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溫柔

溫柔

大概是昨夜哭得太兇。芙蘿拉睡得很沉。終于在日上三竿時醒來，耀眼光線迫使她将眼睛眯成一條縫，眼皮又沉又脹，想必是腫成了核桃。

緩了好久，芙蘿拉又翻了個身才慢慢睜開眼，突然闖入視線的一張臉讓她一下子彈坐起來，“你不是走了？”

驚喜變成了驚吓是有些遺憾，但是生動的表情還是令哈迪斯忍不住戳戳芙蘿拉的嬰兒肥，好笑出聲：“是誰哭着喊着不讓我走的？”

芙蘿拉別過臉，面頰蹭着指尖而過，對着牆壁不言不語，只留給哈迪斯一個傲嬌的後腦勺。

見狀，哈迪斯無奈輕嘆，“你還在生氣？”

芙蘿拉确實生氣，氣他不守信用，氣他不夠關心自己，氣他不能像別的父親那樣留在身邊。當然，這些氣在剛才看見他的一瞬就消了大半，但是就不想輕易原諒，更不想讓他看見那雙紅腫的眼睛。

太醜了，萬一父親不喜歡自己了可怎麽辦？

哈迪斯一本正經，“生氣就變醜了。”

芙蘿拉肩膀一垮，無限怨念的瞄了哈迪斯一眼，又往牆角縮了縮。

好像說錯了話？

哈迪斯扣着下巴沉思，很棘手啊。

想他一堂堂冥界王者，管得住妖怪亡靈怼得了神王宙斯，今天被一個小丫頭給難住了。哈迪斯揣了揣袖筒，看來只有使出殺手锏了。

“我給你帶好吃的了。看，這是什麽？”

芙蘿拉告誡自己不能輕易妥協，卻在哈迪斯數次啧啧稱贊好吃之後，還是沒能抵制誘惑。她訝異的看着石碗裏一顆顆如紅寶石一樣剔透的晶瑩，問道：“這是什麽？”

哈迪斯趁芙蘿拉張嘴之際，直接抓起一把塞進她嘴裏，良久，他“啊”了一下，才問：“甜麽？”

口感确實不錯。

雖然他這一把抓得太多，雖然他動作笨拙，可這是第一次被父親喂食！

這一刻心是滿滿的。

“嗯！”芙蘿拉狠狠地點了兩下頭，聲音愉悅，笑的眼睛眯成了兩條縫。

看到芙蘿拉笑了，哈迪斯這才舒了口氣。小孩子還是好哄的，不枉他一邊被嘲笑一邊拉下面子向赫斯提亞讨教。

“是石榴，別的城邦才有的稀罕水果。”說着，哈迪斯将石碗遞給芙蘿拉，略帶寵溺神色，“全都是你的。”

見芙蘿拉不接，哈迪斯正犯愁之際，只聽小姑娘軟糯還帶着些撒嬌的聲音響起，“還能喂我嗎？”

被這樣一雙水汪汪的眸子眼巴巴的看着，任誰都說不出一個“不”字。哈迪斯現在徹底理解了為什麽宙斯會如此寵愛阿爾忒彌斯，如果她想要天上的星星，都會去摘給她，別說喂石榴了。

乖乖享受完哈迪斯的投喂服務，芙蘿拉又開始坐立不安，她的視線片刻不離的追随着哈迪斯的身影，生怕他又一聲不響的走掉。眼看他推門要出去，芙蘿拉跳下石椅快跑兩步追上，踮起腳将将環住他的腰，揚起小臉央求道：“你去哪？我也要去。”

對上哈迪斯揶揄的眼神，芙蘿拉才明白是自己多慮了，她輕哼一聲看向別處，“我，我是怕你迷路。”嘴上這樣說着，手卻還緊緊的攥着哈迪斯的一根指頭。

哈迪斯眼睛裏透出笑意，牽好芙蘿拉的手，配合着她的步伐，“走吧，帶我去集市逛逛。”

拉托集市，是這個小城邦最喧鬧的地方，不僅交易品豐富，更是車水馬龍人頭攢動，經常能看見舉家出動的人們，所以沒有完整家庭概念的芙蘿拉并不喜歡這裏。

但是今天就不一樣了，以前那些人臉上礙眼的笑容都變的格外順眼，走在父親身邊，芙蘿拉覺得邁步子都是自信從容，不自覺哼起了小調。哈迪斯側目看了一眼心情不錯的芙蘿拉，問：“想買點什麽？”

