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白境虞本人也不知道,“白境虞貪戀女友床上功夫”這個傳聞是怎麽在中新證券刮起一陣風的。

等到這事兒了落到本人耳朵裏,她才意識到,當時那兩個小姑娘說她不在乎錢,在乎的不會就是這玩意吧?

白境虞算是見識到了,無論什麽八卦,想要擁有強大的傳播力必頂得走下三路。

當然,她不會承認,這傳聞誤打誤撞多少擦到了一些真相的邊緣。

陳幻一邊認認真真給裴醒裝修,一邊兢兢業業接送白境虞,成天在S城來回穿梭着。

心被填滿,倒也不覺得累。

陳幻和白境虞從來都沒有确定過關系,到了這份上,也不急于為對方安排身份。

在白境虞看來,自己對陳幻就是有那麽點兒不甘心。

這份不甘心正是因為這王八蛋當年的不告而別。

要是陳幻當初沒走,她倆也未必能堅持到今天。

畢竟白境虞活了二十八年,最長的親密關系就是當初和陳幻在一起的三個月零五天。

最短的在高中,仨小時。

以白境虞對自己的了解,等她對陳幻打擊報複夠了,兩人關系自然就結束了。

到時候陳幻想上哪兒修高鐵都跟她沒關系。

白境虞相當恣意地坐陳幻的車上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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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易織年躲躲藏藏了大半個月,還是被同事發現她這個地鐵黨居然被輛奔馳S級車接車送。

圍追堵截了好幾天,非要她交待開車的富婆是誰。

易織年真是有口難言。

別人家的司機都是憨厚可親的中年大叔,一看就是正經開車人。

她們家司機呢,偏偏是氣質淩冽的漂亮姐姐。

不怪人家覺得夏步青是富婆,她的确就是非富即貴的形象。

夏步青這還都是坐在車裏,沒長腿一伸站到衆人面前。

不然她那近一米八的模特身材,更得晃瞎大家的眼睛。

易織年有點不好意思地跟夏步青說:

“夏姐,我還是自己擠地鐵上下班吧,不勞煩你接送了。”

夏步青保持着一貫不多嘴的作風,易織年讓她別來她很幹脆就不來了,改去接送易雪林。

正好這段時間是易雪林最忙碌的月份,她也能承擔助理的工作。

按理來說,像夏步青這樣一人幹好幾人活的,怎麽着也得跟主家計較一下工資待遇問題。

據易雪林的秘書說,夏步青跟随易雪林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提過工資的事兒,每回漲錢都是易雪林主動給她加的。

夏步青對待金錢的态度,就跟她本人面上表現出來的一樣冷淡。

六根清淨得不像這個世界的人。

這事兒落在易織年耳朵裏,感覺夏步青的身世更神秘了幾分。

夏步青是哪兒的人,以前是做什麽的,家人在何處,又怎麽願意十年如一日當易雪林的司機,且多年來任勞任怨不計回報,都是未解之謎。

易織年記得她要中考那會兒,有段時間易雪林為了擴展公司業務,時常往東南亞一帶跑,還遇到過生命危險,在ICU待了好長一段時間。

夏步青就是那個時間點出現的。

易織年第一次見到夏步青,是在中緬邊境某家醫院。

她穿着一身非常普通的襯衣,微卷的長發随意地紮在腦後,颀長的身子杵在醫院刺眼的白光下,一動不動卻自帶讓人不敢靠近的危險氣息。

易織年還沒看見她的臉,就被她身上一道恐怖的血跡震驚在原地。

易織年在醫院坐了大半個晚上,腦子裏無法停止給自己放電影。

總覺得手術室大門随時都有可能打開。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出來,遺憾地對她搖頭。

手術還沒結束,她先将自己吓夠嗆。

本來母親突然生命垂危,已經很可怕了,夏步青還在那落井下石。

她坐到易織年身邊,用沾着不知道誰血的臉對着易織年,低沉着嗓音說:

