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感情不是用金錢來衡量

感情不是用金錢來衡量

窗外天色漸暗,淅淅瀝瀝的雨聲依然未歇。

向夕收起手機:“等晉楠回南都後會第一時間跟你聯系,你考慮清楚了?”

周洋喪氣地垂着腦袋:“以後也許......不,是肯定會給你和其他人帶來麻煩,那個時候如果我解決不了,就放棄我,讓我自生自滅吧。”

向夕現在不會做出什麽承諾,但将來周洋帶來的利益如果大于他帶來的禍患,那他也不介意費點事解決問題。

向夕給兩人續了新的冰水:“他們知道嗎?”

周洋捧着水杯,腦袋垂的更低了。

“和他們好好談談,不想他們離開的是你,現在要先一步離開他們的還是你。”向夕喜歡活蹦亂跳的周洋,喜歡那個和他們方方面面都完全不一樣的人格。

出現問題不一一解決,太多的事堆壓在身上,對他的發展并不利。

周洋捧着水杯的雙手被霧化的冰氣濕透也沒放開:“我一直都在想,如果世界上從來都不存在叫周洋這個人,那該多好。”

“你沒有選擇的權利。”

“如果小孩能自己選擇父母,不少人都得斷子絕孫。”

向夕的目光落到周洋手臂上長長的傷痕,之前他們聊起時,謝暮和劉逝川說是車禍事故導致。

皮開肉綻,縫了九針。

看來他已經親手實踐了,讓周洋這個人消失。

“如果真的不存在了,受傷的還是在乎你的人。”年齡小的時候內心不夠強大,出現苦難就以為永無盡頭,跨不過那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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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一生,會産生無數次想死的念頭。

真正度過這一個問題後,就會得到兩個答案。

一、以前的自己真可笑。

二、死在昨天就好了。

“會有人......在乎我?”周洋不敢置信地擡起頭,怔怔地盯着向夕面無表情的臉。

向夕肯定地點頭。

他想。

如果給出其他答案,眼前這個人大抵會心如死灰,最後一絲在風雨中搖曳的希冀也會徹底消失。

“你存活的時光,所有付出都會有回報。”

至少在向夕看來,謝暮和劉逝川這兩個人,多多少少是把周洋放進了構成他們人生和回憶的部分。

周洋伸出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滾燙的淚珠簌簌落下,透過指縫落在寬大的T恤衣擺。

細碎的嗚咽聲在偌大的客廳響起:“我沒有其他壞心思,我就是想有一個能一直陪伴我的朋友,其他人把我和他放在一起,我就很快樂,心髒會跳動的很快,他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如果從來沒有遇到過也就罷了,人不會想要自己沒見過的東西。

得到過陪伴、愛護的滋味,又驟然失去。

得到、失去。

滾滾惡意撲面而來,讓人窒息。

也許旁人會認為,他只不過回到了原點,以前不就是這麽活過來的?

他失去的不是一包愛吃的零食,一個喜歡的玩具。

周洋在幼小的年紀失去的,是他陰暗的人生短暫出現的光明。

讓一個天生盲人,看過絢爛璀璨的畫卷,再刺瞎他的雙眼,讓他回歸黑暗。

沒有人會安之若素。

大大咧咧的周洋就像一朵嬌弱的花,沒有人陪伴,沒有人憐愛,沒有人灌溉,他就會死掉。

他也在努力向陽活着。

所做的一切都是生命在潛意識自我救贖。

向夕也失去過,反複得到又失去。

如果不是時間過的太久,沖淡了他失去時的悲恸和哀鳴,他也不能保證自己的儀态會比現在的周洋工整。

不知道自己的思想能否給到周洋幫助:“失去的東西如果能找回來那就去找回來,如果找不回來就珍惜現在擁有的。”

