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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施漫珂答應舞替一事後不久，蘇寧熙就給她打來了一通電話表示感謝，她們之前在北城機場的貴賓候機室互相交換過聯系方式。

蘇寧熙十分熱情地說要請她吃頓飯，但她以近期忙着排練脫不開身為由婉拒了，對方便也不再強求，面子功夫倒是做得滴水不漏，第二天就讓人送了一份禮物到靜水公館，點名是贈予施漫珂的。

與此同時，施漫珂拜托楚歆幫忙查的事也有了眉目。

之前她出國比賽時，司綦和蘇寧熙鬧過一次烏龍緋聞，陳斯言還拿這事兒激過她來着。

上個月在沈愉的生日會上，金雯羽幾乎可以說是明示過她，那次緋聞事件并非偶然，和蘇寧熙脫不了幹系。

施漫珂當時雖然留了心，但因為眼下還有更重要的排練工作，再加上期間沒有別的引子，她漸漸就淡忘了，直到蘇寧熙的舞替這事兒落到她頭上。

楚歆暗地裏聯系了自己涉及到娛樂圈那塊的人脈打聽過，又輾轉找了朋友幫忙，終于得到一個隐秘的消息——

一開始在社交媒體上胡編亂造發布那條緋聞的賬號是屬于一個狗仔工作室的，而這個工作室的幕後老板是蘇寧熙好友的同學。他們那幾個人聽說往來頻繁，關系很要好。

背後的關系拐了幾道彎，若非有心去查，這件事看起來似乎真是一次偶然，與涉及到的當事人毫不相幹。

楚歆畢竟不在那個圈子裏，能力人脈也有限，只能查到這兒，但也足夠了。

目前的局面倒是變得耐人尋味起來，一個是暗戀施漫珂多年愛而不得的陳斯言，一個是風傳喜歡司綦背後還會耍點小手段的蘇寧熙，這兩人突然湊到一塊兒，一場新戲，一個舞替，似乎在唱一場“請君入甕”的戲碼。

不知道是不是湊巧，還是特意為施漫珂安排的日程，她去劇組當舞替的拍攝時間正好在下個月中旬，即将和缪斯解約之前。

楚歆帶着合同到劇院來給她簽字，在這之前甚至還找了律師朋友逐字逐句将合同內容摳過一遍，生怕藏了什麽陷阱在裏面。

合同沒問題，劇組給的時間也沒問題，她可以重新安排一下前後的排練工作，把那幾天時間擠出來一并拍攝完。

不過在這之前，舞劇節目組卻陷入了一片意料之內的愁悶氣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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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的演員替換名單已經下來了，表現不合格的都要離開，阮程程就是其中一員。

草拟名單在內部會議經過一道後，有些人其實已經收到了消息，上次休假結束的第二天上午，阮程程就請了半天假不知道幹嘛去了，下午回來時依舊照常排練，沒有耽誤進度。

之後幾天，陸陸續續有人離開，阮程程卻依舊按時參加排練，連其他以為她早該離開的演員都頗感驚奇。

總舞指對此還暗暗與施漫珂感嘆過：“小阮這姑娘就是太軸了，不肯認輸。”

上面的正式通知都已經下來了，該走的都走了，就她還不肯認。

到了最後，國藝團的帶隊指導老師都看不下去了，直接當着許多人的面嚴辭勒令阮程程立刻回酒店收拾行李回北城。

不怪她們指導語氣太重，實在是新選上來的副舞意見太大，都反映到總導演那兒去了，直說阮程程不肯挪位，嚴重影響了大家的訓練進度。

阮程程剛跳完自己的部分，并不理會指導的冷臉和新副舞的臉色，下場慢吞吞喝了口水，才淡淡擡起眼皮：“我跳得比她好，我為什麽要走？”

指導氣得腦仁兒直抽抽，壓抑着怒意盡量保持語氣平靜：“這是團裏領導的安排，有別的任務要交給你，你是不準備服從調度嗎？”