“如果你媽不在了,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十五歲的易織年被當場吓哭。

不久,白決和白境虞分別殺到醫院。

那時候易織年也不管和白境虞的關系還勢如水火,還沒喊過她一聲“姐姐”,看到她就像看見了自家人,抱着白境虞就是一頓猛哭,說自己要沒有媽媽了。

白境虞衣服被她哭濕大半截,回頭一看,易雪林已經被推出來了,過了麻醉人都醒了。

這件事後來被白境虞笑話了整整三年。

直到易織年十八歲那年考駕照,一個自信飄移,連人帶車帶教練一塊兒摔進水潭後,才被這個新的笑料全面取代。

易織年沒法不為自己辯解。

當時她還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初中生,本來面對生死就已經很不知所措了,夏步青這渾身帶血的天降煞星還跑出來說那一堆交接感言,換成誰誰不害怕啊?

夏步青就在這特殊的場合,帶着一身傳奇的血腥味踏入了易家大門,一言不發地成為了家中的一員。

那輛醒目的奔馳消失後,重新開始擠地鐵的易織年雖然累,可心裏踏實不少。

從地鐵出來,往公司走的時候,手機連續震動。

都不用拿出來,單憑這節奏感她就知道,準是群裏那群寂寞單身男女又在花癡裴老師。

拿出來一看,果然。

不知道誰又從哪個犄角旮旯刨出幾張照片,看上去是某年運動會。

照片裏裴醒穿着一身運動服,難得将長發紮了起來,手裏拿着罐飲料,微笑着正遞給身邊人。

整張照片洋溢着滿當當的青春靓麗。

【裴老師!!也太美了!哪位菩薩找到的照片?行了,周一續命成功!】

【裴老師居然笑得這麽溫柔!不會是在戀愛吧?】

【不會,雖然身邊接飲料這人沒露出臉,可這小手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手。】

易織年沿着路邊,邊看微信邊搖頭。

真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年輕人。

就算是女孩子,裴老師也有可能在談戀愛的好麽?

時隔幾天,再次想起在餐廳遭遇的那場人生TOP級的尴尬場面,易織年後背依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所以,裴老師到底是下海經商之後轉變了性向,還是在當老師的時候就是同性戀了?

看她照片裏笑得這麽甜蜜,當時不會正在和小女友暗戳戳約會吧。

這麽一想,易織年覺得自己挖到一個大八卦。

易織年正吃瓜吃得忘乎所以,“缺德”突然跳了出來艾特她。

【@烤吐司年年,裴老師的飲料好喝嗎?】

易織年停下腳步,發了一長溜的問號出去。

【照片裏紮爪子不就是你的嗎?手腕上綁頭發的七彩皮筋還是咱們一起團購的!】

易織年震驚。

什麽?我怎麽一點都不記得?!

【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就是你,易織年。背叛革命,成天黏着裴老師的人可不就是你麽?當時我還将你的微信備注改成了‘一直黏’】

【原來是對易織年笑得這麽好看,那沒事了。】

易織年:“……”

什麽叫“那沒事了”?

易織年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幸好沒跳出來吃瓜,不然這瓜一轉頭不得結結實實砸自己臉上?

一早上易織年都沒敢再看微信。

生怕這幫水起群來不要命的又在那兒說裴醒,把她給卷進去,簡直防不勝防。

中午的時候,同事過來說門口有人找她。

“找我?誰啊?”

“不認識,特漂亮一女的。”

特漂亮一女的?

短短一句話在易織年腦海裏勾勒出一個栩栩如生的裴醒。

不是吧?

易織年立即緊張起來。

裴老師怎麽知道我在哪兒上班?怎麽會來找我?

不會是後知後覺特意來警告我,不要到處說她那天在餐廳的事吧?

易織年往門口走的時候,在心裏演習過好幾遍賭咒發誓現場,向裴醒保證堅決不出賣她。

結果到了門口,發現白境虞雙臂抱在胸前,正等着她。

“是你?”

