量,放置的物件并不多。
進門左邊是一張靠窗的金絲軟被榻,上面還放着熨燙的暖壺,軟塌正對着一張四人坐的圓桌,宋昭的父親宋卓君正挑燈俯身觀察上面的血跡。
宋卓君,錦衣衛的二把手,與紀衍同出自開國皇帝朱钰的提拔。
許多年前,宋卓君也是和紀衍旗鼓相當的人物,但自從發生那件事後,宋卓君便消沉了。
泰昌二十年,太/祖朱钰廢除錦衣衛,不僅将錦衣衛內外獄劃給了三法司,還抓捕了紀衍與宋卓君的親眷,以防其造反。
紀衍是個識時務之人,乖乖交出腰牌,換回親眷後退隐于市,但宋卓君卻在這關鍵時刻鑽起了牛角尖。
他一意孤行,召集衆錦衣衛公然反抗,結果可想而知——既沒讓朱钰收回成命,也沒能救回自己的妻女。
失去妻女的宋卓君獨自帶着一雙兒子退隐,直到朱璂登基,才重振錦衣衛。
“父親,可有查出什麽眉目來?”宋昭行至宋卓君身旁。
宋卓君放下宮燈,一直跟在他身後記錄線索的錦衣衛遞上藍皮冊子,他将紙張置于燭光之下,供他們觀看。
“基本的信息我就不贅述了,先說死因,後腦勺中箭,失血過多而亡,行兇的利器便是這只弩/箭。”
江渡視線越過宋卓君的肩膀,看向他身後的古董架。
梨花木制成的架子一共有五層,上面擺放着各式各樣的古董,因為是在水上,怕古董墜落,故在每一層的外圍鑲嵌了圍欄,同時也給每件古董的底部放置了固定器。
宋卓君說的弩/箭位于古董架的第三層,不高不低,一眼就能看見。
宋昭将其取下,細細觀察。
弩身為木制,棕色,與尋常的弩箭不同,這是一把帶懸刀的弩/箭,哪怕不懂弩/箭的人也能使用。
“這只弩/箭本來就在這的麽?”宋昭問。
宋卓君點頭:“陛下知道靜貴妃自幼習武,特意找人打造的。”
“這,”宋昭一時語塞,低低地說:“沒想到壽禮竟變成了兇器?”
“住口。”宋家父子異口同聲,尤其是宋卓君,臉色頗為難看:“這裏不是宮外,閉上你的爛嘴。”
被訓斥的宋昭撇着嘴,但也确實沒有再說胡言。
不知為何,看見他吃癟的樣子,竟覺得莫名暢快。
為了緩和氣氛,江渡适時提問:“宋大人,卑職想知道貴妃身上除了箭傷,還有其他異樣嗎?”
聞言,對方淩厲的眸子倪了過來,只看了她一瞬,便指着攤開在桌面的冊子說:“确實還有其他傷口,也是在後腦勺,經禦醫斷定,是為木棍敲擊而成,并不致命。”
她又問:“是先用木棍敲擊的頭部,還是中箭後才敲的?”
“嗯?”宋卓君似乎沒懂她的意思,但還是如實回答:“自然是先敲擊,再中箭。”
一旁的宋蘊說出自己的結論:“先抛開時間,只還原當時現狀,我推測兇手是個女性,本想用木棍行兇,但奈何力氣太小,沒能一擊斃命,所以才改用的弩箭。”
江渡單手托着下巴,這個結論可以說是毫無意義。
宋卓君也語氣寡淡,不甚認同:“荒謬,你倒不如也随他,把嘴閉上得好。”
“噗呲!”宋昭笑得眉飛色舞,一手搭上宋蘊的肩:“大哥,在父親面前咱還是少說點吧。”
被他嘲笑的大哥也不惱,一臉虛心受教地站在宋卓君身側,等待他指出自己的錯處。
宋卓君卻點起了江渡的名:“你說說看。”
“我?”她唇瓣微顫,正琢磨宋卓君意圖的時候,撞見宋昭‘你就放心大膽地說吧’的眼神,原本的不知所措竟被一點點安撫下去。
于是穩着氣息說道:“靜貴妃乃是兵部尚書之女,從小習武,便是與男子相比也毫不遜色,若行兇的人只是普通女子,還不等下手,就先被貴妃發現了。可若不是尋常女子,而是比貴妃身手還要高強的人,那便不存在無法一擊斃命的可能。”
宋蘊點頭:“嗯,那依你之見是何人所為?”
