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if 青梅竹馬（5）

if 青梅竹馬（5）

有句話叫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大抵說的就是司綦。

他将施漫珂當做妹妹關心照顧，但畢竟并非親兄妹，相處時有許多分寸需得好好把握，始終沒辦法做到毫無芥蒂。

然而這層芥蒂随着時間的流逝，随着少年少女漸漸長成，竟不知不覺轉化成了滋養某種情愫的溫床。

他很确信，出國前，他仍然只将施漫珂看作妹妹，一切的關心叮囑僅僅源于兄長的愛護。

是什麽時候開始變質的呢？

線上不曾斷過的聯絡，隔着萬裏大洋也能了解到彼此的變化，互相傾聽對方的心緒，分享各自的喜怒哀樂，不知不覺，記憶裏乖巧漂亮的女孩就這麽長大了。

他腦海裏的女孩還是當年分別時安靜恬然的輪廓，忽然有一天，不再青澀，不再稚嫩。

司綦當年出國後第一次回國，是時隔半年後，那會兒施漫珂還住在他家裏，和何徽宜的關系日漸親近，身形抽條得也很快，然而秀麗輪廓仍帶着屬于女孩的稚嫩。

那次回國，何徽宜私底下問他知不知道兩家長輩口頭婚約的事，司綦一時怔住。

爺爺從未跟他說過，他也是第一天聽說，原來他和施漫珂竟然有“婚約”？

但施漫珂在司家待了幾年，老爺子一次也沒有提過這件事，想來不是什麽非履行不可的鐵板約定。

他沒放在心上。

再後來，施漫珂離開司家，離開江城，維系兩人的一條堅固紐帶猝然斷裂，往後的情誼僅僅憑靠着通訊工具頑強堅守。

司綦偶爾會想起那個所謂的婚約，但是念頭很淺，在腦子裏快速劃過就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漣漪未散，他在繁忙之餘，想起施漫珂的次數越來越多。

他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國，了解施漫珂的成長變化除了網上聊天的只言片語，就是她極偶爾才會發來的一張照片。

她不喜歡拍生活照，發的都是頒獎臺上的紀念照，濃墨重彩的舞臺妝掩蓋了她原本的清麗輪廓，讓他時常無法描摹少女如今真正的模樣。

直到經年之後再度相逢。

十五歲的少女形貌大變，昔日青澀褪去大半，身形纖秾合度，眉眼顧盼生姿，一舉一動一颦一笑已然初窺昳麗風華。

他曾傾注無數耐心，愛護關照多年的妹妹，長大了。

但她終歸不是自己的親妹妹，于是往日的點點滴滴漸次彙聚，成為了往後每時每刻的相處與聯系時，促成質變的一道道變量。

司綦的心緒悄然發生着不自知的變化。

他不再把施漫珂當成小孩子，而是已經長大成熟的少女，也不再純粹把她看作關照愛護點到即止的妹妹。

他生出的異樣情緒經由時間醞釀，在無數次的自我懷疑與譴責中，終于在某個契機下，真相大白。

那個契機可能是發小偶然問起那樁婚約的真假時，他沒有第一時間否認。

也可能是某天聽母親閑談似的提及，她去北城看望漫珂，不小心撞見了漫珂的被告白現場，對方是誰誰誰家的小公子，不僅人長得帥，性格也溫和……

司綦聽得無奈：“媽，您跟我說這些幹嘛？”

隔着電話，他似乎都能猜到何徽宜不滿地撇了撇嘴：“你爸忙着，沒空聽我聊八卦。”

所以就來禍害兒子了是吧？

“那有什麽用？”司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是說我和漫漫有婚約嗎？”

何徽宜詭異地沉默了一陣，“怎麽？你當真了？”

司綦沒有回答，略過這一茬：“行了，我還要上課，下次再聊。”

而後司綦再次回國時，思量再三，主動去找老爺子問了婚約的事，得到老爺子肯定的答案時，突然神色莫測地問了句：“您準備履行約定嗎？”

老爺子神色微愣，随即定定注視他良久，目光如炬，“這是你自己的事，我老頭子要是胡亂指手畫腳，你樂意嗎？”

“……我明白了。”

司綦轉身準備離開書房，走到書房門口，感應到身後老爺子探究的視線，終是回過頭：“您要想履行約定，也不是不行。”

