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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案幾上的那盞燈便這樣點亮，融融的暖光便這樣映過雲開棱角分明的臉龐，映到晴簫的眉睫之前。

暗影閃爍，一室靜谧。

晴簫等得眼眶泛酸，瞌睡都要來了，才見雲開沉着地卷起畫，将它放回原位。

待他将該收起的收起，晴簫才想起自己該做的事。

走到床前，雲開細致的眉眼微挑，餘光瞥過房梁之上。

然後衣衫緩緩褪下，頓時看得晴簫心跳口燥，忙不疊閉上眼，豎耳傾聽動靜。

等她再次睜開眼，室內已是烏壓壓的一片，燈光不複。

晴簫百無聊賴，扳着手指頭趴在梁上等雲開睡着。

等着等着，她倒是自己先睡了一覺，恍惚中一個翻身差點掉下橫梁，慌亂中反應過來，手扶着木梁，輕躍到地面，不沾起一點塵土。

只有裙角随着她的動作細浪般微微擺動。

修行千年，即便在黑夜裏，依舊還是能趁着幾絲微弱的月光，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見帳中沒有動靜，晴簫蹑手蹑腳朝床榻的方向走去。

嗯，依稀記得他是将衣服放在床頭，想必令牌就在其中，晴簫悄然伸手探去。

指尖剛觸到帶着微微涼意的衣袍，電光火石間，晴簫的手腕便被人緊扣住，不得動彈。

擡頭望去，衣衫半披的雲開仙君眸中哪有半分睡意，晴簫自知上當，好不氣惱，咬着唇想要掙脫他的桎梏，卻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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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雲開寒冽的眸子半眯，似是沒有想到來人會是晴簫。

“是我。”反正已經被一眼看出來了，晴簫也沒必要再裝模作樣，眉心擰起，強行想要拉回自己的手腕，“既然已經看出來了，還不快松手？”

半夜偷闖雲開仙君房間還如此理直氣壯的，只怕她是頭一個。就連晴簫自己也沒注意到，在人人都畏懼的上神面前，她是最沒有規矩的那一個，偏生就連仙君自己也不曾說過什麽。

晴簫烏黑的瞳孔反盯住雲開，二人互不相讓。

“你來作何？”雲開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緊了些，向前逼近。

廢話，半夜三更，梁上趴着，不是當梁上君子還能是幹什麽。

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在做賊，晴簫噤聲了，眸色開始閃躲。

可雲開不斷逼近，逼得她無處閃躲，晴簫眸色一掃，正掠過他修長脖頸間被自己落下的紅印，脫口而出：“我來看看你傷勢如何。”

雲開不說話了，緊握晴簫的左手松了些，定定看向她，唇線抿緊，不言不語。

晴簫這才注意到，許是因為方才的一番動作，雲開身上本就輕薄的單衣又向下送了些，隐隐露出他精瘦的胸膛，還能看見向下的線條。

且随着他微傾的動作，晴簫周身仿若被他的氣息包圍，明明應是冰冷，卻又熾熱。

饒是千年老妖如晴簫，還是覺得臉頰有些發熱。

為了不讓自己出洋相，晴簫忙岔開話題：“之前情急之中不懂事咬了仙君一口，在下回去之時，實在是輾轉難安，想到仙君功績累累，卻從不與我這種小人計較，良心上過不去，遂不得已之下，想要來看看，沒想到被發現了...”

說最後一句時，她似有若無的低下頭，鵝蛋般的小臉半隐半顯，一縷發絲自肩邊垂落，道不出的溫婉。

雲開見慣了她千般萬種模樣，當下的姿态卻從未見過，神情穩住之後，掩住毫無半分相信的眸子，面無表情道：“回去。”

回去？晴簫心頭一跳。

怎麽可以，她還沒有拿到令牌呢。

快刀斬亂麻，趁雲開不備，晴簫撲身用力将雲開壓倒在床榻之上，雙手撐在他頭側，目中不無關切：“這怎麽可以，仙君還是讓我看看，也好抵消心中愧疚之意。”

