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謝暮
謝暮
“我拒絕。”謝暮可不信周洋能有什麽好主意。
“又不是真的要你獻身,再說了,你嘴巴這麽壞,小學弟未必看的上你!”周洋露出嫌棄的小眼神兒:“就是讓你有時間再去探探情況!我也會再想想其他辦法,你們那麽看好他,那只要還有希望也不能放棄,我們要做兩手準備,總不能在錄音棚坐以待斃。”
見謝暮滿臉的拒絕,周洋繼續道:“你就經常去找他,和他多聊聊。平時你忙就算了,現在有空閑,樂隊這麽至關重要的事情,你不能袖手旁觀啊!”
難得看謝暮的熱鬧,劉逝川一臉幸災樂禍。
周洋轉頭看到了,又訓起了劉逝川:“還有你,不要看熱鬧不嫌事大,最後如果只能用以前的作品,那我們至少還得找一兩個吉他手,争取在國慶結束之前把這個事兒辦妥,緊敢找合适了,磨合的時間都緊張,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我去找。”劉逝川快速接住話,他不說點兒什麽周洋肯定還能叨叨更多。
謝暮嗤笑了一聲:“你剛剛在音樂室有這個勁頭,也不至于才進去就被堵出來。”
周洋鼓起臉:“你還好意思說我,你不止沒派上用場,還說些不中聽的話,小學弟拒絕我們,搞不好就是因為你諷刺他自信。”
“都大二了,你這胡扯扣鍋的本領收收吧。”謝暮本來是想說無理取鬧的,但想到周洋平時為了樂隊挺辛苦,就大發慈悲把用詞收斂了一點點。
周洋生無可戀地說:“我太難了!想把頭發染成白。”
劉逝川看了一眼周洋的臉:“方案可行。”
周洋個子不高,身形纖瘦,一張娃娃臉很是秀氣,臉頰沒有鋒利的棱角還帶着些許嬰兒肥,生了一雙杏眼,細碎的劉海遮了些額頭,頭發一長,性別很容易被模糊。
見過周洋五顏六色的頭發都能不翻車,白色應該問題也不大。
周洋只是随口禿嚕,想表達他被他們倆氣到了,沒想兩個人都以為他是認真地的,絲毫沒深想到他的額外意思,頓時洩了氣:“暫且保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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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在這裏睡覺。”許屹把課本放在琴凳上。
側躺在三角鋼琴頂蓋的人沒有回應他。
許屹知道向夕醒了,畢竟是一個很淺眠的人,他繼續說:“昭昭和晨景他們快回來了。”
清瘦的身影動了動,許屹以為對方要起來了,但最終卻只是調整了一下姿勢,依舊沒有給他任何反應。
“向夕,我們談談好嗎?”許屹繼續道。
向夕坐了起來,就那麽靜靜地看着眼前身形高大的男生。
哪怕他不出聲,許屹也能讀懂他無聲中的抗拒。
許屹很久沒有這麽耐心哄過一個人了:“喜歡是一種人之常情,你可以不接受,也沒必要這麽視我為洪水猛獸,我不會死纏爛打,這幾次找你,都是出于陸昭和元晨景走之前的叮囑,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給你發消息你也不回,只能找我,你回他們消息了,我就不會幾次三番打擾你了。”
向夕又蜷縮回了側躺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許屹說的每一件事,每一個人他都抗拒提起詳情。
知道今天大概又白來,許屹還是不想放棄:“你不能這麽把關心你的人拒之門外,這樣你跟随他們的腳步來南音又有什麽意義。”
聽到關門的聲音,向夕睜開眼,眼底并不風平浪靜,卻也無悲無喜。
謝暮再次路過第三音樂室門口,并不是因為他把周洋的話放在了心上,而是因為有節課在這棟樓。
他本來打算直接路過,卻看到有人從裏面出來。
謝暮認出是之前找向夕的人。
許屹也看到了謝暮,慣性挂上笑,溫和地說:“他在裏面。”
謝暮點點頭,并沒有說自己只是路過,不是刻意來找人的。
許屹也微微颔首,繞過謝暮快速離開,背對後他臉上的笑收了起來,連他都碰了壁,他不信這個人又能在向夕那裏讨到幾分好。
那個人也許沒有心。
謝暮并沒有進去的打算,正準備離開時,隔着一扇門的音樂室裏傳出了淩亂無章的鋼琴聲。
謝暮眉頭一皺,初學者的一通亂按也不至于這麽刺耳。
這是剛剛兩個人發生了什麽矛盾,裏面的人在拿鋼琴撒氣?