……

于是這一次，老爺子在施漫珂要來拜訪時，故意沒有提前告訴他，故意在他要上飛機前才打電話。

臨走時那一眼，分明帶着警告意味。

以司綦對自家老爺子多年的了解，大約讀懂了他老人家的意思——人家姑娘還小呢，你給我老實點。

是小了點兒，那就等成年了再說吧。

＊

施漫珂去北藝報到時，很是引起了一番轟動，一個是因為驚人的顏值，一個則是因為一騎絕塵的入學成績。

開學軍訓沒幾天，操場上收到的花式告白就不下十次。

這些爛桃花拒絕也就拒絕了，沒什麽緊要，關鍵是司綦。

這人不知道是不是在她身上安裝了監控，還是偷偷學了一門算命的手藝，在她開學後不久，軍訓期間，突然發了一張圖過來，圖片裏赫然是一張橫幅上印着幾個大字：防火防盜防學長。

也不知道從哪扒拉來的網圖。

再一比照現實，很好，跟她告白的十個人裏，起碼有七八個是高年級的學長。

施漫珂無奈回複：【知道了，拒絕了】

誰知道司綦的回複着實奇怪：【？】

晚些時候，他便掐着點找準她的晚餐時間打來了國際長途，開場白就是：“有人來煩你了？”

好友宋芷也考上了北藝，兩人幸運地分到一個班一個宿舍，另外兩位室友也是很好相處的女孩，此刻四人坐在食堂裏吃飯，彼此之間都沒什麽距離感。

她沒有避着她們，直接說道：“就跟從前一樣，我拒絕了，你放心。”

司綦答得幹脆：“不行，放不了。”

“……”施漫珂對上宿舍三人八卦的目光，默默垂下眼，“那你就提着心吧。”

司綦難得被她噎住，半晌沒有開口，之後的語氣聽起來也不怎麽好：“……你怎麽拒絕的？”

她不以為意：“還能怎麽樣？不喜歡不想處。”

“這個理由不夠有說服力，”司綦輕咳一聲，“以後就說你有男朋友……不，有未婚夫了，畢業就結婚，讓他們趁早歇了心思。”

施漫珂：“……”

至于嗎？你說你至于嗎？！就那麽擔心她未成年談戀愛？

“司綦，你今天吃錯藥了嗎？”

司綦的嗓音微微壓沉，多了幾分正兒八經的嚴肅：“我是認真的，不信你可以問你媽媽，你真的有婚約。”

“…………”

挂了電話，施漫珂有些吃不下飯了。

三雙充滿八卦求知欲的眼神在她身上徘徊不停，宋芷和她最熟悉，也知道司綦和她的關系，啧啧嘆道：“你那位便宜哥哥又來操心你的感情問題啦？”

施漫珂沒說話，她腦子裏現在全是司綦最後說的那句話——你的婚約對象是我。

這個消息比平地一聲驚雷還要令她震驚。

她沒有去找韓靜求證，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年養出來的默契，她能感覺到司綦沒有說謊。

他們倆……也許真的有個連當事人都不知道的婚約。

……

軍訓第七天，有人在夜訓結束，學生們都蜂蛹回到寝室樓的時間段，堂而皇之送了一大束紅玫瑰到施漫珂的宿舍樓下，并且指明是她未婚夫送來的。

施漫珂當時人都麻了。

往後每一天，她都會在差不多的時間段收到各種各樣不同的鮮花，無一例外都是那位“未婚夫”送的。

除了花，還有各種快遞寄來的禮物，有精致漂亮的，有奇思巧藝的，還有價值高昂的，甚至還有那種剛出爐就直接空運送到她面前的新鮮糕點。

那位未婚夫出手不凡，手筆之大，放眼富家子弟雲集的北藝也難得一見。

繼美貌與實力之後，施漫珂再度靠着神秘的未婚夫登上北藝風雲人物榜。

新學年開啓後，北藝照慣例要舉辦國慶晚會，今年推陳出新，和隔壁電影學院合辦，聽說會有多位大咖名人現場空降，準備得也更隆重些。

施漫珂作為新生裏的尖子，被院裏點名要求出一個節目，直接報送晚會。

她和班委商量過後，挑選部分同學組了一個舞蹈節目，主題是自然之靈。

表演性質的節目對于這些從全國考生中脫穎而出的佼佼者來說并不算太難，初期磨合之後很快就漸入佳境，而後就是和電影學院的聯合彩排。

第一次彩排，施漫珂就遇到了一件麻煩。與其說是麻煩，不如說是一個麻煩的人。

當時大家正在後臺準備，突然就有一個女生被身邊人衆星捧月般地簇擁進後臺化妝間，女生姿态高高在上地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到正在紮頭發的施漫珂身上時倏地一頓。