實則她從未覺得自己錯過，又何來的愧疚。

兩人面容相距不過幾寸，晴簫灼灼雙目仿佛真的情真意切地盯着他脖子上那處紅印，手卻不安分地向床邊衣物間伸出。

雲開任她不知發什麽神經，只靜靜地平躺，目光與她對視，似縱容，卻又隐忍。

只可惜帳內實在昏暗，晴簫沒有瞧見，往日清冷禁欲的仙君，耳根輪廓染上薄紅。

掌心觸碰到一塊堅硬方正之物，晴簫唇角一翹，才坐直了腰肢，那物自手腕滑至袖間。

涼涼的，像一條蛇。

拿到令牌的晴簫心情大好，眸中替天空亮起今夜未出現的星辰，明亮璀璨：“看來已是大好，如此便不再打擾仙君休息，告辭。”

便似一陣風般離開，也不待雲開如何反應。

殊不知在她離開後，雲開花了半宿的時間，才調平呼吸，緩緩閉上發紅的眼眸。

拿到令牌，晴簫趁熱打鐵，朝鎮壓妖獸的鎖妖塔騰雲駕霧飛奔而去。

當然得趁着雲開發現前，取得內丹，不然等他察覺，一切便為時已晚。

晴簫打定心思，便是殺得天昏地暗，也要替鹿厘找到一顆妖丹。

更何況鎖妖塔裏的妖類都是胡作非為肆意奪命之輩，随便死一兩個，也不足将息。

等趕到鎖妖塔，已是天色将亮，東方的天空泛起魚肚白，莫名的空怆，不見半分金燦燦的陽光。

守塔的一雙将衛正打着呵欠，遠遠看見一匆匆而至的白衣女子，皆揉揉雙眸後睜大眼。

要知道守衛鎖妖塔，來來往往向來都是些五大三粗的魁梧武将，不茍言笑的雲開仙君已是最文雅的一個，今日卻見如此天仙，如何能叫人不興奮。

晴簫急沖沖走到二人跟前，将令牌往他們跟前一舉：“着雲開仙君之令，奉命前來斬殺魔界妖獸。”

二人面面相觑，仙君前些時日降服的那只妖獸的确關在鎖妖塔中，可從未聽過要斬殺之的話。

更何況，面前的晴簫看起來嬌滴滴的，怕是連劍都提不動，又如何能與那力大無窮的妖獸相抗衡。

晴簫一見他二人臉色，便知自己不被信任，垂在身側的右手一揚，自掌間射出一道白光，落在不遠處的石壁上，原本厚實堅硬的石壁，在白光褪去後，已留下半掌深的痕跡。

若非功力深厚之人，如何能有此效果，兩位守衛心中信服了些。

又想到聽說近日萬星宮新來了一位仙婢，容貌豔麗，天仙之姿，正與眼前的晴簫對上，且她手中持有雲開的令牌，不由得讓人揣摩起來。

見到他二人這才正色以待，晴簫忙振聲道：“仙君之令，不得拖延，還不速速讓開。”

“是是是。”兩名守衛一向混日子慣了，還沒被人這麽兇過，來不及多想，忙給晴簫讓開位置。

他二人身後是一架石拱橋，白玉為身，雕刻飛龍，個個兇神惡煞，似要飛出來撲咬一口。

晴簫不動聲色地觀察，腳步朝遠處的鎖妖塔塔尖走去。

身後已不見人影，耳畔是妖類哭泣怨訴辱罵怒斥之聲，雲霧缭繞之中，晴簫卻還是未尋得鎖妖塔的方位。

其中還有此等蹊跷，卻是晴簫沒有想到過的，她不由得開始犯難。

時間不等人，得趕在雲開發現之前取得內丹，晴簫衣袖揮震，誰知雲霧剛被拂開，鎖妖塔在眼前出現不過片刻，白煙又再次合在眼前，不能視物。

千丈之高的塔身，忽隐忽現，似近似遠，讓人仿若置身夢中。

晴簫正漫無目的地走着，忽靈光一閃，停下腳步來。

她對方果将鎖妖塔問得詳細，卻未曾知曉還有如此玄幻之事，足以見得，這不是天宮的布置，而是有人算計。

那麽這鎖妖塔附近，除了妖類，怕也不能有別的東西算計人。

晴簫閉眼雙手合什，嘴中喃喃自語，突然睜開雙眼，眸光乍現，口中輕呵一聲“破”，自掌心幻化出萬只利劍，向迷霧四方刺去。

霎時間，千般雲霧，萬般殘煙，皆自此散去，露出頭頂的天空。

眼前正是铮然而立的鎖妖塔。

晴簫正欲邁步上前，呼聽得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你怎麽到這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