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心的困境

心的困境

早七點的鬧鈴雷打不動地響了。

陳默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酒店的床上，身上穿着昨天出門時穿的衣服，還算整齊，除了頭發有點淩亂。

嘴巴裏混雜着各種酒的味道，腦袋還是痛的，是宿醉帶來的後遺症。

她隐約回憶起昨晚離開餐館後又去了酒吧，在那裏碰到了餘聲，兩人又喝了不少酒，至于其中的細節，她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所以昨晚是餘聲把她送回來的？

陳默拿起手機給餘聲打過去，對方一直不接，直到要挂斷的時候，那頭終于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陳總，醒了？”

陳默揉着太陽穴：“嗯。”

這時，電話那頭又傳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夾雜在餘聲沉沉的呼吸聲中，聽着慵懶而缥缈。

陳默便陰陽怪氣地笑了：“我好像不該這時候打過來。”

餘聲淡淡哼了聲，窸窸窣窣間，他大概是走下床，聲音清晰了幾分：“昨晚陳總不勝酒力，我還沒盡興你就醉倒了，恰好你的司機等在門口，我就讓她把你送回酒店了。對了，我向你保證，絕對沒占半點便宜啊。”

陳默酒量一般，但不至于随随便便就醉得不省人事，一定是他昨晚在故意灌酒。

至于什麽沒占便宜，還不是發現她的司機劉姐正在酒吧門外等着，這才收手放人的。

“哦。”陳默抄着手機迅速給劉姐發去一個紅包，同時冷淡回應，“謝謝餘總，不打擾了。”

“等等。”餘聲倒是不急，竟在電話那頭輕笑了起來，“陳總，你知道嗎，你發起酒瘋來就像個太妹，一點也不大家閨秀。”

可老子本來就不是什麽大家閨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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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幹巴巴地笑了：“彼此彼此，餘總昨晚看起來也不像什麽正經商人。”

“欸？陳總就是這麽評價我的嗎？有點失望。”

“挂了。”

陳默決定趕緊結束這通電話，她正要挂斷，餘聲突然在那頭笑着問：“八卦一下，高歌是誰啊？”

嗯？

陳默心裏打鼓，卻面不改色：“誰？”

“高歌。”

餘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尾音裏帶着戲谑的笑意，他不緊不慢地繼續說：“昨晚你喝醉以後一直在叫這個名字，一會兒吆喝他送你回去，一會兒命令他留下來，還挺狂放的，嗯，你還讓他*你。”

陳默差點窒息。

“不認識。”

冷冷說完，她挂斷電話一頭倒進床上。酒這個東西果然是害人不淺。

***

宿醉給新的一天帶來的是消極的狀态，陳默在酒店多休息了半天，中午下樓游泳，計劃下午再去冬寶寺的工地上看看。

一直守在那好像又沒什麽大事，不去又覺得有點不負責任。只出錢的人就是這樣，錢捂在口袋裏時被捧着，等達成協議，便被排擠在邊緣。

游到中午一點過，陳默出水離開泳池，卻被一個陌生人叫住。

“你的手機，別忘了。”

酒精果然害人，陳默這才想起手裏還擱在泳池邊的躺椅上，便向對方道謝。

“其實我在這都見過你好幾次了。”對方開朗地搭話，“有時候看你在健身房跑步，有時候在游泳，你游得挺棒。”

男人很年輕，看起來二十出頭的樣子，只穿了條泳褲，絲毫沒打算遮掩健碩的身材。

太直白了。不管是說話還是其它什麽，然而陳默并不抵觸這樣的直白，便敷衍地又向他說了聲謝謝。

“小姐姐，可以要你的聯系方式嗎？”

年輕男子說着，從旁邊的另一張椅子上拿起了他的手機，一邊低頭解鎖一邊無比自然地說起：“不知怎麽的，就是很想認識一下漂亮姐姐。”

他坦然地看進她的眼睛，分明在說，你不許拒絕我。

于是陳默又花了三秒鐘将對方上下打量了一番，點頭答應。

微信上并沒有真實姓名，他也沒有進一步自我介紹，陳默只好把他的備注改成了“泳池”。

“小姐姐吃午飯了嗎？平時喜歡先吃飯再運動還是先運動再吃飯啊？啊，現在不餓？那我送小姐姐回房間休息好嗎？可以讓我送嗎？”

他像只剛剛認識就貼在人腿邊搖尾巴的小狗，不停地說着話，黏在陳默周圍不肯離去。

“我下午還有工作。”陳默對他客氣地笑笑，“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噢。”他頓時有點小失望。

有一瞬間，他失望的表情突然和昨晚餐館裏某張失望的臉重疊在一起，這令陳默煩躁不已，又在心裏把那個人給罵了一通。

罵着罵着，她又開始想那個人的事。

真的，太迷惑了，陳默。

她冷冷在心裏對自己呵斥，眼前就有如此年輕健壯觸手可得的身體，你居然還在惦記那個一無是處的啞巴。

過分了。

“你等等。”

