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辛涼

辛涼

周六中午，到了校門口之後，辛涼才發現除了宋時熠，還有另外四個男生。

宋時熠應該是提前跟他們打過招呼了，幾個男生對辛涼都很熱情，挨個介紹了一下自己，只是辛涼壓根兒沒記住幾個，又不太好意思問，只好禮貌地沖着他們笑。

楊玉婷其實一點兒也沒說錯——

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辛涼簡直乖巧得像一只任人撫摸的小白兔。

大巴很快就來了，上面已經坐了一些來自別的學校的隊伍，辛涼有些暈車，挑了靠前的位置坐下，跟在她身後上來的男生們便前前後後地坐了下來，唯獨空着她身邊的位置，留給了宋時熠。

“我可以坐這裏嗎？”

宋時熠不去管那些在後排嘻嘻哈哈的人，在坐下之前先問了問辛涼的意見。

辛涼立刻點了點頭：“啊好，快坐下吧，車要開了。”

待他坐下，辛涼戴上了耳機——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麽心思，只戴上了靠窗的那一邊。

辛涼和宋時熠的交集，如果不算運動會上他和她打的招呼，那就只剩下每天早上最多只是讓他們能眼熟彼此的晨跑的習慣，每周的社團活動，以及不經意地在校園裏的偶遇——

辛涼想不出來，自己居然會和他坐在同一輛大巴上，作為隊友去參加比賽。

她一邊這樣想着，一邊轉頭偷偷看了他一眼。

宋時熠大概是在閉目養神，辛涼便膽子大了些，眨眨眼睛看着他，看着他呼吸平穩綿長，看着他就連女孩子也會羨慕的睫毛，看着他……忽然毫無征兆地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

辛涼吓得手機差點摔下去，手忙腳亂地低下了頭，心跳一下子被裝上了馬達。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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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裏很安靜，宋時熠壓低了聲音問她，為了讓她能聽清，稍微湊過去了一點兒距離。

“沒，沒事。”辛涼欲蓋彌彰地掀起眼皮看他，卻見宋時熠眉眼帶笑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顧左右而言他，“那個，我剛剛想問你，你，啊不是，我們，大概什麽時候到啊？”

“還要繞兩個學校，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左右。”

“哦哦。”

辛涼小雞啄米地點頭，把腦袋埋得更低了些。

宋時熠笑了，溫聲道：“無聊的話可以睡一會兒，不用擔心你會被一個人留在車裏。”

辛涼聽出了他話裏玩笑的意思，也笑了起來，剛才的窘迫似乎被一掃而光——

只是她精神好得很，自然不會睡着，聽着歌看着窗外的景色，感覺沒過多久，車子就緩緩地停了下來。

辛涼轉頭看宋時熠，後者對她點了點頭：“快到了。”

“帶水了嗎？”

辛涼點點頭。

宋時熠對她伸出手：“給我。”

辛涼不解，看了一眼他的手心，又擡頭看看他，還是乖乖從包裏把水杯拿了出來，放到了他手裏——

宋時熠垂眸，如他所想的一般，是一杯枸杞水。

“等一下你別拿東西了，水我們一起帶着。”

辛涼愣了愣：“啊？”

“沒事兒，多一瓶水還是拿得了的。”宋時熠轉向後座，喊了坐在後排的人，讓他裝着辛涼的水杯，很快又轉回了身，“好了，走吧。”

這次比賽一共有二十幾支隊伍，五個隊伍一起出發，而宋時熠抽到的序號是16，被分到了第四組，在比賽開始之前，所有人的手機和電子設備等都被要求上交，随身攜帶的背包也要被檢查一遍。

賽制辛涼之前已經提前看過了，一共有五個關卡，每一關都要完成相應的任務才能夠拿到下一關所在位置的線索，最後到達終點花費時間最少的隊伍獲勝。

等到第三組出發了之後，工作人員交給了宋時熠一個信封，告訴他要等到開始計時之後才能拆開，并給了他們一人一個徽章，上面寫着“4-16”，要他們別在衣服的袖子上。

辛涼這才後知後覺地開始緊張，而身邊的男生們湊成一團聊天，似乎一點兒也沒把比賽放在心上。

“緊張？”

宋時熠忽然出聲，辛涼眨了眨眼睛看他，片刻點了點頭。

“緊張的話就翻翻這個。”宋時熠輕笑，遞過去一張地圖，“看看什麽地方的路比較容易走——這是場持久戰，別那麽緊張。”

辛涼擡眼，宋時熠看過來的目光溫涼淺淡，她的那一點點焦慮和緊張瞬間被平息——

仿佛春風吹過荒原，泛起了星星點點的綠。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個活動基地，面積相當大，于是分了A到E五個區，其中的二十多個景點也成了他們可能的目的地。