“想買一塊碎花麻布，還想給母親買一條羊毛披肩可以嗎？”

看着芙蘿拉小心翼翼的樣子，哈迪斯一陣心酸，他大手一揮，“随便買。”他是冥王，也是財富之神，只要芙蘿拉高興，分分鐘買下整個市場都不是個事。

不一會兒，哈迪斯就雙手滿滿了，芙蘿拉一手拉着他得袖子，一手舉着西柚糖一蹦一跳，嘴裏不停地叨叨：“羊毛氈就放在廳裏三人一起吃飯用，這套漂亮的新餐具剛好也是三人份的，蜜瓜很甜，粟米很香，今天晚飯我來給父親露一手！”

聽着芙蘿拉描繪一家三口的模樣，哈迪斯居然有點恍神。千年而逝，只有自己冥後的位置還空缺着，不是沒有合适的人選，只是都不心動，也許是時候考慮這個問題了，但是在遇見之前，他決定好好疼愛身邊這個小家夥。

芙蘿拉當然不知道哈迪斯在想什麽，還在一遍又一遍的确定他晚上會不會走，在哈迪斯不知道第幾次答應留下來吃晚餐後，她才放心的笑出聲，午後的明亮的碎光漏進她水藍的眼瞳中，很美。

這時，他竟有些遺憾不是她原本的黑眸。此情此景，如果是黑色又會是怎樣的驚豔。哈迪斯轉眼看見一位老者前面擺着一塊黑曜石項鏈，心一動，拍拍芙蘿拉的腦袋，“送你個禮物。”

這是第一次收到父親的禮物，而且還是非常貴重的東西，芙蘿拉覺得自己在做夢。她根本不知道哈迪斯什麽時候幫自己戴上的，直至胸前一抹涼意，她才恍然，瞬間紅了眼角，将項鏈藏在衣服裏，“我會好好珍惜她的，就像對待自己的生命。”

哈迪斯正想勸阻，就被小姑娘拉着向前踉跄幾步，她像一只雀躍的喜鵲逢人就報喜：“我有父親了，我再也不是沒爹的孩子了！”

這句話一定是她憋在心中很久了，和人類沒什麽接觸的哈迪斯笨拙又僵硬的配合着芙蘿拉，只因為不想掃了她的興致。

走着走着，竟然來到了一片草原，吵鬧累了的芙蘿拉直接倒在花叢中靜聽鳥叫蟲鳴，她懶洋洋的瞥見陪在身邊百無聊賴的哈迪斯，閃過一個念頭。

在孩子的心目中，一切美好的東西都和鮮花是絕配，父親高大英俊，戴上花環一定就像是神祗！于是心靈手巧的芙蘿拉快速的編好了一頂花環，笑眯眯的盯着哈迪斯看。

“怎麽？”

“能不能抱抱我？”芙蘿拉将花環藏在身後。

哈迪斯狐疑，但還是照辦了，在兩人對視的一瞬，芙蘿拉拿出花環為他帶上，并迅速的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紅着臉直接将腦袋搭在哈迪斯肩膀上，聲音喃喃：“這是給父親的回禮，謝謝。”

這一刻，哈迪斯已經将早晨赫斯提亞的嘲笑忘到腦後，甚至生起了将小姑娘帶回冥界的念頭。心情超好，哈迪斯打趣着害羞的芙蘿拉，“那個吻也是謝禮？”

“哇——幹嘛問出來？父親你個笨蛋，花環還我啦！”

芙蘿拉伸手就要搶，卻被哈迪斯一把按住了腦袋揉了兩把，笑意更勝，“傻丫頭。”

唔，笑了… …

芙蘿拉看得有些愣怔，然後便乖乖的靠在哈迪斯的懷中。他的體溫偏低，涼涼的，在炎熱的下午格外舒服，不知不覺間睡意來襲，不一會兒芙蘿拉竟然睡着了。

“芙蘿拉？”

輕喚得不到回應，為了讓她睡得更舒服些，哈迪斯将芙蘿拉打橫抱起。那張不設防的睡容裝滿了他的全部視線，內心軟成糊塗狀的哈迪斯也低下頭吻上了芙蘿拉的面頰。

這是美好的一天，與兩人而言都是。接下來的一星期，哈迪斯每天都會抽出時間陪伴芙蘿拉。“父親”這個詞不再陌生，成了一種溫暖而向往的存在。然而，他們的相處卻讓遠遠看着他們的某人很焦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