“怎麽?不滿意?”

多少有點失望的易織年覺得,同事描述得不夠準确。

不是“特漂亮一女的”。

應該是“特漂亮一臭着臉的女的”。

去餐廳的路上,白境虞問易織年為什麽不回她微信。

易織年張口就來:“我上着班呢,沒看見啊。”

“以前你上班的時候就是你朋友圈和微博最活躍的時候。什麽時候網上不見你人,說明你下班了。”

全世界的人都好糊弄,唯獨白境虞,一抓她一個準。

易織年知道不能和這女人比邏輯,只好火速換話題。

“今天可是周一,你這個大忙人怎麽有空跑來請我吃飯?”

此時白境虞已經帶着易織年到了她公司附近平均消費最高的商場,對着五樓餐飲一條街偏了偏腦袋,說:

“有得吃還問?随便挑,機會難得,過時不候。”

易織年隐約猜到了。

她和她家這位異姓姐姐以前還在上學的時候,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天天掐架,鬧得家裏雞飛狗跳。

後來兩人前後腳上大學,完成學業又陸續搬出去住,見面次數驟然變少。

連易雪林都說懷念她們以前吵架的熱鬧氛圍,說那才是一個家該有的溫度。

易織年真是懷疑易雪林女士是否有受虐傾向。

話說回來。

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戰友,而是你的敵人。

她和白境虞在鬥争中長大,互相沒少叫嚣着“她撅起屁股我就知道她要放什麽屁”,這話漸漸也成了事實。

易織年猜到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女魔頭能特意來找她請吃飯,肯定是為了小侄女滿月酒那檔子事兒。

果然。

易織年随便選了個常當工作餐吃的平價餐廳。

坐下後,白境虞便開始旁敲側擊問她那天去滿月酒,小嬸嬸有沒有為難她。

易織年懶得告狀。

她知道整個白家,包括白決本人在內,都對白境虞有種說不上來的懼意。

要是她這會兒将曹蘭刁難她的事稍微添油加醋說一番,白境虞肯定會去找曹蘭家晦氣。

畢竟她是代替白境虞去的。

不過,就像之前易雪林跟她說的。

曹蘭要她幫忙買東西,得買好的,因為要盡禮數。

但不要買最好的,不然就是巴結。

做人做事就是這樣,得做好但別做滿。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

易織年知道自己媽不容易,特別是ICU那段時間的經歷,幾乎讓她一夜長大。

十八歲之後該懂事了,明白行事低調的道理,能不給她惹事就盡量不惹。

所以白境虞這會兒問,她假裝沒聽懂,只說滿月酒酒席挺好吃的。

白境虞也沒再追問,只說她“就知道吃”。

吃飯的過程中易織年的微信一直在響,她時不時回上幾句。

白境虞:“戀愛了?”

“神經病。”易織年說,“閨蜜,閨蜜好吧!是我的同事,飯搭子兼遛狗搭子。”

“吃飯遛狗還要搭個人?”

一貫喜歡獨來獨往慣的白境虞不是很能理解。

“舒泉和我一樣,愛吃,不過人家比我講究,會吃。最近好幾家好吃的餐廳都是她帶我去吃的。”

“果然就知道吃。說起來……喏,給你。”

白境虞将随身背包拎過來,拿出四盒小熊夾心餅幹,遞給易織年。

“客戶送的,我不愛吃,喂你了。”

“你不愛吃的丢給我?”

易織年拿過來一看,居然是自己最喜歡吃的那款餅幹。

“你上哪兒找的?這款超難買,我想買都買不到!”

