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杏榜

杏榜

李時居額角重重一跳,在原地愣了數秒,直到邊上看名次的考生因為激動而撞了她一把,才讓她回過神來。

第一次感受到系統的“人性化”——

原來!這般!姍姍來遲啊!

腦海中的聲音很傲嬌,大概是聽見她內心所想,幹脆不說話了。

李時居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嘗試在內心呼喚:“系統?系統同志?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眼前驟然閃了閃,一塊信息面板似乎不大情願地出現在她眼前。

【基礎屬性】

姓名:李時居

政略:65

軍事:0

聲望:0

立意:在服務大局中激發使命擔當

為什麽一個系統,還要講立意啊?

冰冷的系統适時出聲提示:“國家命運與個人前途休戚相關,民族振興與個體發展緊密相連,本系統将協助綁定者以科舉求道。年輕人,提升你的政略、軍事和聲望吧,當勤學,當常思,承擔社會之責,承擔興國之任,與時代同向同行!”

說得很好,李時居簡直想在內心給它鼓鼓掌。

這麽厲害的系統,如果能去參加公考,必然是申論滿分選手吧。

她接着往下看任務欄。

【主線任務】

九萬裏風鵬正舉(一)

目标:入學國子監。

備注:你需要參加科舉考試,那麽進入國子監深造,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獎勵:巧舌如簧·初級(可升級)

簡單得令人咋舌,她看了幾遍,确定不會遺忘上面的任何一個字,才小心收起面板。

李時居靠着牆壁,長長舒了口氣。

命運的饋贈從來都在暗中标好了價格,穿到這本書中,比起先前猜測的宅鬥劇本和甜寵路線,其實這個直白的帝師系統還挺對味兒的。

畢竟前世她也以裸考姿态成功上岸過。

不過綜合眼下侯爵府情況,要以女子之身,還是個白身入學國子監,真是個令人頭疼的難題。

“……小公子怎在此處站着,莫不是今年春闱榜上無名?”街口賣包子的大爺打量她。

李時居面無表情地一頓,旋即就地下坡地點點頭。

包子攤常年開在禮部門前,大爺對落第這種事早就司空見慣,“您也不必傷心,聽說今年的會元薛瑄很不一般,在漠北就中了解元,那縣試、府試、院試都是案首,我看啊,過幾天殿試,大邾要出一個六元及第了!”

這位薛會元就是原書男主,這倒和她記憶中的劇情對上了,不過可惜的是,他在殿試中表現平平,并沒能奪得狀元。

白汽漫上臉來,大爺擺弄着蒸籠勸慰她:“小公子年紀輕輕,樣貌又俊美,來年再戰,必能中第!”

話說到這兒,不照顧下生意說不過去了,李時居剛好也覺得有點餓,便在攤前站定,“兩個,不,四個肉包子吧。”

兩個帶給雲氏,另外兩個留着自己吃。

大爺心情很好,一手拿錢一手交貨,順便笑嘻嘻湊上來講了句,“若是真想中榜,我倒是能給你支個招。”

李時居來了興趣,擡眉看他。

大爺自己也拈了只大白饅頭啃,腮幫子鼓鼓囊囊的,“薛會元去年入京,一整個冬天都在隔壁貢街上的國子監讀書,确有真才實學不假,但到底是從漠北進京的,這會試啊,少說也得看跟上頭的關系……三殿下,您知道的吧?”

他一副賣關子的模樣,不等李時居張口,便把包袱抖露出來:“——薛會元進國子監,全靠三殿下善心資助,幫人幫到底,自然這會試也替他說了好話呗。”

李時居“哦”了一聲,沒多反駁,頗有風度地向大爺微微颔首,揣起包子往大街上去了。

樹大招風是亘古不變的真理,寒門小子一步登天,這坊間傳聞可真夠亂的。

她記得很清楚,原書中陳定川的确資助過一批學子進國子監,但人薛瑄完全是憑自己本事和男主光環考上的,跟走後門沒半毛錢關系。

何況薛瑄入朝後也沒少投桃報李,陳定川最終成就大業,缺不了他在背後推波助瀾。

李時居三下兩下将包子塞進嘴裏,從禮部衙門前繞回貢街上。

那輛青幔馬車,好像就消失于這個方向。

憑借對原書劇情走馬觀花的了解,和這三個月來的沉浸式大小姐生活體驗,她腦中已經下了判定:

——車中的“殿下”就是三皇子陳定川。

畢竟大皇子陳定夷快四十了,年歲不符,而二皇子陳定南在外領兵,排除法一算,很簡單。

知道是陳定川後,她心中反而松懈下來。

原書中,最大贏家的就是這位出身平平的三皇子,端方君子大好青年,用人格魅力征服朝野,眼下他正編書修史,協理太學,順便搞搞科舉。

正與賣包子大爺的說法重合。

回想起陳定川将自己趕下馬車的語氣,嗯……似乎并沒有那麽端方。

不過李時居無暇顧及那麽多,既然系統任務是要她入學國子監,往後少不了要跟這位殿下打交道。

跟緊未來的一把手,早日當上他的左膀右臂,平步青雲,順便把老爹和老哥給弄出來,才是邁向人生巅峰的坦途啊!