阮程程冷笑一聲：“當初選定我參演《長河》也是領導的安排，我自認為這一個月的訓練并無懈怠，做得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好，憑什麽換掉我？”

“你——”

場中也有看不過去的演員開口替阮程程說話：“對啊，阮老師跳得挺好的，為什麽要換掉她？”

“咱們的準則不是優勝劣汰嗎？為什麽要淘汰佼佼者？”

“就是啊……”

衆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頓時讓阮程程的指導和新提上來的副舞有些下不來臺，臉色也變得僵硬。

施漫珂和總舞指在二樓挑空走廊将這番情形盡收眼底，前者靜靜看了會兒，忽然問道：“阮程程被替換，不是因為專業能力問題，是上面有人故意安排的嗎？”

總舞指不知道她怎麽會突然提起這件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是這樣。”

“誰要對付她？”

總舞指臉色戚戚，想了想壓低聲音道：“我也是聽北城那邊的同事說的，阮程程和她父親好像關系不大好，她父親又恰好和□□門的領導有交情，似乎是父女倆鬧了挺大的矛盾，這才要壓一壓她。”

施漫珂聽完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直接走下樓梯。

現代組的演員都挺怵她的，見到她來立馬噤聲，偌大排練廳瞬間安靜下來。

阮程程也擡眼朝她望過來，神色冷淡矜傲，如果不細看，便看不到眼角微紅的痕跡。

指導看到施漫珂的身影時眼神猛地一亮，一瞬間想起什麽似的，連忙朝她說道：“施老師不好意思！耽誤大家排練了，我這就帶小阮離開！”

她以為阮程程和施漫珂有舊怨，如今當着對手的面被下了臉面，阮程程估計不會想再待下去。

但她錯了，阮程程即使自覺在施漫珂這兒裏子面子都丢盡了，也還是不打算放棄。

施漫珂也沒有如帶隊老師所料那樣驅趕阮程程，而是一臉漠然地擡頭看了眼排練廳裏挂着的電子時鐘，又分別遞給阮程程和新提上來的副舞一眼，确認她們都接收到她的目光後，淡淡說道：“五分鐘，第二序章第三節《激流》，你們倆一起跳。”

她話音才落，衆人俱是一臉錯愕。

別說阮程程有點懵，跟着施漫珂下樓來的總舞指也大感驚訝，但很快就明白過來她的用意。

她說的這個片段是目前定下來的一個小高潮，也是落在副舞演員身上比較重要的部分，舞姿講究大開大合且收放自如，極其考驗基本功。

總舞指下意識想要阻止，嘴才張了張，忽然又合上了。

她是《長河華章》現代篇章的總舞指，其實比施漫珂更希望整個節目能以最完美的效果呈現出來，阮程程的表現很優秀，突然被換掉實在可惜。

只是端了這碗飯，明白事不可為的道理，很多時候便都習慣選擇沉默，不做出頭鳥惹來一身腥。

見兩人愣着不動，施漫珂淡聲催促：“快點，別耽誤時間。”

說完，就示意工作人員放音樂，其餘人也如夢初醒，紛紛朝着舞臺邊緣退去，留出足夠的空間。

樂聲一響，阮程程怔愣剎那後，比新副舞演員反應更快，幾個輕巧的步伐走上舞臺中央，擺出爛熟于心的起始姿态。

新副舞反應慢了半拍，見她上了場，也不甘示弱緊随其後。

五分鐘後，樂聲在施漫珂擡手示意下戛然而止。

阮程程游刃有餘地做出收尾姿态，胸口微微起伏喘着氣，目光微亮緊緊盯着施漫珂的所在。

反觀一旁的副舞，雖然也熟練收尾，姿态不錯，但臉色卻肉眼可見地難堪晦暗。

剛才兩人跳了一模一樣的片段，外行人可能看不出什麽來，但在場全是專業人士，明眼都分辨得出，阮程程跳得更好。

兩人跳完後，施漫珂也沒有多說，只淡聲道：“好了，繼續訓練吧。”