白境虞塗着護手霜說:

“誰要特意為你去找,都說是客戶送的了。”

這款小熊夾心餅幹是易織年的最愛。

有好幾種口味,裏面還有閃卡和小熊的玩具。

易織年中學那會兒為了收集齊隐藏款小熊,每天買十多包餅幹回來,實在吃不下了再分給同學,大多數時候都是自己親力親為。

那會兒她正值青春期,本來就在發育,一天天大量甜食往肚子裏塞,讓原本瘦瘦小小的女孩跟吹氣球一樣圓起來。

某天晚上白境虞和她在樓下客廳相遇。

本來都擦肩而過了,白境虞又轉身回來,捏着她圓嘟嘟的臉,質問她:

“你誰啊?”

易雪林也發現了女兒不僅成天吃零食,成績也下降不少,便将她叫到房間裏,嚴肅地跟她說不能繼續這樣下去。

“寶貝,你不可以吃那麽多甜食,身體接觸那麽多糖會生病的。而且胖會促生炎症,糖是最大的促炎因子。你知道反複的炎症很有可能促生癌症嗎?”

眼看着易織年的成績下滑得厲害,身為曾經中考的全市第一,白境虞受到白決的壓迫給易織年補課。

雖然補課這種事很煩,在她看來易織年就是個笨蛋,可拖着什麽也不做是無法擺脫這個笨蛋的。

想要擺脫她最快的方法,就是将她成績提升上去。

白境虞知道她喜歡那款小熊夾心餅幹,但是她媽警告之後她想吃又不敢吃,這便成為白境虞的突破口。

在某個易織年餓得肚子咕咕叫的夜晚,白境虞忽然拿了一袋小熊夾心餅幹出來,放在她面前。

易織年眼睛都直了。

是她最喜歡,也是最難買的巧克力味!

白境虞将餅幹從她眼前一晃而過。

圓嘟嘟的易織年像被逗貓棒逗起來的小貓,差點當場來一段恭喜發財。

白境虞實在很嫌棄。

“看你這倒黴樣。現在不可能給你吃,這是獎勵。只要下次考試你能考到年級前一百名,別說這袋了,我買了一箱全都是你的。”

這可是當年最紅的零食,非常難買!

“真的?!”

“你看我有閑情逸致騙你嗎?”

當時的易織年比現在天真。

熬夜苦讀了大半個月後,人不僅瘦了一圈,也真給她考到了前一百名。

白境虞說到做到,真把一箱子的餅幹都拿了出來。

易織年恨不得撲進去在餅幹的海洋中游幾個來回。

卻見白境虞拿出一包放在她手中,其餘的繼續封箱。

易織年:“?”

“幹嘛這樣看我,你沒聽你媽說嗎?胖會促生炎症,糖是最大的促炎因子。不怕再吃這些垃圾食品把你身體和腦子一塊兒吃堵了?只能吃一包,下次考好了再給你,拿着。”

易織年癱坐在地上,雙眼發直。

“太可怕了……家裏怎麽會有兩個媽?”

“長姐如母,沒聽過嗎?”

“你算什麽長姐!我才不要你當我姐!”

“不要是吧,那好,我收起來了,你一袋都沒有。”

“我要!”

易織年相當沒出息地不用逗貓棒出場,也來了一段恭喜發財。

白境虞實在沒眼看。

“什麽德性。”

當年白境虞就是用一箱餅幹,活生生将易織年托上了重點高中。

後來這款餅幹依舊是易織年的最愛,只不過越來越難買。

偏偏白境虞就是有辦法買到。

易織年打開一盒最喜歡的巧克力味的,吃一顆,依舊是熟悉的香味。

易織年賊賊地調侃白境虞:

“你這個客戶還真夠意思,這麽難遇到的餅幹一下子送四盒。”

“有的吃就吃,哪那麽多廢話。”

易織年可可愛愛地說:“謝謝姐姐——”

白境虞兩個字評價:“惡心。”

正想感謝白境虞,就聽見白境虞說:

“你要真覺得不好意思,就替我辦件事去。”

易織年:“……”

白境虞這只老狐貍,将商場上那些爾虞我詐都用在自家人身上了,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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