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親戚
親戚
對于表叔李四這一家子,原書中草草提過一筆——李時維與薛瑄初識時抱怨過幾回,後來便漸漸沒再說起了。
而在原主的記憶中,也只有少許往事淵源。
先帝在位時,出身寒門的李慎靠一身軍功,榮任骠騎大将軍。
那不是個明智的皇帝,日日辍朝,又不能人事,年近半百,膝下連個可以繼承皇位的子嗣都沒有。
于是在皇太後的默許和李慎的支持下,煦王在宮變中奪下龍椅,李慎被封為武德侯,成為當朝說一不二的權臣。
武德侯地位高,被窮親戚觊觎并不算稀罕事,李慎也知道自己被天子忌憚,是以早幾年間一直在致力于培養李家親戚。
李蒿便是在那個時候被接入府邸,跟着李時維在族學念書。
李時居趕到侯爵府門口時,李大嬸子正躺在地上打滾,旁邊負手站着一臉陰沉的李四和他們肥頭大耳的兒子李蒿。
周遭圍了許多看熱鬧的百姓,陣仗比錦衣衛來搜家那天還大。
雲氏站在臺階上,神色凝重,一語不發。身前只有一個趙管家苦口婆心地勸道:“……夫人小姐昨兒都只吃了一餐飯,表叔表嬸就算是借錢給蒿哥兒念書,也得等侯爺回來再說,是不是?”
“什麽借錢?當年可是白紙黑字地寫了,我兒李蒿念書上學的費用一概由侯爵府出資!”李四從懷裏摸出一張紙,對着晴空抖了幾下,讓衆人看個明白。
“可是現在府裏困難……”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看出了這麽大的事,侯爵府不是還雇得起你們這些管家下人嗎?”李四伸手指着趙管家鼻子,不慌不忙地反駁。
圍觀群衆中響起竊竊私語,雲氏的面色又白了幾分。
趙管家連忙解釋:“我們是自願留下來!”
“自願?我可不信,你們信嗎?”李四表演欲極強地向衆人抛出疑問,順便踢了腳躺在地上的李大嬸子,示意她趕緊配合。
“……我這苦命的兒啊!”李大嬸子的哀嚎頗有種歌謠的腔調,“若不是咱們輕信侯爺,爹娘必然早早給你置辦學費,三年後,你便能上杏榜給我們長長臉了!”
“他自小就聰明,能上殿試,中狀元!”李四摟住自己局促不安的兒子。
李大嬸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侯府今天必須把蒿兒的學費拿出來!”
李時居靠在門後廊子上 ,若有所思地盯着這一家三口,蹙起秀氣的眉毛。
她記得李蒿跟着表叔表嬸在鄉下長大,課業上天資平平。
李慎對這個侄子也算虔心教養,一切都是按着權貴子弟的标準來要求他的,文章做的不好,倒也可以走武舉人的路子,
只是他不掙功名就罷了,吃喝嫖賭一樣都不落下,花的都是侯府的銀子,後來鬧得族學先生也忍受不住,李慎才讓李四把兒子領了回去。
當時談妥的條件之一,就是李蒿若能考進書院,侯爵府便酌情承擔部分費用。
兒子好不容易長到了能進書院的年紀,李四顯然是聽說李慎出事,擔心這筆到了嘴邊的金錢不翼而飛,索性找上門來。
先引起公憤,再拿出當年立下的字據,料想侯爵府兩個女眷當家,也翻不出什麽花。
只是他們張牙舞爪地要錢,沒留意到自己話中的破綻。
李蒿要進國子監,就李蒿這不學無術的模樣,考京城最普通的書院都勉強,還妄想進國子監?
“……表兄要錢念書?”
李時居從門後走出來,站在雲氏身邊給她壯膽,朱唇輕啓,“可以。”
“居兒,你過來做什麽?”雲氏唇角緊繃,面色郁郁。
李時居沖雲氏眨了眨眼,然後轉頭對表叔和表嬸笑道:“從前您二位來得不巧,我都沒見過,如今是頭一回碰見,倒也不必多禮,天涼,躺在地上多難受啊,快上椅子裏坐,要多少錢,我們慢慢談。”
荻花和楓葉早就搬來幾把椅子,在廊下鋪開。
她淡定自若地将雲氏扶進上首玫瑰椅裏,順勢在旁邊坐下,朝着還沒反應過來的李四一家道:“您幾位是在鄉下住久了,不知道我們商量事情,都是坐在椅子裏說話的嗎?”
這話明裏暗裏有嘲諷他們的意思,那三個也不是傻子,立刻就聽出來了。
李四怒氣沖沖,李大嬸子不依不饒,李蒿卻心浮氣躁地朝門內挪了一步。
半大小子,以前在族學都是仰着鼻孔看人的主兒,方才母親當着這麽一大群人躺在地上滾來滾去,已經讓他覺得臉面挂不住了,眼下見到表妹點頭應允,事情有緩和的轉機,那張椅子也就有了吸引力。
“蒿兒!”李四伸手拉他一把。
“表妹都說可以談了……”李蒿望了眼坐在地上的李大嬸子,“讓我娘坐着說話吧。”
李四賭氣道:“你心軟,等門一關,那小妮兒出爾反爾,要不來錢,怎麽辦?”
李蒿為難地看向李時居。
李時居很淡然地火上澆油,“表叔不信我,倒也可以理解,只是當真要為了一筆錢,臉面都不顧了嗎?”
圍觀群衆關心的焦點已經從侯爵府會不會出錢,轉到李蒿一家人會不會聽小姐的話,老老實實進門上座了。
一時間巷中議論紛紛,甚至還有人高歌李蒿曾經的頑劣事跡,并下起賭注。
“爹,我不管今兒能不能要到錢,有侯爺字據,想來他們也不會抵賴,但是您別讓我娘在這兒出醜了!”