“行了行了，準備開始了啊。”

辛涼看了兩遍地圖，剛才還在鬧騰的男孩子們已經安靜了下來，等着工作人員一聲令下，就拆開信封裏的第一個提示。

口哨聲響，宋時熠翻開信封裏的卡片，正面寫着兩行字——

此數若加一輪,即為及笄之年。

“加十二是十五，所以就是三咯？”

“是三吧？第一個簡單——”

“所以是C區？”辛涼眨了眨眼睛，立刻低頭看手上的地圖，“從這邊直走，再拐彎，再直走就行了。”

“走。”

一行人立刻出發，宋時熠一邊走一邊把卡片翻了過來，上面是一行數字——

1110 101 10111 10100 1111 1110。

“反面是什麽？”

跑過一個轉角，一個男生轉頭問宋時熠。

“二進制。”宋時熠把卡片上的數字報了一遍，“我們一人算一個。”

結果很快出來，是另一串數字。

“是英文字母吧？”還沒跑多久，辛涼說話還不見喘，“我猜是個單詞。”

宋時熠點點頭，還沒來得及答話，身側便有人插嘴，搶先一個一個報出了字母：“n，e，w，t，o，n，牛頓——智慧大道！”

“等等，我看一下——智慧大道确實是在C區，應該沒錯。”

第一關還算容易，在智慧大道的牛頓雕像邊，果然有身穿活動T恤的工作人員舉着牌子等在那裏。

“恭喜完成第一關。”她把手裏的牌子翻了過來，面對衆人，上面是一道三行字的物理的力學題，“完成這道題，答案的數字便是你們的下一個目标。”

“我來。”一個穿着藍色外套的男生站了出來，挽起了衣袖，“物理題舍我程讓其誰——給我支筆。”

工作人員微笑：“沒有。”

程讓：“？？？”

宋時熠想了想，問道：“自己帶紙筆算犯規嗎？”

工作人員依舊微笑：“只要我看不見就不算。”

一旁背着包的男生反應極快地拿出了紙筆遞給程讓，後者溜到了工作人員身後，還沒來得及摘下筆蓋，工作人員便轉了過來——他去哪兒，工作人員就看到哪兒。

“……”

這就有點兒過分了啊。

辛涼看了一遍牌子上的題，她理科本來就偏弱一些，這道題更是完全在她的知識領域之外，這時候只能幫他們出些別的主意，她拉了拉宋時熠的衣服，小聲道：“要不我們站成一排擋着他，是不是就可以了？”

“好主意。”

宋時熠笑，男生們立刻站成了一個圈，把程讓圍在了他們中間寫題，宋時熠給他報題幹。

程讓是學物理競賽的，這種程度難不倒他，很快便得出了答案：“如果我沒算錯的話，應該是四米每秒——就是D區。”

“算錯了回去挨打。”背着包的男生收起紙筆，看着宋時熠從工作人員手裏接過下一張提示卡，“走。”

D區是最大的一塊區域，為了少走冤枉路，大家決定先停下來看下一個目的地的提示。

打開信封，卡片上有五行字——

知恥而後勇，知不足而奮進。

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

不足為外人道也。

莆田壺山下有路通海，販鬻者由之。

男生對于語文本就不甚敏感，更別提一下子就一起出現五句古文了，看起來就像是一群在白紙上對着他們張牙舞爪挑釁的小黑字。

“這什麽？”

“古文？他們的作者有關系嗎？”

“……可是我不知道最後一句是誰寫的啊。”

“第二句有一二三，第三句有六……”

“唉唉這是不是都是否定——哦最後一個不是……”

辛涼一言不發，盯着卡片上的這幾行字，排除了腦海中冒出來的幾個想法，男生們也都安靜了下來，面面相觑。

擡手按了按太陽穴，辛涼有些着急，閉了閉眼又睜開，希望讓自己鎮定下來——

等一下。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猛地翻開了手裏的地圖，男生們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過來。

“小學妹是不是想到什麽了？”

一下子被衆人注視，辛涼的手一頓，捏着地圖的手稍微緊了緊，下意識擡眼看了看她唯一熟識的宋時熠，後者帶着安撫和鼓勵意味的眼神讓她開了口：“我……”

我有一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宋時熠點點頭：“你說。”

辛涼眨了眨眼，不再浪費時間，湊過去離宋時熠近了些，擡起手伸過去，指向宋時熠手裏拿着的卡片。

“你們看啊，這個是不是——”

指尖飛快又準确地掃過每一行裏的一個字，一邊指，辛涼一邊連起來讀出了聲，少女嗓音溫軟，一字一頓。

“勇，敢，者，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