謝暮不能接受,他對鋼琴說不上有多熱愛,但也不想聽到有人這麽糟蹋。
他剛想推門,琴聲卻停頓了一下,再響起時,一條輕巧敏捷,靈活有力的音階迅速到底,仿佛一陣時有時無,躍動不止的微風從心底刮過。
謝暮在鋼琴上花的時間不少,具體有多少他不清楚,他不覺得自己有多優秀,但在旁人眼裏,他也當得起略有造詣,
僅僅一段音階他就清楚,門後的人并不是半桶水。
音階到底後,音樂室靜了下來,而後又慢慢響起了輕柔的哼哼聲,嘶啞破裂。
卻能讓人清楚地聽懂哼哼的人想表達的具體唱名。
随着哼哼聲,輕緩的琴聲再度響起,開始是一個一個的單音,不肖多少秒,又融入了相諧的和弦。
琴聲蓋過了哼哼聲,将那種令人聽覺不舒适的嘶啞音降低了許多。
謝暮想聽的更清楚一些,情不自禁推開了門,悄無聲息走進後,拉着門把手緩緩放門合上,将流瀉出去的聲音徹底關在偌大空闊的音樂室裏,伴随着隐隐綽綽的回響。
明明沒有具現曲意的歌詞,謝暮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這段音樂想表達的情感。
那是讓他用任何語言和辭藻都無法堆砌的感觸。
不是那種模糊的認知不清,反而太清晰了,每一個音他都認識,連起來卻像烙印一般,深入骨髓。
硬要形容,倦怠、墜落?
一千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音樂的審美也各不相同。
也可能只是謝暮聽有這種感受,其他人未必一樣。
哼哼結束時琴音也戛然而止。
明明只有一分鐘不到,謝暮卻感覺自己仿佛在原地伫立很久。
他和劉逝川想着再争取一下這個人是對的。
謝暮回過神後只有這一個念頭。
“周洋這次倒沒胡說,你是真的很有才能。”謝暮出聲道,就算不是原創,他在鋼琴方面的表現力也是一種普通人難以企及的才華。
藝術方面的才能,不是勤修苦練能有結果的,需要靈性和天賦。
藝術家不知道有繁幾,沒有幾個能做到彈一段就能讓人感同身受,明白他想表達的情感。
謝暮不敢說自己彈的有多好,但他相信自己的音樂審美。
謝暮進來的時候向夕就察覺到了,他伸手招呼謝暮過來坐他旁邊。
謝暮也沒客氣,把包扔在琴凳腳下靠着,坐到向夕左邊。
向夕在手機上打字給謝暮看:我以為我表達的很清楚了。
“嗯。”謝暮沒有多說什麽,襯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間,伸手搭在琴鍵上,熟練地走了一條音階。
向夕垂眸看着在琴鍵上跳躍的十指,骨節分明,手指修長通透,和他主人深邃的眉骨,俊美的五官十分相配。
向夕小時候有個要好的玩伴,他曾經想象過對方長大後是什麽模樣,大概就和坐在他身邊的人一樣。
高大的身軀,結實的臂膀,修長的雙腿,低沉的嗓音,漆黑的眼眸。
目光瞬也不瞬看人時,仿佛要将人卷入深潭溺斃。
具有一定的攻擊性,卻很擅長僞裝。
“《蛻變》。”向夕啞着嗓子說。
謝暮微微點頭:“人是向前的,就算他自己駐足不前,時間也會帶着他的各種痕跡往前走,無論他自己願不願意,終将會改變。”
向夕道:“這句話印在每一版《蛻變》的标題下。”
謝暮彈完後合上了琴蓋,向夕轉頭凝視着他,眼裏滿滿都是‘你在做什麽’。
謝暮按住琴蓋,不讓向夕打開,他道:“既然什麽都不做也會改變,為什麽不做點什麽,把控住改變的方向和內容?”
向夕笑了,打字道:你就不像是能說教的。
“沒有這個天賦和口才,也沒什麽好說的,不管你想做什麽,別浪費了自己。”謝暮說完松開按着琴蓋的手,拎起自己地上的包,搭在肩上,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向夕覺得對方像極了小時候鄰居家做老師的叔叔,明明不善言辭,勸起人來,卻是一套一套的。
他重新開始的時間已經過了很久,想做出些什麽改變,卻總是不盡人意。
一直茫然着,彷徨着,靜靜地等待着命運的審判。
他問過旁人,是不是活着就不錯了。
旁人的回答也總是差強人意,甚至有時候讓他大失所望。
如果,他想如果,這真的能成為一個契機,那他又會變成什麽樣子?
已經夠亂七八糟了,再糟糕一點兒好像也沒什麽,虱子多了應當就不怕癢了。
向夕把側臉放在琴蓋上,琴蓋倒映着他部分形影。
之前陸昭笑他,說他每天頹然的樣子,一看就寡的沒朋友。
還讓他對他和晨景好一點,千萬別放過他們,不然真就是孤家寡人了。
他沒放過他們,他想對他們好,他是真的......很在乎他們。
只是人都是會變的,哪怕自己不願意改變。
時間,環境,各種事,各種人......樣樣都會影響着他們,推動着他們做出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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