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辛涼
辛涼
而圍觀群衆這一邊,重點卻是完全跑偏了。
“哇哇哇,”楊玉婷拍了拍辛涼的肩膀,“他剛才拿拍子撿球的動作,好厲害啊!”
辛涼手裏拿着拍子,眯着眼睛在半空中揮了兩下,“嗯”了一聲:“唉,咱們也試試。”
地上有好幾個散落的乒乓球,辛涼用球拍把球拖到身前,回想了一下剛才宋時熠的動作,手腕一動——
羽毛球骨碌碌飛出去老遠。
辛涼:“……”
好生氣哦。
又試了好幾次,辛涼換了換動作,還把羽毛球換了個方向,卻始終不得要領,那球像是生了腳,一個勁兒調皮地往四面八方跑。
辛涼鼓了鼓嘴,有些氣惱地擡眸看向楊玉婷,發覺她比自己好不了多少,正和始終不肯離開地面的羽毛球作殊死搏鬥。
心理稍微平衡了些,彎唇輕輕笑了一下,在心裏給自己鼓了鼓勁兒,辛涼吸了一口氣,重新把手裏的羽毛球拍的邊緣靠上地上的羽毛球——
“不對。”
身後冷不丁響起一個聲音,辛涼手一抖。
她猛地回頭,卻見宋時熠好整以暇地站在她身後。
“學長?”
“你動作不對,球起不來的。”宋時熠看了她一眼,垂眸緩緩道,“把球的頭朝向自己,拍子的邊緣挨着——對,然後用手腕使力,想象着把球從地上鏟起來——你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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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涼點點頭,嘗試地按照他所說的動作,再一次嘗試了一下,然後……依舊未果。
眼睜睜地看着球再一次飛出去,辛涼有些喪氣,轉頭看向宋時熠,滿臉都寫着“怎麽還是不行”幾個大字。
辛涼其實不算多麽好看,但優點在于她生得可愛,不長的頭發軟軟地披在肩上,一雙大眼睛眨了眨,看向宋時熠的眼神就是有了一種不自知的撒嬌意味。
宋時熠極短暫地一愣,随即便回過了神,唇角的笑意不減:“沒事,你只要記着動作,記住用手腕的力氣——多練練就好了。”
辛涼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楊玉婷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趕忙跑了過來,宋時熠便耐心地多解釋了兩遍,看着小姑娘們的勤奮練習,站在一旁時不時地提醒一下動作的要領。
“哇,我起來了!”
辛涼終于成功了一回,興奮地在原地跳了跳,轉身看向宋時熠,眼神亮亮的,唇邊旋出了兩個小小的酒窩。
“嗯,很棒。”宋時熠點點頭笑了,哪怕這句誇獎實在敷衍,可一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居然顯得異常真誠,“我之前就說了,其實并不難,只要多練練就能會了。”
“唉,你可以啊。”
紀珩拍了拍手,從不遠處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停在宋時熠身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剛才他走過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紀珩和宋時熠從小學開始就是同學,再了解他不過了,宋時熠對待所有人都溫柔又得體,那是因為他本身性格便如此,而他笑得到底是發自真心還是禮貌未之,別人可能不會過多地注意,可紀珩卻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比如現在。
如果說,他之前總是在宋時熠面前提起辛涼是因為覺得好玩兒,那可能他需要改變一下主意了。
“挺開心啊?”
紀珩勾上了他的肩,意有所指地問道。
“嗯?”宋時熠收回目光,轉頭看了紀珩一眼。
“別嗯啊啊的,你知道我在說什麽。”紀珩看了一眼正在和楊玉婷說笑的辛涼,故意拉長了聲音,“可以啊你!”
宋時熠又看他一眼,嘆了口氣,沒理。
紀珩喜聞樂見地挨着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哼着跑調的小曲兒。
“我還沒喜歡她。”
宋時熠沉默了片刻,終于有些無奈地解釋。
“明白明白,還沒喜歡,就是平時會多注意到人家而已嘛——”紀珩拍了拍他的肩,“我懂的,你不用多說,我都明白的。”
宋時熠:“……”
他明白什麽呢?