一如他們三個失去謝暮的時候,因為還有其他人存在,才得以互相支撐着存活下來。

如果在那個年紀,那個環境,是他們其中一個人猛然失去了其他三個人。

向夕無法肯定其他人會怎麽選擇,至少他自己,會失去所有面對人生未知恐懼的勇氣。

周洋某些方面和他很像。

不願意把所有事情往最壞的地方猜想。

他也曾自欺欺人着,他留在北城,沒有看到,陸昭和元晨景一定生活的很好。

在得知元晨景死亡後,弱者的無力和對迫害他們那些人的憎恨,到現在都清晰地烙印在他骨子裏。

分開不痛苦,還可以忍受。

但在分開的時候失去,這種巨大的痛苦能痛到刻印進靈魂。

所以,回到在玉湖公園天寒地凍徘徊的那些時日。

就算他的軀殼渾渾噩噩、迷迷糊糊。

他的靈魂也堅持着。

要回到陸昭和元晨景的身邊。

靈魂巨大的痛苦無法修補。

就算所有人現在都還好好的,也僅僅是......減輕了那種疼痛。

面對EM簽約那件事産生的分歧,因為太在乎了,他想依舊是他們記憶中的那個樣子,用眼淚和軟弱、悲傷使他們屈服。

向夕其實早就不是那個在三個人的羽翼下任性、柔弱的向夕了。

因為他失去了他們所有人。

在監獄的陸昭,被很多人嘲笑,跳樓摔到血肉都攬不起來的元晨景。

強烈的仇恨迫使他活下去,再痛苦再畏懼也要活下去。

因為相似,向夕不想自己經歷過的在周洋身上再上演一遍。

雖然不會跟他完全一樣,

但謝暮和劉逝川的心思不可控,也許周洋悄無聲息離開了,他們也就單方面放棄了,這種失去,和生死相隔的失去,也相去不遠。

這兩個人的性格,謝暮還好......劉逝川向夕看不準,畢竟出生于一個和他們完全格格不入的世界,雖然平時跟他們沒什麽兩樣,但偶爾露出的傲慢,應該不會再對默默消失的周洋抱有任何期待。

對這個年齡的周洋來說,一定是一次不輸于失去第一個朋友的刻骨銘心。

“我想變的強大了......”周洋低聲啜泣地嗫嚅。

......和他過往的想法不謀而合,向夕認真地看着周洋:“他們是你最好的朋友,告訴他們,他們會理解你,你對他們沒信心,還是對你們之間的感情沒信心?悄悄離開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安排?你離開學校,全身心投入事業,意味着你們樂隊基本上會處于解散狀态,你們三個人的樂隊,為什麽覺得自己能單方面做出決定?是他們對你的放縱給了你這個權利。”

感情是相互的,周洋對謝暮和劉逝川好,那兩個人也在合理的範圍內縱容着周洋。

不是每個被稱為朋友的人,喊一聲就能抽出時間出現,浪費時間陪他折騰着一個半死不活的樂隊。

就算兩個人總是想着他們對樂隊沒什麽貢獻,只是兩條擺爛的鹹魚。

說到底,這個樂隊,是因為他們三個人才會存在。

向夕每一個問句都問到周洋內心深處,被陰雲蒙蔽的大腦豁然開朗。

“謝希望和劉逝川都是壞東西,把我慣壞了,以後肯定交不到其他朋友,只能賴着他們,他們完蛋了,我要做一個賴他們一輩子的損友!”周洋收起所有的眼淚,氣鼓鼓地說。

一輩子這個詞太遙遠,向夕不可置否。

問題總是一個接一個出現,一個一個解決就行。

等他們經歷多了,成長了,就能自己處理出現的問題了。

向夕只想把當下的問題處理掉。

周洋是個好孩子,情緒一度崩潰都能聽進去旁人的勸導。

晉楠曾經和他抱怨過,能簽到一個聽話的有天分的藝人太不容易了。

他撿到寶了也說不定。

“所以,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江游的二叔,你才想休學?”

“沒有錢也是原因......”周洋停頓了一陣:“我會跑來離北城這麽遠的南都上學也是因為那個人,他對我還是沒死心,我......父母。”

這個兩個字能說出聲對于周洋來說過于艱難,喝了一大口水才把湧上喉嚨的不适壓下去:“我和江江一個高中,好像是因為在畢業典禮上見到過我,才找上了他們。”

不用周洋細說向夕也能推測出大概,那對人渣父母想把周洋交給一個對未成年都能有非分之想的變态!