阮程程的指導雖然隐隐猜到剛才那一出是為了什麽，但還是對施漫珂露出一個客氣的笑來：“那沒什麽事，我就帶小阮先走了？”

阮程程聽見她的話，眼神忽地暗了一瞬，正要開口，卻見施漫珂搶先道：“她不用走。”

這話一出，在場衆人又是一陣驚愕。

阮程程的表情則更複雜一些，錯愕、意外、驚喜，還有幾絲羞愧與尴尬。

指導不明所以：“可是施老師，這是節目組領導和我們團裏領導的安排，不好擅自更改吧？”

“我知道，”施漫珂淡淡看她一眼，“今天阮程程先照常留下來排練，其他問題明天再說。”

說完，她轉身和總舞指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排練廳，上樓去總指揮辦公室。

……

半個多小時後，施漫珂從總指揮辦公室走出來，臉色不改冷淡，若是細看，還能看清眉眼間的幾分不耐。

總舞指跟在她身後勸慰道：“施老師你也別操心了，這個決定畢竟是上面下的，咱們實在不好擅自插手啊！”

剛才她們倆和總指揮談過了，也說了樓下那番“比試”的情況，連總舞指都開口替阮程程說了好話。

總指揮眼看着這兩位都開了口，便打了個電話到北城總導演那兒，誰知道上面态度堅決，就是不同意阮程程留下。

施漫珂思索片刻，打開手機聯系人，第一時間找到一個備注為“容老師”的號碼，正要撥通，指尖卻停在屏幕上方許久沒有點下。

這位“容老師”是國內當代舞壇響當當的人物，被譽為“國寶級藝術家”，如今舞壇裏不少大佬級別的人物都曾是她的門下弟子。

容老師久居湖城，在施漫珂小時候做過她的舞蹈開蒙老師，對這個關門弟子贊不絕口。

若是能請容老師開口，阮程程這件事應該很快就會解決。只是她老人家如今年紀大了，正安心頤養天年，施漫珂不想随意打擾她。

猶豫了許久，她還是點了返回，直接點開最近通話，一瞬遲疑後，撥通了最上面的號碼。

……

下午的排練一切如常，施漫珂甚至注意到，阮程程今天的狀态比以往都要好。

休息時她突然說了一句：“希望你正式演出時也是這個狀态。”

阮程程下意識想點頭，猛地又擡起眼，兩眼放光盯着她：“我……我真的能留下來？”

施漫珂遲疑了下，沒給她太篤定的答案，只淡淡道：“說不準。”

“哦……”阮程程眼神一暗，見施漫珂已經轉過身，想了想，還是鄭重地說了聲，“謝謝。”

謝謝她能看到她的能力，也謝謝她願意給她證明自己的機會。

施漫珂沒說話，甚至也沒跟她客氣。

這事兒要是成了，阮程程确實該謝她。

但她沒想到結果會來得那麽快。

下午的訓練結束後，總指揮叫了組裏的幾個主創去他辦公室開會，同時還有阮程程和她的帶隊老師以及新提上來的副舞演員。

總指揮說上面臨時下來了新通知，阮程程不用走了，照舊擔任現代篇副舞。

短會結束後，對比起阮程程的喜形于色和其他人的疑惑驚訝，施漫珂臉上可謂是平靜無波，甚至能從中看出幾分認命一般的從容。

她連阮程程破天荒的激動道謝都沒理會，準備回休息室收拾東西走人。

阮程程叫住她：“是你……幫的我嗎？”

結合今天發生的事，她想不到除了施漫珂之外還有誰有這個能量幫她。

施漫珂腳步一頓，回頭淡淡瞥她一眼：“不是。”

“……？”好拽。

回到休息室，施漫珂打開手機看了眼，現在換她腦仁疼了。

手機屏幕上赫然是司綦的對話框頁面，他不久前發來的消息內容實在“觸目驚心”——

【司綦：事辦妥了，漫漫想好怎麽報答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