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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困倦的春季很快就過去了,日子一天比天熱起來,人們漸漸地脫掉身上厚厚的衣服和長褲。C城入夏很快,基本沒怎麽過渡,氣溫就從二十多度升到三十多度,每到中午,太陽就像快要掉下來,曬得人渾身不舒服。

自從邱山的健康證辦下來以後,他的小面攤生意比以前更好了,因為天氣逐漸地熱起來,他也多加了涼皮和涼面這兩樣,很受小學生們的歡迎。

我中午一般都是到邱山的面攤,和他一塊兒解決午飯,有時是邱山在家炒了涼菜帶着,我們煮點面條将就着吃,有時是我不想學習,回家做點菜帶過來和他一起吃。

“晚晚,你最近……好像瘦了”

邱山吃面的時候,默默地看了我半天,最終得出這麽一個結論。

“哪有!是脫掉了羽絨服,顯得我瘦!”

邱山只是低垂着頭,無奈地笑笑,給我多夾了些青椒炒肉絲。

等我們吃完,中午放學的小學生們陸陸續續就從校門口出來了,邱山要照顧生意,我就坐在一旁的塑料凳子上,默默複習上午背過的文章。

因為邱山的小面攤擺在轉角的路口,所以從這個方位,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周圍發生的事。我看着來來去去的小學生們,忽然就看到一個高年級男生把一個低年級的女生逼在牆角,神色兇狠地在說些什麽,小女孩很害怕,卻死死地用雙手抱緊自己,我一看,便知道那是怎麽一回事了。

我放下手裏的練習冊,沖了過去,從後面拉開那個男生,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你幹嘛?欺負女生算什麽本事?”

那男孩看我一副不好惹的樣子,一溜煙就跑沒了影。

“謝謝姐姐……”

那個女生像是被吓怕了,仍有些瑟瑟發抖。

“你不用怕,下次他再這樣,你就大聲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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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我也長久地在這樣的霸淩般的x騷|擾中度過小學生活。那個時候,我膽小,一直不敢告訴我爸媽和老師,所以,幾乎沒有人知道,我有這樣一段經歷。雖然過去這麽多年,我已經不會經常想起這段灰色的記憶,但它一直烙印在我的心裏。

“姐姐,我喊過,可是老師也只是批評了一下他,他下次還會……”

小女孩憋着委屈和害怕,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

我從邱山那兒端了一碗涼皮,讓她吃點好吃的,或許能安慰她。

“那你一定要告訴爸爸媽媽,不要怕,爸爸媽媽一定會站在你這邊的!”

女孩吃着涼皮,點了點頭。

“或者你下次再遇到他欺負你,你就跑到那個面攤那去,那個叔叔以前是軍|人,他會保護你!”

“真的?”

“當然是真的!”

看着小女孩走遠後,我才回到邱山的小面攤。中午最忙的一陣已經過去了,邱山整理着剩下的配菜和面,粗略算了算,還能賣五碗。

“晚晚,剛剛那邊發生什麽了?”

邱山看着我滿頭大汗的樣子,一邊拿着蒲扇給我扇風,一邊給我倒水喝。

我一口氣,原原本本地跟邱山講了我小學時候的一段經歷。

那是在我三年級的時候,班級裏轉來了一位插班生。我閉上眼睛,那個天生有些智力缺陷的臉就浮現在我眼前。那個男生比我們年紀都大,因為智力原因留了兩級,長得比班上的其他男生更高、更壯。

那時的我是老師最喜歡的乖乖女,成績好,長得也水靈……一開始,那個男生在班裏對我摟摟|抱|抱,我跑不過他,每次都會被他捉住,緊緊地抱着。

他身上的氣味很難聞,像變了質的牛奶的味道,每當他作勢要親我,我都會無比抗拒,我也大喊過,可是班裏的男生全都在一邊哄笑着圍觀,沒有一個人來制止。女生們也有看不過去的會幫我,奈何沒人打得過那個男生。

我也不敢告訴爸媽,我爸一定會覺得,是我自己的問題,說什麽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類話。我媽膽子小,也只會讓我自己小心或者忍着。

就這樣,一直到四年級分了新班級,我才擺脫了那個惡心的家夥。

“晚晚……”

邱山見我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說出自己以前的遭遇,眼裏柔得像湖面的水波,寧靜而深沉。

“其實吧,我之前一直對任何人都設了界限,別人進不來,我也出不去,成長的這麽多年,一直這樣。”

在遇到邱山以前,我從來不會表露真實的自己,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人真正在乎我,我寧願一直戴着面具生活,也不願打開自己。

唯一的一次嘗試就是高中和彤彤成為了好朋友,但那段友誼也僅僅只維持了一個學期。看着周圍人都有自己特別要好的朋友或者伴侶,我常常會覺得是我不夠好,才不會被誰珍惜。

“晚晚……過去的事情就不想了……”

