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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晚冷靜下來想了很久，姚栩那人一向都是吃軟不吃硬。這麽跟他一直僵着，反倒什麽也打聽不到。

她忙完了社裏耽誤的稿子以後，準備去姚栩的公司樓下碰碰運氣，實在不行，給他發個信息道個歉。章晚沒有料到的是，姚栩竟然出差了。

劉桂芝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這麽風光的一天。自從章晚在Y省因為意外事故而失憶，再加上前段時間，邱山那個晚歸飯店鬧出那檔子事，她一直在街坊四鄰和以前的老姊妹面前擡不起頭。

直到姚栩來他們家，說是要上門提親，她這才曉得，什麽叫富貴人家。金镯子銀項鏈這也就算了，姚栩出手就是十萬的見面禮，這麽多錢，她劉桂芝一輩子也沒像這樣拿在自己手裏過！

“阿姨，我聽說您這片要拆遷了，這十萬您二老先拿着，到時候請些搬家的人手，搬到市中心的瑤廳雅苑去，那兒是我兩年前開發的樓盤，算是中高檔的小區，您二老過去住着，比在這邊舒服！”

雖然劉桂芝心裏早就高興得跟什麽似的，可是她只要一想到邱山前些天還往她的賬上打了些錢，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姚總，我那死丫頭……是離過婚的人……您這麽擡舉我們一家，真是……”

姚栩笑了，點起一根煙，又給章晚父親點了一支，老爺子嘴上不說，卻很受用。

“阿姨……您可能還不知道，我和小晚，是高中同學……那會兒，我就喜歡她了……”

姚栩吐出一個煙圈，立馬在空氣裏四散開去。

“更何況……我也是離過婚的，小晚和我，沒有什麽配不配得上一說”

姚栩只小坐了片刻，便說自己有公事要處理，匆匆離開。

劉桂芝望着一下就跑遠的豪車，啧啧感嘆着。

“她爸，你說章晚那丫頭是轉運了？突然能攀上這麽好的親事……”

劉桂芝又把姚栩送來的首飾盒子一個一個打開，把那些镯子什麽的一個一個戴在手上欣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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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老廠房那片要拆遷了，我今兒就去跟邱山說，讓他還是搬回來住吧……畢竟……他救了晚晚，咱不能落個忘恩負義的名聲不是！”

邱山這幾日正在老廠房那邊收拾東西，原本想着搬到晚歸飯店後面的雜物間先對付一段日子，等找到住處了再作進一步的打算。

“阿姨……您怎麽有空來了？”

邱山看了好半天，确認不是自己眼神不好，而是真的看到了劉桂芝。

“小邱啊……這不是這一片都要拆遷了嗎……我和你叔叔想着……你還是搬回雙豐小區住吧！那邊總歸比這裏的條件好！”

快入夏的天，看着邱山戴着毛線帽子，只有一只手忙來忙去的樣子，劉桂芝只能別開眼。

“阿姨……我和晚晚已經離婚了……無論是什麽緣由，我都不能白住你家的房子了……”

劉桂芝一開口提拆遷的事，邱山就猜到，她十有八九是為了拆遷款來的。

“這房子原本也是您的不動産，拆遷款……我也不會拿的……”

收拾了這麽幾天，邱山盡心盡力地把章晚的東西都收好了，只等搬家的時候，讓王鵬一起搬到晚歸飯店的雜物間裏去。

“小邱啊……話不能這麽說……雖說你和晚晚離了婚，但總歸是她的救命恩人……我們家，還是知恩圖報的！”

劉桂芝怕邱山繼續推辭，又把姚栩提親的事搬了出來。

“你不用擔心我們二老，晚晚有個高中同學來家裏提親了，嗷，叫姚栩！之前在Y省那邊咱都見過的！”

邱山一直沒停下的右手，終于滞在了半空中。

原來晚晚，這麽快就要和姚栩結婚了……難怪晚晚走的時候說，S城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不過也很好不是嗎？晚晚終歸要走向新的人生，他沒有任何理由不高興。

“那姚栩看着是個條件不錯的，一出手就送了好些首飾給我呢！想必送給晚晚的，比這還要多！……你放心，我和她爸會搬到瑤亭雅苑去，原先那屋子……你安心住吧！”

邱山只是搖了搖頭。

“阿姨……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自有我的去處……”

哪有什麽去處？晚歸飯店的雜物間？還是醫院的住院大樓？

劉桂芝見他這麽固執，也不再勸，日後旁的人問起來，她只說是邱山不願意去住，這樣便不會有人再說她刻薄之類的閑話了。

“鵬……一會兒過來幫我打包一下東西吧……”

王鵬本想着，讓邱山搬到和他的租屋近一點的地方，這樣也好照顧他。晚歸飯店的雜物間雖然他也收拾出來了，但……那裏實在是不宜住人，尤其是邱山這樣大病了一場的人。

那個雜物間只有一扇小小的窗子，通風采光都很差，比之前上學時睡得宿舍的面積都要小。冬天冷夏天熱，還沒有專門的浴室，王鵬實在是不敢想，如果邱山執意要住到那裏去，會不會……