李蒿顴骨通紅,瞪一眼親爹,攙着李大嬸子移進廊下椅子上。
就剩李四一個人站在門外,獨角戲唱不下去,他只好埋着頭走進院子,滿腹怨氣地坐下。
趙管家還不忘禮數周到地朝周遭百姓們拱了拱手,“讓大家看笑話了!”随後将侯府大門嚴嚴實實阖上。
“表叔表嬸表兄是我們武德侯府的貴客,”李時居親手斟了壺茶端過去,笑得滿面春風,“只是今兒這一出,我們知道內情還好,叫那些嚼舌根的人傳出去,指不定認成什麽打秋風的窮親戚。”
“你這丫頭!”李四回過味兒來,翻眼瞪着她。
李時居本來也沒打算跟他們好好說話,她開頭的目的只是為了讓李大嬸子從地上起來,畢竟侯爵府如今弱勢,還欺負親戚,多不好看吶。
她心中有成算,要對付這種人,只有把事情掰開來,曉以利害,才能将問題徹底解決。
基層鍛煉了好幾個月,她也是在政務窗口調解過好幾件棘手案子的人。
扭了扭脖頸,就當是重操舊業了!
“好好的一個兒子,當年侯爺要他入京讀書,我們就老老實實送他離家!”李四一口氣将茶水喝光,盯着眼前身量窄長的小姑娘,“後來答應給一筆錢,他回家的也是你們,如今又出爾反爾,也太不将律法放在眼裏!”
“我先前不是那個意思,”趙管家急得直擺手,“這不是侯府困難,暫時拿不出來,才請您二位等一段時間……”
李四搖着頭,只将字據拿出來放在桌上,手指噔噔敲着,不願聽他解釋。
李時居将他神情都看在眼中,很顯然,這一家子根本不是來好好商量的,分明就是聽聞李慎出事,前來打家劫舍。
“既然表叔說起律法,那我就要同您好好說道說道了,”李時居雙手疊放在膝頭,擺出了人民公仆的标準笑臉,“這張字條,看起來确實像是我父親的字,只是他沒用印蓋章,紙也不是我侯爵府日用的雪浪紙,想來模仿筆跡并非難事,表叔如何證明這就是我爹應下的呢?此其一;其二,蒿表兄在族學念書時,流連于酒樓賭坊、秦樓楚館之間,向我兄長借了許多銀錢,我兄長都一一記錄在冊,此事您可知曉?”
李大嬸子臉色一白,茫然地望向李蒿。
李蒿唇角嗫嚅了一下,低着頭不敢看人。
族學裏好些纨绔子弟,連李時維都不能獨善其身,李家當年正鼎盛,李蒿用的那點錢根本就不值一提,也不存在記錄一說,這就是李時居搬弄出來詐李蒿的。
不過看他神情,應是正中紅心。
“你們,你們合起來騙人!”李四歇斯底裏地吼道。
“騙不騙人的,咱們按章辦事,我讓丫頭把冊子拿出來一看就便知……再說我兄長手頭也有幾筆錢款不翼而飛,如果将這些錢和表兄在京中的花銷一合計,您猜能不能對得上?”
她雙目緊盯表叔表嬸,臉上還是雲淡風輕,“你覺得這件事,是誰在裏頭興風作浪?我武德侯府不計較,不僅沒找您讨要表兄這麽多年在族學中的吃喝和束修,如此一來,反倒助長了您二位得寸進尺的氣焰,這樣做人,不大好吧?”
擺事實講道理,只要思路清晰,就這麽簡單的幾個問題,已經叫表叔表嬸面面相觑無語凝噎了。
“是……是麽?”李大嬸子腮幫子開始發抖了,“那我們要不要跟上頭說……”
李四一把捂住了老婆的嘴。
李時居頓了頓,且不論字據真僞,這筆錢都不算大數目,賣一兩件物件兒就足夠了。
只是其中必然有蹊跷,李四一家人,約是被人當槍使了。
她溫聲細語地說,“那我再問一問表叔,我爹是前日被帶進北鎮撫司的,您久居鄉下,與京中不通往來,是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得知侯府出事?為何字據立了這麽久,您都沒上門要過錢,偏偏在這個時候蒿表兄就要念書?以蒿表兄的資質,當真能入國子監嗎?”
李蒿抓着額角,漲紅了臉,“那人說只要分他一半,送我去考監生,便保證能……”
李時居搖了搖頭,“口說無憑,萬一表兄沒考進,那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錢進了誰的口袋?國子監不是普通書院,萬一再給表兄安上個擾亂秩序的罪名,如的又是誰的意?”
這話就值得深思了,李蒿茫然地“啊”了一聲,連李四都唉聲嘆氣,悔不該受人一時挑撥。
那邊雲氏還在驚訝地盯着李時居,這事她剛開始還會覺得是侯爵府虧欠,但經女兒這麽明明白白地一捋,才醒過神來,拿出當家主母的鎮定派頭,順勢給個臺階。
“既然如此,不如咱們各退一步,蒿兒到底是李家的親戚,是我和侯爺看着長大的孩子,往後再來侯爵府,我們可以好好招待,但是除此之外,您二位也別做其他打算了。”
“好了!”李時居剛才那番話中的利害關系,越想越讓李四覺得心驚肉跳。
他匆匆朝雲氏點了個頭,起身就往外走,“我們這就回去。”
李時居望着這一家三口落荒而逃般的背影,若有所思。
有人在販賣國子監的入學名額,雖然感覺不大對勁,但她已在心中伸出了試探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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