宋時熠收回目光,垂眸看向了自己手上拿着的羽毛球,在手裏輕輕掂了兩下。
一開始只是因為,他每天早晨去操場跑步的時候,都能看到她一個人在操場上慢慢地跑,說實在的,在他遇到的人裏,能夠每天都堅持下來的人屈指可數,何況她還是個姑娘,他便下意識多留意了兩眼;只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意想不到的偶遇越來越多,不知不覺地就到了現在——
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
辛涼住校,每周五都會回家。她家離地鐵站很近,每周都直接從學校打車去地鐵站,再坐幾站地鐵。
拖着箱子走到路邊,馬路上全是接孩子放學的車不少,辛涼挑了個沒有車子停着的空檔,伸着手打算攔車。
一輛黑色的車緩緩停到了她面前,辛涼皺了皺眉,拖着箱子往旁邊站了一點兒,卻沒想到,那輛車見她動了,居然也跟着她往前開了一點,穩穩當當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辛涼:“……”
她愣了愣,車窗卻緩緩在她面前降了下來,露出了一張她熟悉的臉。
“哥?”辛涼一愣,随即笑了起來,“你買車啦?”
“頭一回就給你坐了,上車。”辛誠利落地從另一邊下了車,走過來把辛涼的行李放進了後備箱,坐回駕駛座的時候,辛涼已經在副駕駛上安頓好了自己,連安全帶也自覺地系好了,正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一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怎麽樣?”辛誠炫耀地笑了,臉頰上有和辛涼一模一樣的淺淺酒窩,“這車不錯吧?”
“挺好的。”辛涼摸了摸座椅,“多少錢啊?”
“還行,也就二十萬不到。”辛誠緩緩啓動,跟着車流開了過路口,“幹了兩年多兼職,全砸這車上了。”
辛涼笑眯眯地看他:“喲,你可以啊,沒花爸媽的錢啊?”
“那可不,我這個月就正式實習了,下個月我生活費都不用他們的了。”
辛涼拍了拍手:“為你鼓掌。”
辛誠皺着眉瞥她一眼:“我說,你能不能真誠一點兒?”
“我可真誠了。”辛涼眨眨眼,彎唇笑了起來,“一想到你已經工作了,兩個月之後的寒假就能給我發紅包了,我打心眼兒裏真誠地為你鼓掌。”
“……”辛誠覺得有點兒牙疼,“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我心疼你自己一個人拎着箱子坐地鐵回來累,特地開新車來接你,你張口就要紅包啊?”
“嘻嘻,我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辛涼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你都大四了,給剛進高中的妹妹一點兒小小的壓歲錢應該不成問題吧!”
辛誠握了握方向盤,片刻之後轉頭看了一眼辛涼。
“如果我現在把你放下去還來得及嗎?”
***
高一的生活過得格外迅速,等到徹底适應了新環境,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已經不知不覺到了年底。
随着日歷越來越薄,天氣也一天一天涼了下來,而辛涼的室友們也開始愈發佩服辛涼每天雷打不動堅持跑步的行為,每個早晨都集體目送着她穿戴整齊之後,提早二十分鐘走出寝室。
辛涼穿着白色的薄羽絨服,正蹲在操場邊上從書包裏拿水杯出來,宋時熠跑完一圈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确切地說,他第一眼無意間瞥過去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只雪白色的小團子,正蹲在紅色的跑道旁邊,腳步便不由地頓了一下。
而下一秒,小團子忽然動了。
辛涼站了起來,脫掉了套在校服外面的薄羽絨服放在一邊,在原地蹦了兩下,又轉過身蹦上了跑道。
宋時熠輕輕笑了一下,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跑。
今天他要值日,跑了幾圈便停了下來,去拿東西的時候路過了辛涼的書包和衣服,他看到她放在外面的透明保溫杯裏裝着……一杯泡好的枸杞茶。
宋時熠忽然隐約地想起,上一回他去做他們班籃球賽的裁判的時候,他無意之中在人群中看到辛涼,她好像也捧着這樣一個印着兔子圖案的保溫杯。
在原地默然片刻,宋時熠彎腰拿起了自己的水杯,擰開蓋子看了一眼冒着熱氣的水。
別的小姑娘天天嚷着不想運動,多走兩步都不太願意,她偏偏每天早上都堅持出來跑步;別的小姑娘喜歡喝奶茶飲料,她偏偏整天捧着一杯極其養生的枸杞茶——
她偏偏,就很特別。
他忍不住回頭,看到她在操場的另一邊,慢慢地沿着跑道跑着。
有風,她的頭發有些微微的亂。
宋時熠眯了眯眼睛。
她的頭發,是不是長長了一點兒?
故事最傳統的開展方式大概就是這樣的,因為她足夠特別,足夠與衆不同,所以他會不自覺地留意,才會想,多看一眼。
這或許是個亘古不變的定律——宋時熠這樣想着,手裏的保溫杯因為遲遲沒有蓋上蓋子,熱氣已經開始漸漸消散——迎面吹過來的風很冷,帶着微涼的濕意,預示着冬天的即将來臨。
很快,第一場雪就會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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