她無視旁人的目光，徑直走到施漫珂身邊的空位坐下，故作漫不經心的模樣開口：“你就是施漫珂？”

施漫珂微微凝眉，并不認識這個女孩，也不知她語氣裏的敵意從何而來。

宋芷不爽地瞪回去：“你誰啊？”

女生勾唇，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打量施漫珂一眼：“聽說你在司綦哥哥家裏住了很長一段時間，不過現在都搬走了，就沒必要扒着司綦哥哥不放了吧？”

聽到熟悉的名字，施漫珂默了默，從鏡中淡淡睨她：“你誰？”

“……”女生雲淡風輕的表情有一瞬僵硬，随後居高臨下地遞來一眼，“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蘇寧熙，我家和司家是世交，我和司綦哥哥從小一起長大……”

“不認識，”施漫珂面不改色打斷她，“司綦沒跟我提過你。”

“……那是因為我前幾年不在國內！”

施漫珂懶得跟她吵，“和我有關系嗎？”

蘇寧熙臉色驟變，被她從內而外透出來的淡漠姿态氣得要死，正要再罵兩句，施漫珂的手機鈴聲響了。

屏幕亮起，周圍離得近的人都看清了上面的來電顯示：司綦。

怒氣瞬間在蘇寧熙臉上凝固，她瞪圓了眼震驚地看着桌面上的手機，似乎不願意相信她心心念念的司綦哥哥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給這個女人打電話。

不，她更驚訝，為什麽他們還在聯系？

出于某種古怪的心理，施漫珂直接點了免提接聽，司綦溫和磁性的嗓音立刻通過揚聲器傳入周圍人的耳裏：“在忙嗎？”

足以令耳朵懷孕的男神音令在場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包括剛才還趾高氣揚的蘇寧熙。

施漫珂一邊把最後幾绺頭發固定進盤發裏，一邊随口應道：“嗯，一會兒要彩排。”

“行吧，結束了早點回去休息，夜裏外面不安全。”

雖然知道他是關心過度，但她還是好聲應下：“知道了。”

“……你怎麽都不關心我兩句？好歹我還是你未婚夫呢。”

聽到這句話，蘇寧熙本來就難受的表情登時變成一片死灰，看起來都要崩潰了。

司綦最近和施漫珂聯系總喜歡以“未婚夫”這個身份自居，施漫珂已經麻木了，應對自如：“你剛起床？”

“嗯，準備先去鍛煉……”

她餘光瞥見旁邊找事的女生已經被司綦短短幾句打擊得面色青白、方寸大亂，目的達到，便拿起手機關了免提，悅耳的低音炮剎那消弭，成了她一人專享。

蘇寧熙的初次挑釁铩羽而歸。

聽說後來還有第二次，她動用家裏的人脈向校方施壓，想把施漫珂的節目刷下去。

校方不敢惹蘇家千金，但也不想埋沒了好苗子，何況人家還是容大師的親傳弟子，便悄悄把這事兒透露給了容大師，也就是施漫珂的授業恩師。

當她接到老師的電話時，還有些迷茫。

了解完事情原委，施漫珂不免覺得蘇寧熙這人病得不輕。

她記得司綦有個發小叫蘇寧舟，似乎就是蘇寧熙的哥哥，他人看起來挺正常的，除了性格比較冷之外，并不惹人嫌，怎麽養了個刁蠻跋扈的妹妹。

知道蘇寧熙企圖背後做小手腳後，第二次彩排時，施漫珂主動找上她，開門見山就道：“聽說你打算把我的節目踢出晚會？因為司綦是我未婚夫嗎？”

蘇寧熙又恢複了初見時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憑你也配？司家不會承認你的，司綦哥哥也不可能和你結婚！”

“哦，可司家長輩都很喜歡我，我就要和司綦結婚，”施漫珂微微勾了勾嘴角，臉上并無笑意，“你最好本分點，不要再耍什麽小手段，不然被踢出晚會的就是你。”

臨走時，她輕飄飄丢下一句：“仗勢欺人不是你的專利，而且我還會告狀，找司爺爺、司伯伯、何阿姨，找司家随便一位長輩，嗯，還會找司綦。”

蘇寧熙被她幾句話氣得臉色扭曲：“你——”

施漫珂雲淡風輕放下一記絕殺：“你知道的，司綦很在意我。”

主打一個，你敢背後陰我，我就當面氣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