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自救

自救

是高歌？

真是荒謬。

丁葉當年喜歡高歌，女學霸喜歡男學霸，這是很正常的事，可她竟然說她還發現高歌有點在意陳默？陳默覺得這簡直離譜。

高歌當初要是在意她，還會躲着她？還會眼睜睜看着她被李曉欣那幫人帶走？

別扯了。

事實證明這只是丁葉自己吃了癟，還想嘴硬報複，給她添堵。但陳默只覺得可笑。

傍晚收工後，陳默回到城裏，剛進酒店就撞見了高歌。他好像在大堂裏等了很久，一見到她就急急忙忙奔了過來。

“有什麽事？”陳默瞥他了一眼。

說實話，她現在沒什麽心情見他。

我想請你去吃飯，可以嗎？他有點局促，匆匆比劃着詢問。

反正也餓了，和誰吃飯真的沒所謂，于是陳默點頭：“可以。”

他的眉眼間依舊寫滿不安，見她答應下來，才開心地對她笑了一下。陳默覺得那表情有點蠢。

今天的高歌好像和往常有點不一樣，他理過發了，穿了件很新的羽絨服，看起來清爽又精神，身上還有股淡淡的香水味，是清甜的梨子香。

表面低調樸素，實則暗戳戳地精心收拾，不知道抽了什麽風。

他擡手比劃，那我去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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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我的車吧。”

陳默說着，向保镖使了個眼色。高歌有點忌憚地看着那兩個保镖，感覺自己準備了一整天的心思只是一眼，就要被他們全部看透。

高歌選的地方是冬城一間口碑老店，這些年幾番擴張，在老城區最繁華的地段一眼就能看到。陳默從沒來這裏吃過，但很早就聽說過，畢竟十幾年前這家店就已經名聲在外了。

正值飯點，店內店外擠滿了人，叽叽喳喳的聲音不絕于耳。

司機和保镖在另一桌吃着，陳默和高歌相對而坐，飯菜可口，高歌卻吃得心不在焉，時不時地擡頭看看她。

陳默直接問：“晚上還要去我那嗎？”

可能是過于直白，高歌差點被一口氣噎住，卻感覺桌下有只長靴已經若有若無地貼上了他的小腿。

他頓時窘迫萬分，紅着臉趕緊從兜裏摸出一張卡片，伸手遞給陳默。

那是一張硬制折疊卡片，海藍色，上面還有星星的暗紋，不知他是從哪裏弄來的這麽幼稚的東西。

陳默接過卡片，打開看去，裏面只有一行字：我喜歡你。

他的字很漂亮，剛勁有力，挺拔俊秀。和那張便簽紙上留下的印跡一模一樣。

他這個人，還真是有點執着在身上的。

陳默剛要擡頭拒絕，眼前竟出現了一大捧暗藍色的玫瑰，高歌正紅着臉伸出手，把花束遞到她的眼前。

***

從前在教室裏，陳默的東西從來就不屬于她自己。

比如她的作業和試卷會被人藏起來，桌肚裏的東西會被人翻來翻去，上課走神時偷偷在課本裏的塗鴉也會被李曉欣她們拿來當做嘲諷的談資。

不是悄悄嘲諷，是在教室裏，當着所有人的面嘻嘻哈哈地點評，當衆處刑一樣。

“你們看，陳默在語文書後面畫了一座城堡欸！”

“你管這叫城堡？好吧好吧，就當是了，欸？城堡的窗戶裏面還畫了兩個人！”

“我看看我看看！啧啧，陳默，你不會是在幻想和白馬王子一起生活在城堡裏面吧？你要笑死我嗎？真土！”

才不是，陳默暗自反駁。幻想中，她才那座城堡的主人，一個狂拽酷炫的女魔頭。

等她成了全世界最厲害的女魔頭，一定要把這些對她不好的人全部殺光。

“這頁又是什麽啊？一個男的跪在一個女的面前，表白嗎？還是求婚啊？他手裏拿的是什麽啊？”

“好像是鑽石？你畫得什麽鬼！哪有那麽大一把鑽石？沒救了，你真的是窮瘋了！”

“你傻啊，那是花，藍色的玫瑰花！哈哈哈哈陳默，你不會是喜歡那種藍色的玫瑰花吧？你的審美怎麽跟那種裝腔作勢的性冷淡阿姨似的！”

“呵呵，就算再土，也不會有人送她啦。”

“欣欣，還是你比較狠。”

“這是事實，她啊，只配在垃圾堆裏茍活。等到情人節的時候，她撿垃圾的男朋友會送給她別人扔掉不要的禮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有畫面感了！”

她們懂什麽？陳默咬牙切齒，卻并不反駁。她知道，一旦她回一句嘴，後果只會更慘。

那幅小畫裏明明是女魔頭的男寵正在努力讨好主人，他跪在她跟前，為她獻上一捧仇人頭顱紮成的花束。至于為什麽是藍色的，是因為惡人在死去之後，在她的幻想中，都會變得灰藍灰藍的。

人們說，藍色的玫瑰代表奇跡，代表不可能實現的事。而藍色的人頭卻是她實實在在的戰利品，是勝利的象征。

所以仇人的頭比玫瑰花要浪漫得多。

***

盯着那束花，陳默只覺得有點紮眼，刺得她的眼睛突然很痛。

“你啊。”

