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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容其被帶進工作室的時候年成正在一邊看電腦屏幕上跳動的音鍵一邊吃盒飯。

他打量了一下亂糟糟的工作室和看起來比工作室更亂糟糟的年成，一時之間對自己的決定産生了懷疑。

“這是年總監。”方旭簡單擡手向着年成對容其示意了一下。

“總監好。”容其乖乖地打了招呼。

年成看了他一眼，心下對即将簽到手的小藝人十分滿意。

個高兒腿長顏值高，偶像的外形要求已經滿足了。

年紀小，才十五，有培養空間。只要外形好，唱歌不把調子跑到太平洋，其他都好說。

快速吃完最後一口菜，年成把筷子一收，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旁邊的電子鍵盤，大手一揮把飯盒扔進了垃圾桶，這才轉過身對容其道：“方助理已經帶你看過公司的情況了吧？”

容其點頭，眼睛裏還帶有這個年紀獨有的對事物的新奇和對陌生環境的拘謹，回答道：“看過了。”

“這裏就是以後你要生活的地方了。”年成坐在椅子上沒起身，腳一蹬借力把椅子轉了半圈對着原本在他身後的書架，伸手從中間的格子裏拿出一個文件夾，又轉回來，遞給容其道：“這是你要簽的合約，先拿回去看看吧。”

“你也看到了，我們這裏是個小地方，雖然沒辦法一開始就給你們非常好的資源，但是合同還是非常人性化的。”他又說明了一下情況，算是表現出了誠意，“今天家長沒跟着來是吧？回去看了之後如果沒什麽問題，就直接讓家長簽了合同附上證件，然後準備入住吧。其他事情，等你來了我們再詳細讨論。”

容其點頭，“我回去會和家長好好商量的。”

又跟兩人交談了幾句，确認了一些情況之後，年成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又轉身盯在了樂譜上。

合同的事情談完，方旭親自把他送到樓下，考慮到對方是個未成年，他問道：“我幫你打個車？”

容其：“不用了，從這兒坐公交可以直接到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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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旭：“那行，你自己回吧。”

容其上車的時候正趕上下班時間，公交車夾在車流裏走走停停，他翻看着新鮮到手的合同，三分鐘就把幾頁合同仔細看完了。

雖然只是練習生合約，而且他也沒接觸過其他公司的合約，但也能看出，就內容來說，已經是相當寬容了。

練習生合同時限三年，出道後作廢另簽，練習生期間違約只需要賠償兩倍的培養費用，數額并不多。

只要在規定時間呆在公司完成公司安排的練習任務和服從适當的行程安排，其他時間對藝人本身完全沒有限制。

可以自由外出，自由掌管自己的社交賬號，甚至沒有限制男女關系。

容其對合同內容非常滿意，這是他在一衆娛樂公司裏選擇了這個小工作室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畢竟那天容其正走在大路上被一個欄目組攔下，邀請他即興唱了一小段經典歌曲後，攔下他給名片的不止有一家，其中不乏娛樂圈的巨頭。

說來也是巧合，原本一個欄目組不會出現那麽多家公司的制作人，但是當表演嘉賓是樂壇的超級重量人物的時候，就有了吸引各位優秀制作人參與制作的原動力。

那天剛好是節目預錄，錄制對街頭路人的采訪和互動，經過剪輯後在舞臺現場播放，由此來引出節目的主人公景家安。

當時正在制作的是景家安出道三十六周年也是他五十歲生日特輯，這位曾在樂壇獨創造了一個屬于自己時代的詞曲創作人兼歌手，從出道到現在，已經影響了幾代的歌手和唱跳型偶像團體。

雖然時至今日仍舊擁有極高的人氣，但是他本人在職業生涯後期相當低調，能請他出來相當不容易。

此次正是幾家公司聯合才請出了這位大佬，才有了這次特輯的錄制。

那天是第一次錄制，為了表示尊重和重視，幾家都派了制作人過去。

世界那麽大，人群隐藏中的有潛力做藝人的優質男女那麽多，只靠傳說中的星探是找不到幾個的。

實際上，圈內并沒有星探這一種專職職業的存在。

通常藝人進入公司有三種途徑：自薦或內推、選秀、公司自主發掘。

這三種途徑的最後一條十分簡單：各公司重要工作人員一人一沓公司專用推薦名片。

只要在路上碰到自己認為非常有潛力的路人就可以發名片或者要聯系方式，回公司報備之後，會有專人負責聯系和安排經紀人見面。

一旦錄用有獎金，大部分人還是樂意充當一下伯樂。

那有沒有人為了獎金廣撒網呢？

先不說獎金也沒多少，而且，推薦的人如何也代表了自己的眼光和品味，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人自砸招牌。