她沉思一瞬,說出答案:“以目前所知的信息來看,暫時還無從得知。”
“什,什麽?”那她剛才還想得這麽認真,還以為她已經知道了。
“在沒有足夠證據證明之前,一切的推論都是虛無缥缈的,即便正确也無人相信。”這是她辦案多年的結論,沒有證據絕不妄言。
或許是未曾想到她能有這樣的覺悟,宋卓君和宋蘊看她的神色變得慎重了起來。
初見江渡的時候,他們并未将此人放在眼裏,只以為這不過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百戶罷了,但現在才發現,也許是他們小看了眼前的人。
默默收回目光,宋卓君毫不掩飾地贊揚道:“難得,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思想,吾蘊應當向其求教。”
宋蘊連忙點頭,神色尴尬:“父親說的是。”
一番說教後,衆人的思路再次回到冊子上,但由于是臨時記錄,許多線索都未做整理,一時間也難有頭緒,稍提出一個點,就得讨論不久。
偏偏此時有內侍在外面細聲道:“陛下宣江渡江大人去政和殿議事。”
思緒被打亂,宋卓君皺着眉揮手:“你且去,之後本官會讓人将冊子抄錄一份,送到你們所裏。”
她深深一鞠:“那就多謝宋大人了。”
下了船屋,便見王喜候在吊橋的一側,明晃的燈籠将身影打在清澈見底的鏡湖中。
常年的偵查思維讓她一眼就發現了異樣,與往日的灰色宮裝不同,今日王喜穿的是茶色圓領長袍。
在宮中,內侍的穿着也與品級有關,一品二品着紅,三品着藍,四品着青,五品着茶,六品及以下着灰。
想來王喜是升職了。
王喜躬着身子行禮:“見過江大人。”
她不動聲色地點頭,讓他在前面帶路,一直到走出西宮後,才出聲賀喜:“多日不見,王公公已升做五品內侍了。”
他謙遜答道:“江大人言重了。”
她假意一笑,良久後又問:“沒記錯的話,王公公不是一直跟在貴妃身邊的嗎?怎麽今日替皇上傳話了。”
走在前面的人未曾頓步,不急不緩地答:“江大人有所不知,早年奴是跟在陛下身邊伺候的,後來貴妃入了宮,陛下見貴妃跟前沒個得力的,就将奴調到瑤華殿了。”
俄而語氣一低,悲恸道:“能伺候貴妃自然是奴天大的福分,但誰能想到,竟會發生這樣的事。”
說話間,他的頭埋得更低了。
正和殿靠近光明殿,與皇宮大門接壤,從西宮趕過去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
他們到的時候,門口已經有三法司的人在候着了。
三法司向來看不慣錦衣衛,今夜又出了這樣的事,不由得冷嘲熱諷道:“陛下看重錦衣衛,什麽事都交給他們去做,卻沒想到連個人都看不住。”
“瓦礫再閃爍也比不過真金,陛下慧眼如炬,什麽該留什麽人該除,自有定論。”
“此言甚是。”
……
王喜低着頭,假裝沒有聽見,輕聲道:“還請江大人稍後,奴進去禀報。”
“嗯。”
王喜走後,沒了內侍的監督,那些人言語上更為露骨,幾乎是戳着她的脊梁骨在罵。
約是三刻鐘後,一道黃色的身影自裏面出來,是紀衍。
他先督了屋檐下的江渡一眼,随後才将目光悠悠轉向三法司:“有些人明明只是火中自燃的黑炭,卻比作會發光的真金,殊不知待火焰燃盡後,留下的又是什麽呢?”
聽出言語中深意的三法司頓時怒不可遏,一張張臉漲得紫紅,指着他:“紀衍!把你嘴巴放幹淨點!”
“哼,”紀衍信步走至他們跟前,滿眼輕蔑:“小閣佬,禦前辱罵重臣,你的嘴怕是比我紀衍幹淨不到哪去。”
被罵作小閣佬的是刑部尚書周榮傑,已年過六十的他身形開始萎縮,在紀衍跟前矮了不少。
為了找回氣勢,他後退一步,與紀衍拉開距離:“一個雙手不知染了多少無辜之人鮮血的惡鬼,也妄圖與我等清流相提并論!紀衍,你要點臉!”
“無辜之人?”紀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天下人皆知,錦衣衛替皇上辦事,周閣老莫不是在指桑罵槐?”
“你你,你……”周榮傑被氣得渾身發顫,連擡手的力氣都要沒有了,只能靠在大紅圓柱上粗喘氣。
原本跟在他身旁的其他三法司,在見到紀衍的時候氣焰就蔫了下去,更遑論出來替周榮傑辯論了。
江渡站在一旁,心中冷笑不斷。
當初父親未被定罪之時,也是朝臣們眼中的清流,個個跟随其後。然而當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加之于身時,又有幾個人願意站出來說自己是清流。
所謂清流,不過是給自己穿了件冠冕堂皇的外衣罷了。
門下響起珠簾的聲音,王喜掀開簾子聲音洪亮:“傳北鎮撫司江渡。”
聞言,三法司的人欲言又止,他們已經在門外等候許久了,皇上遲遲不宣,卻先後見了比他們晚來的錦衣衛。
但現下紀衍就杵在跟前,一個個只好打碎牙齒和血吞。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