于是她叫住了那個失望的年輕人。

“晚上收工之後回酒店，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餐廳吃點東西。”

“好呀！”

他欣喜若狂，眼睛裏燃起了快樂的光。陳默也變得心滿意足，朝他擺擺手随即告辭。

忘掉上一個的最好方法就是迎接下一個。畢竟常言道，下一個更乖。

要開心，要振作，陳默。她無比強勢地在心裏對自己說。

***

到了下午，工作狀态并沒有提起來，陳默感覺疲乏不已，甚至産生了一些幻覺。

她總感覺工地上有人在暗處跟着她。

坐在活動房的辦公室裏看資料時，好像有人影從窗外一閃而過，等她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戶看去，外面卻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她安慰自己，那只是因為有風吹起窗簾造成的錯覺。

去洗手間的時候，她好像又看到了一個黑影，正縮在女廁門外陰暗的角落裏。她遲疑着停下腳步，恍惚看見好像真有黑影掠過，再走進查看，依舊什麽都沒有。

而那個小角落連只老鼠都藏不下，大概，就是老鼠吧。

年關将至，除了冬寶寺附近有施工隊來來往往，附近的廢墟簡直荒涼得讓人害怕。五點剛過，陳默草草收工，讓司機劉姐接她返回城裏。

還在路上，她就收到中午遇上的那個人迫不及待發來的消息。

泳池：小姐姐下班了嗎？

泳池：[期待][期待][期待]

陳默盯着手機屏幕，她甚至已經想不起對方的臉，卻輕輕笑了。她現在急需轉移注意力，這個人來得正好。

泳池小哥果然等在酒店的餐廳裏。他穿了一身潮牌，甚至連耳環項鏈戒指也一樣不落地裝飾在身上，開口說話的時候，陳默發現他竟然還打了一顆舌釘。

他的話很多，宛如一只閃閃發光的開屏孔雀，不停地向她炫耀展示着自身的優勢。

見陳默不為所動，他便更進一步，起身坐到她的身邊，試圖在兩人之間增加一些暧昧的肢體接觸。

陳默有些厭倦了這樣殷勤熟練的套路，直接轉過頭盯住了他的嘴巴。

“嗯？小姐姐，你想......想幹什麽啊？”

她輕輕伸出舌頭向他示意，問他：“你和女朋友接吻的時候，一定很刺激吧？”

這番直白的問題讓泳池小哥有點懵，他稍作思考，迅速回答：“哎，之前就是她纏着我打的。”

陳默故作詫異：“你有女朋友了？”

“沒有啦！”對方趕緊笑着澄清，“已經是前女友啦。”

“哦，”陳默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可我不太喜歡情史太豐富的男生。”

“我只是談過一兩段只是拉拉手的戀愛......小姐姐千萬別誤會！哎呀，我這個人怎麽搞的，嘴真笨啊！”

陳默暗笑，好茶。

“小姐姐是做什麽工作的呀？感覺很忙的樣子。”

對方正絞盡腦汁轉移話題，陳默卻沒有回答，而是眨眼看住他，壓低聲音問道：“那你的前女友，有纏着你在這裏打洞嗎？”

見她的手指正戳在胸前，泳池小哥的臉瞬間白了，表情裏帶着某種招架不住的無力感。

“欸？什麽？”他有點慌張地低下頭，害羞地笑了，“你在說什麽呀？我不懂呢。”

“你慌什麽。”陳默冷冷看着他，有點神經質地笑起來，“我只是問問，又沒有真要你打。”

泳池小哥的腦子裏很懵，沒想到這美女居然是個瘋子，他完全看不透她的底細，也不知道她究竟想搞什麽鬼。

他忙起身坐回了桌對面，環顧四周，宛如看到救命稻草般，扭過頭指着身後不遠處牆上的電視大聲說道：“我們......看會兒新聞吧！哇，今天是市政府的年度工作會啊！那個人就是市長，對吧？”

誰要看這個。

陳默在心裏罵罵咧咧，擡眼看去，電視裏正在播新聞，冬城市長正在會上進行工作報告。她剛要收回視線，卻注意到屏幕的右下角有個小框，手語翻譯員正在用流暢的手勢同步翻譯着市長的報告內容。

手語翻譯穿着深色西裝黑色襯衫，打着一條淺素色領帶，英俊挺拔。

這還是陳默第一次見他穿正裝，不得不說，非常适合他。

他正溫和地看着鏡頭，臉上帶着陳默從沒見過的友善微笑，那雙大手熟練地以高頻率打着手語，透出罕見的精準和篤定。

陳默冷冷盯着小框裏的人，突然很想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