邱山就那樣靜靜地陪着我,直到晚上我們一起回家,他在廚房裏又是一陣叮叮當當地作業……

第二天一早,邱山裝了滿滿一大杯銀耳蓮子羹,讓我帶到圖書館去喝。銀耳和蓮子泡了很久,又在陶瓷的電炖鍋裏煲了一夜,再放點冰糖,既有蓮子的清香,又黏糊糊暖洋洋的。喝上一口,什麽背不下來的理論啊文章啊,都釋然了。

邱山的教輔資料賣得也挺好的,因為雙豐小學指定的書店裏從不打折,學生們發現邱山那裏的能便宜不少,總是去他那裏買。

“晚晚,你去圖書館複習去,我這兒能應付”

其實我知道,邱山心眼實,總有學生趁着他生意好的時候偷偷順走一本教輔資料,有時結賬找零忙不過來的時候,也有學生拿着四塊錢的肉沫拌面卻只給三塊錢……

雖然我每次都會在一旁替他看着,但邱山從來不讓我因為這些小事耽誤學習時間。

“這怎麽是耽誤時間呢?這些小學生也太壞了,就知道欺負你,讓我抓住了,看我不打斷他們的腿!”

邱山總是那樣溫和從容地對我笑着。

“晚晚,學生們沒錢,再說我多少也賺了些……”

“你打斷他們的腿,那豈不是人人都跟我一樣了?”

這幾天,我寫的一篇被一家網絡小說公司看中,那邊的編輯聯系到我,說只要我願意把版權簽給他們,我就能馬上拿到稿酬。

這段時間,我拿的稿酬一直是幾十塊錢的,這次那家公司給了兩千,對我來說很誘人。可是,我卻有些猶豫,也有些意外。

那篇文章是以我和邱山的故事為原型寫的,題目是《沉沒》,本是我自己寫着解解悶、當日記流水賬一樣寫的。沒想到那邊的編輯卻認為非常現實,很打動人心,可我自己不太願意這個故事被更多人看到,也不太想拿這份兩千塊的稿酬。

究其根本,這個故事不屬于我的靈感結晶,也不體現我的文思筆法,我不相信,我那麽多篇其他的文章,沒有一篇值得這個價錢。

我最後還是沒有拿這一筆稿酬,當然,我也不會告訴邱山。

我在長途電話中把最近的事告訴了珊珊,她在那邊一邊嘆惋,一邊噼裏啪啦地說個沒完。

“晚晚,我說你是不是傻?邱山擺個小面攤能賺幾個錢?兩千诶?!幹嘛不要?就算那個故事講的是你們之間的事,那又怎麽樣,邱山對你這麽好,別人羨慕都來不及,你倒好,像做賊似的怕人看!”

我不是怕別人知道我和邱山之間的故事,只是那篇文章裏,有太多我——扭曲陰暗的心路獨白,我不想邱山看到,不想他因此徒增壓力。

邱山就這麽一直忙到端午節,才跟着學生們的假期休息了兩天。而我,也一直按部就班地在圖書館、家以及小面攤之間過着三點一線的生活。

“晚晚,你想吃鹹粽子還是甜粽子?”

雖說是假期,但是邱山一刻也不閑着,他跟着羅嬸在雙豐市場上趕了早市,買了些粽葉回來。粽葉用清水泡着,他在一邊淘洗糯米。

“我想吃鹹的,放點之前你做的臘肉,味道應該不錯!”

邱山包了很多粽子,各種口味的都有,他說,我愛吃哪種口味就吃哪種,剩下的等假期結束還可以拿去小面攤上賣。

“晚晚,端午節你不給自己放放假?”

看着我還坐在電腦前敲敲打打,邱山端着幾個粽子停在我的房間門口,笑着問我要不要出去放松一下。

“晚晚,我看你這段時間都沒怎麽休息過,要不……“

邱山仍然是欲言又止,我正好寫到一處卡殼的情節,怎麽想都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詞,本想先敷衍一下,說出口的話卻變了味道。

“休息什麽啊休息,沒空”

那幾個粽子終究是放在餐桌上,涼了。

從那以後,邱山也沒再主動問過我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只是每天的早餐依舊為我安排得妥帖,我上班時的午飯便當也重新被他準備好,每天等着我去小面攤取。

有時便當袋子裏還會放好幾張嶄新的紙幣,邱山不忙時,就會叮囑我多喝些白開水,累了去圖書館附近的水果攤買點水果吃,補充補充維生素,對眼睛好。

入夏以後,邱山怕我中午去吃飯的路上太熱,還給我買了某知名護膚品品牌的防曬霜,每天早上都會額外給我一些零錢,讓我中午打車去他那兒,省得走路熱得一身汗。

這世界上有沒有這麽一個人,你走多遠都沒關系,他總是守在你身後的某一處,只對你說一聲,路上慢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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