那天在路拍現場，容其不多不少剛好接到了五張名片，當時只是出于禮貌接下了，沒想到居然派上了用場。

想到這裏，容其忍不住按了按太陽穴，覺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讓他相當疲累。

雖然已經想好了說辭，但是手裏的合同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說服容雪簽字。

他才十五歲，按照十九歲成年的規定還可以像所有少年一樣再莽撞兩三年。

但是當像他一樣有一個從小連飯都不會管你吃不吃的媽的時候，所有的任性就都沒有了着落點。

回到臨時租住的房子，容其掃了一眼玄關的鞋子就知道容雪出門還沒有回來。

不用想就知道她九成是又出去跟陳漢坤見面了。

沒有聯系容雪問她回不回家的打算，他打開冰箱，裏面還有雞蛋和中午剩餘的半把小白菜，取出來簡單煮了一碗面，解決了晚飯。

等到玄關開門聲想起時，容其看了一下對面挂在電視機上方的表，已經接近晚上十點了。

在北方逐漸開始變得寒冷的季節，這個時間已經非常晚了。

容雪看起來心情非常好，歲月似乎對這個快四十歲的女人十分寬容，此刻玄關溫柔的燈光和她臉上明顯的愉悅讓她看起來像個十八九的小姑娘。

她換好鞋擡頭看到了客廳裏的容其，難得問了一句：“回來啦，吃飯了嗎。”

如果表情稍微有一點兒對回答的期待或者語氣少一點兒敷衍，也不會讓這句話這麽沒有誠意。

容其想。

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麽，明明這十幾年來都已經習慣了。

果然，容雪說完就直接往卧室走去，絲毫沒有等待答案的打算。

“等一下，媽。”容其叫住了他。

容雪疑惑地轉身，問道：“怎麽？有事嗎？有事等會兒再說吧，我先去洗洗換個衣服。”

容雪十分注意保養，從浴室出來絕對不會是直接去睡覺這麽簡單，單她那一套護膚措施就不知道要拖到幾點才能完成。

當即攔下她，容其說道：“現在就要說，是很重要的事。你不是想留在這裏嗎？”

聽到他最後一句話，容雪才對兩人的對話打起精神，正面盯着他說道：“你……不是不想留在這裏嗎？難道想通了？”

我當然不想留在這裏，容其心想，然而現在根本脫不了身。他也當然不會告訴容雪不用擔心陳家現在會趕他們走，不僅不會趕，現在陳家的局勢，已經有人逼他不得不留下。

他沒有正面回答，拿起早就放在茶幾上的合同，對她說：“我留在這裏的話，他們也沒有理由趕你走。”他把合同放到她手裏，“你看看，沒有問題就簽了。”

容雪接過後翻看了一下，遲疑道：“如果我簽了，是不是就有了留下來的理由？”

說完眉眼間間又浮現出了一種小女孩般天真的憂愁，幸虧她長得好才不至于讓人覺得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一個成熟女性臉上很突兀。

容其點頭：“是。”

她剛要張口再說些什麽，容其就直接把話接了過去，“簽了吧媽，簽完我們就可以搬來A市長住了，也就可以經常見到……爸爸了。”

那一聲爸爸說得容其如鲠在喉，要說服容雪又不得不提起。

容雪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想見到陳漢坤的念頭占了上風，拿過筆把名字簽了。

容其收起簽好的合同，松了口氣。

至少，終于有了不去陳家老宅住的借口。

第二天早晨一到上班時間，容其就聯系了方旭。

“方助理好，我是容其。”打完招呼後，他直奔重點：“昨天的合同我已經讓家長簽好了，我需要什麽時候搬去公司呢？”

方旭的回答也正合他的心意：“盡快吧，早來早适應，你來得比較晚，跟其他練習生還有很多需要磨合的地方。”

“好，那我能今天就搬過去嗎？”

這倒是讓方旭驚訝了一下，問道：“這麽趕，你準備好了嗎？”

“已經準備好了，馬上就可以搬過去。”

“你父母也是放心，舍得你這麽快搬出來。那行，你今天過來吧，直接到23樓，跟前臺報名字就會有人出來接你去宿舍。”

家長當然沒有什麽不放心的，甚至連一點兒關心都沒有。

看到容其收拾行李，容雪甚至連問都沒有問。

就這樣定好了行程之後，容其獨自拎着他只有一個小行李箱的行李打車來到了Year工作室所在大樓的門口，看着一樓大廳門旁指路立牌上那并不明顯的标志，舒了一口氣。

總算是搬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