她合上卡片放在桌邊，收回撩撥的腿，把視線從那片暗藍色上移開，突然故作輕松地笑了起來：“不會是走心了吧？”

高歌的眼裏頓時充滿了疑惑。

那樣的疑惑，似乎是預料到了既定的結局，卻又心存僥幸，看起來甚至有點可憐。

陳默接過花：“謝謝，很漂亮。”

她努力讓自己的回應溫和委婉些，打算盡可能回避這個尴尬話題的同時，不要觸及到對方的逆鱗。

畢竟不撕破臉才是成年人應該努力做到的。

于是她笑了，改成手語繼續對高歌說：吃完去我那，今晚給你來點兒不一樣。

店裏很嘈雜，只有他能讀懂這令人血脈噴張的私語。

高歌卻蹙起眉頭，一副懷疑且極不滿意的樣子。

“不要嗎？”陳默擡眉，撇着嘴依舊直勾勾地看着他。

高歌略顯緊張地擡起手，急切地看着她，生硬地問：你拒絕了？

哎。陳默在心底嘆氣。

為什麽要把事情理論得那麽清楚呢？她頓時有點煩躁，索性聳聳肩，靠在椅背上坦然地看着他：“我不想把簡單的關系複雜化。”

開口的那個瞬間，她感覺高歌眼裏的光好像頓時消失不見了。

他茫然地盯着她，随即目光失焦般沉到了虛無缥缈的某處，他整個人石化般失望地移開視線，随後起身離開了飯桌。

不遠處的保镖見狀，正要追上，卻被陳默用眼神制止了。

讓他走。

都是他的問題，是他太貪心，想要的太多，她沒法給。

陳默冷冷想着，拿起筷子繼續進行被這個小插曲打斷的晚餐。

不得不說，這家餐館真的很好吃。小時候每逢路過這裏，她都會很羨慕地從窗口往裏張望，想看看那些食客的餐桌上都有些怎樣的美味。她也曾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走進來豪邁地點上一大桌菜，當初只是想想，都覺得幸福無比。

可現在吃在嘴裏，即便舌頭覺得美味，心裏好像也沒有什麽幸福的感覺。

陳默有些麻木地繼續把飯菜咽進肚裏，最終撐得想吐。

她放下筷子冷冷起身，把桌邊的花和卡片都扔進了餐館牆角的廢紙簍中，轉身離開時，被刻意壓制住的心境并沒有産生一絲波瀾。

***

回酒店的路上，陳默心情極差。

一方面是白天和丁葉的那番交談讓她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另一方面，大概是因為高歌。

過往從來都是她在拒絕別人之後冷冷離開，今晚高歌居然把她晾在原地自己先走了。

過分。

陳默心裏不爽，改道去了酒吧喝酒。

她在酒吧裏遇到的第一個想和她發生點什麽的男人瘦瘦高高的，在暧昧的光影裏，他的身影有點像那個誰，于是被陳默一把推開。

第二個男人在吧臺邊觀察了她很久，借由請她喝一杯的理由靠近，擡眼見他竟穿着和那個誰看起來極其類似的羽絨服，于是陳默裝醉，眼看就要把酒吐在他身上，于是把他給吓跑了。

獨自喝了幾杯後，陳默起身去洗手間，迎面撞上了第三個男人。

“陳默？”

陳默擡頭，視線裏模模糊糊，好像是餘聲。

“餘總？你怎麽在這個地方......”

她順勢迷迷糊糊地靠在他結實的手臂上。

餘聲側身扶住她，低頭哭笑不得：“這該由我來問吧，陳總不是不喝酒的嗎？”

“要你管。”

餘聲擡頭環顧四周：“你和誰一起來的？”

陳默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笑。

餘聲見狀，臉上有疑惑閃過，很快便笑着摟住了她的腰：“走，正好我再陪你喝兩杯。”

可惡。

陳默邊喝邊想，酒這個東西真是讨厭，竟然越喝越難受。她很快就不想喝了，但餘聲依舊拿着酒瓶一杯一杯倒給她，他不是早就說過要陪她不喝酒麽，真是個騙子。

醉意漫上，真想有人來拉她一把，把她帶走，就好了。

明明之前是誰打着手語勸她少喝點酒，可那個人呢，她喝了這麽多，他這個時候怎麽不來勸阻了？

哦，對，對對對，他已經走了。把她一個人晾在烏央烏央的餐館裏，讓那麽多人看着，他居然一言不發地站起來直接走了，氣得她狠狠把那破花給扔掉了。

可惡。

陳默想着，接過餘聲遞來的杯子，仰頭又喝光了一杯。

直到一雙手将她抱住，陳默才猛然從酒精的海洋裏擡起頭。可那人面目模糊，身份不明，她更是難以思考，只好伸出手用力回抱住對方的脖子，把臉深深埋進他的胸口。

她好像産生了幻覺，竟聞到一種清甜的梨子香味。

真的很好聞，很迷人。

陳默頓時安心，在那人懷裏松掉了最後一絲警惕，落入沉沉的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