王鵬到了以後，幫着邱山一件一件地把東西往外搬，暫時都放在老廠房前面的空地上。

“這些東西……不如送到章晚爸媽那裏去……你現在這樣，沒地兒幫她收着了”

王鵬一想到邱山還要把這些，除了他誰都不會要的舊書舊筆記本搬到那個逼仄的雜物間，就有些無奈。

“鵬……還是搬走吧……晚晚父母那邊……估計是不會要這些東西了……”

饒是王鵬這種耿直遲鈍的漢子，也能看出邱山心裏的落寞和孤單。他也明白那種感受的，小時候在孤兒院，孩子們的夢想和有家的孩子都不一樣，不想當科學家、也不想當醫生……所有人的心裏，都渴望着長大後，那些居民區裏能有一盞屬于自己的燈。

兩人在屋子忙着，外面卻噼裏啪啦，下起了雷陣雨。

“鵬！不好……下雨了！快！快把那些都搬到車子上！”

邱山右手拼命地轉着輪椅，不管不顧地拿着雨衣，想要把那些書都蓋住，只是無論他和王鵬怎麽努力，都不可能比雨落下來的速度更快。

一不留神，他的輪椅在門框邊卡了一下，邱山整個人都摔了出去。背後那麽大的撞擊聲把王鵬下了一跳，他趕緊跑過去要把邱山扶起來。

“鵬……不要管我……先保護好晚晚的書……還有筆記本……淋了雨……就沒用了……”

這要是在從前，邱山也有摔下輪椅的時候，那會兒，還能指望着一雙手把自己撐起來，再爬會輪椅。現在，他無論右手怎麽用力，都挪動不了分毫。

在王鵬慌忙搶救那些東西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到，邱山臉上複雜的表情。

邱山覺得自己很可笑，明明知道章晚已經有了新的生活，卻還不肯放下過去，還抱有一絲不可能的期待，覺得有朝一日，還能和章晚回到從前。

不可能了……

王鵬把邱山重新在輪椅上安置好後，他第一時間就讓王鵬推着自己去看那些書和筆記本有沒有淋濕。

很多獎狀都已經粘在一起，成了一團不成型的紙漿……筆記本上的字跡，也被雨水暈染開，模糊不清了……

邱山也摔得不輕，雖說有褲子隔着，但膝蓋和小腿仍然有好幾處都破了皮，絲絲滲着血。王鵬拿着碘伏和棉簽，一下一下幫邱山清理着傷口。

驀地，王鵬聽到頭頂上傳來一陣嘆息。

“鵬……送我去福利院吧……”

“什……什麽……”

王鵬沒想到邱山這麽快就改了主意。

“鵬……你也看到了……我如今自理都難……我要麽去福利院……或者醫院的療養院也行……療養院的費用我負擔不起……我想了想，還是去福利院吧”

王鵬的牙都快要咬碎了，他不管不顧，站起身來就要去打電話。

“鵬……回來……別讓晚晚知道了……我以後……都不想再去打攪她了……”

“為什麽？章晚既然能管得飯店那事，為什麽管不了現在的事？”

邱山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慢慢的閉上眼睛。

“鵬……她要結婚了……”

王鵬氣得恨不得沖到S城去，管她章晚是什麽體面人，他一定要把她這個沒良心的女人狠狠罵一通！

不過，沒等邱山住進福利院，倒是又進了醫院的住院大樓。

“哎……其實他這個病吧，有很多誘發因素的……既有可能是多勞多思的原因誘發的，也有可能是環境的原因誘發了身體的某些細胞發生癌變……”

“他現在還在服用大劑量的藥，确确實實不應該再辛苦了……這樣，先在醫院住上一個星期觀察一下……”

醫生跟王鵬解釋了很多，可是他能聽懂，又聽了進去的話只有一句，邱山不應該再辛苦了……

他很想自作主張給章晚打一個電話，卻沒想到，先在邱山的病房裏見到了劉桂芝。

“小邱……我聽說……你要搬到福利院去了？……這怎麽能行呢……”

劉桂芝吞吞吐吐，王鵬算是看出來了，她哪裏是關心邱山住什麽地方，這分明就是怕街坊四鄰說她刻薄，竟然把救過女兒命的恩人逼得無處可去。翻來覆去那幾套說辭，不過是為了自己的面子罷了。

“阿姨……我早就說過，不希望因為我的殘疾，讓你們一家人有心理負擔……關于我的事……我自己能解決好的……”

王鵬看着病床上那個喘氣都費力的人，心中大痛。他實在不忍心劉桂芝就這麽欺負老實人，便怼了回去。

“你沒看到他很虛弱嗎？你口口聲聲說救命恩人，那每次邱山生病的時候，你們一家人在哪裏？”

“鵬……”

邱山的話還沒說出口，整個人就在度暈了過去，醫生護士們把整張病床圍得水洩不通，全忙着急救。

劉桂芝見狀，思忖着要是邱山一直這麽病下去，恐怕真的像王鵬說的這樣，他們要管他一輩子了！

她好不容易發了財，一定要把錢緊緊攥在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