前方一陣沸騰,街上鑼鼓喧天。

原來是報喜官從禮部衙門而出,騎着高頭大馬,高舉貢院旗子,出發前往各府各會館報喜。

天時涼快,李時居擔心再遇上錦衣衛,步履飛快地趕回侯爵府,好在大門緊閉,看來昨晚她的夜探并沒有打草驚蛇。

雲氏正揪心地在花廳裏踱來踱去。

“娘,孩兒什麽都沒打聽到,”李時居走進來,朝雲氏搖了搖頭,“北鎮撫司安排許多人手,似乎都在找尋哥哥的蹤跡。”

雲氏六神無主地嘆了口氣,然後眼尖地發現了女兒手上還未來得及藏起的傷疤。

“你的手怎麽傷成這樣!”雲氏從博古架裏取了藥,很心疼地拉着她在桌邊坐下。

李時居看着母親擔憂的側臉,感受到潤物無聲的暖意,眼眶微微發燙。

武德侯府從來不是重男輕女的那種家庭,對女兒的關心并不比兒子少,除了不能加官進爵,李慎和雲氏這些年已把能力範圍內最好的都給李時居了。

只是雲氏向來體弱,因此現在家道中落,偌大的擔子,竟要少女用稚嫩的雙肩扛起。

“娘,吃點東西吧。”上好藥,李時居移開目光,從懷中将油紙包好尚且溫熱的肉包子拿出來,“怪女兒沒用,昨夜沒能将粥給爹送去。”

“不怪你,你爹若知道你這份心,一定很欣慰。”雲氏拍了拍她肩頭,把案桌上的一本賬冊翻開,“這是趙管家連夜理出來的,我尋思着,咱們李家也是個正派人家,就算落魄,也得把該交割的交割了。”

侯爵府裏的仆人,大多是家生奴才,屬于主子的私有財産,雙方之間并不是簡單的雇傭關系。

一旦李慎被定罪,他們多半會被官府賣掉。

趙管家那樣經驗豐富的大概還能尋個類似的活計,可小丫頭老婆子們,要麽流落煙花巷,要麽只能去出賣體力。

李時居想了想,點頭稱是,“府中上下,從管家到丫鬟小厮,誰不是盡心盡力、極少惹是生非的?我想咱們不如給他們脫了奴籍,出去也能尋個好營生……”

她話沒說完,就聽見外頭“撲通”幾聲,李時居推門一看,竟是趙管家帶着六七個家丁仆從,齊齊跪倒在地。

“你們……這是做什麽!”雲氏扶着桌子站起身來。

“我做了這麽多年奴才,只有武德侯府從不刁難苛待,如今正當難處,夫人小姐卻願意為我們尋一條生路,這等大恩大德,沒齒難忘!”趙管家八尺大漢,此刻激動地淚流滿面,“但是我們商量過了,就算小姐為我們脫了奴籍,我……我也不走,我相信老爺是被誣告的,總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要守好夫人小姐,靜候老爺和公子歸來!”

後面衆人跟着磕頭說是,李時居看見,這裏面還有跟着雲氏嫁入侯府的周嬷嬷,廚房的柳大娘,以及自己的兩個貼身丫鬟楓葉和荻花。

“你們都起來,”雲氏和李時居對看一眼,上去扶人,“就算你們願意留下,侯府也支不起月銀了……”

“我們不要錢!”趙管家朗聲道,“大夥兒商量過,這些年跟着府裏吃香喝辣,手上多少都有積蓄,府裏不像從前人來客往,我們有了空閑,還可以出去掙錢呢!”

周嬷嬷嘴一扁,“夫人,您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我就跟着您了……”

楓葉和荻花也一臉憂傷地看着李時居,“小姐,我們不想走——”

李時居朝她們倆笑了笑。

如果她要去考科舉,府裏能有人照顧雲氏,自然可以解了她的後顧之憂。

——不過當前面臨的主要矛盾還是沒錢。

雲氏讓大家進了花廳,趙管家盯着桌上的賬簿,有點唏噓。

“昨兒錦衣衛來,我沒保護好家裏的物件,如今剩下的不足昔日四分之一……”

“咱們勢單力薄,哪能抵得過錦衣衛,”李時居安慰他,“我和娘商量過,大凡值錢的古玩、字畫、首飾等,先變賣典當,可以抵上一陣。”

趙管家見小姐頗有見地,拿出專業幹勁,“府邸呢?還有外頭莊子呢?”

“外頭莊子的地契由娘先收着,這個錢是李家的本金,不能動……至于府邸,我倒想變賣出去的,”李時居向雲氏望了一眼,翻開賬簿,“侯爵府房屋并家人住房十三處,共計四百八十間,帶花園一座,如今咱們十來個人,住不了這麽大的院子。”

雲氏捂着額頭,悶哼了一聲,“其他的都可依你,但府邸不能賣……這是李家的根基,是你爹扶聖上登基後的賞賜。”

“好。”雖然有了這筆錢,便可以疏通關系進國子監,但李時居也很理解雲氏心情,“府邸不動,明兒我和趙管家去辦理各位的脫籍文書,剩下的人留在府裏,幫襯我娘,将不用的院子屋子拾掇出來。”

大夥兒有奔頭,侯府便有了希望。

這一晚,大家都睡得很香,就連雲氏也一掃前幾日憂愁,徹底放松地歇了一覺。

只有李時居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想到自己的任務,苦着臉失眠了。

次日清晨,雲澹天青,惠風徐來,她頂着大黑眼圈站在院子裏打八段錦,忽然聽見周嬷嬷高聲來報——

“夫人!小姐!四表叔一家上京中來了,那李大嬸子這會正在大門上哭訴,讓府裏給表少爺念國子監出學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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