饒是向夕在圈裏待了那麽多年,三觀破碎過多次,也還是頭一次聽說做父母的上趕着把兒子推向變态。

向夕心裏有了成算:“跟劉逝川和謝暮說清楚,你的人生才剛剛起步,不要留下沒必要的遺憾。”

就算哪天關系依舊破裂了,回不到從前,至少他自己心裏會少一些罪惡感。

“我知道。”周洋聳了聳鼻子:“這幾天我大腦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和你聊過之後感覺好多了,小學弟你以後可以發展心理咨詢師的副業。”

向夕只覺得太陽穴有青筋在蠕動,這個人才恢複幾分,那股欠扁勁兒就上來了:“我如果需要去發展心理咨詢賺錢,你大概離失業就不遠了。”

“......好像是哦,那你還是好好經營工作室吧,一定要多創作一些好作品。”周洋嗯了一陣:“那個,我以後會唱到X.X寫的作品嗎?”

“......west不夠優秀嗎?”雖然那個也是自己,這氣兒沒地方蹿!

周洋連連擺手,他以後要端別人的飯碗,可不敢開罪大佬:“沒有沒有沒有,west的名氣以後一定能超越X.X,趕超潮汐......我一定努力打工給工作室搞錢!底薪能給我開高點嗎?順便先給我預支一個月工資行嗎?”

“你這麽窮還敢給昭昭買那麽貴的生日禮物?”向夕看到過周洋送給陸昭的禮物,真是一個不知世間疾苦的周家大少爺。

周洋右手指扣着左手背:“我想和你們也成為朋友。”

“感情不是用金錢來衡量......”

周洋圓鼓鼓的杏眼直勾勾地盯着向夕:“你給謝希望包場......買高定.......”

向夕是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周洋回到學校第一件事就是找劉逝川。

劉逝川修長的手指将一支纖細的煙支上上下下來回轉動。

周洋看的目不轉睛。

從宿舍走到學校的人工湖,至少走了十五分鐘,劉逝川一個字都沒聽到,幹脆停了手上的動作,主動開口:“老實交代,你又作了什麽孽要對我坦白?”

周洋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乖的很,你可以問謝希望。”

劉逝川的眼底滿是懷疑。

“就是......”周洋扣了扣腦袋,艱難地組織語言:“我要和X.X工作室簽約了。”

“哦。”劉逝川平淡地應了一聲。

“你就這麽反應?”周洋震驚。

“難道還要給你放個鞭炮昭告全校,普天同慶一下?”說到這,劉逝川似乎想到了什麽,眉宇微蹙:“他問了我很多次你的情況,說聯系不上你,怎麽回事?”

周洋知道劉逝川說的人,白色運動鞋踢了踢湖邊的石墩,粉色的腦袋垂看着:“我提交了休學申請。”

劉逝川把煙頭放進嘴裏,手伸進褲兜想摸個打火機,摸了一個空,只能狠狠地咬一下濾嘴,似乎這樣也能嘗到那令人魂牽夢萦又窒息的味道。

“出現問題就解決,你給老子把書念下去。”

劉逝川面上十分不耐煩,躁郁不安,看周洋傻愣愣地望着他,那股暴躁感一斷:“怎麽那個眼神看我?”

“你剛剛說‘老子’了。”比起知道劉逝川知道他的過去,周洋更震驚的還是劉逝川爆粗口。

“......傻子,你有老子這麽強大的後盾,怕他江家做什麽?還是你認為我會坐視不管,冷眼旁觀?”劉逝川是把謝暮和周洋當做朋友的,周洋這種遇事就想着逃,不願求助的舉動讓他很不滿。

到底有沒有把他當做朋友?

從江游那裏了解了一個大概,他這幾天都等着,看周洋什麽時候才會想起他,對他開口。

比預想的快,只是沒想到開口不是求助,而是說什麽休學亂七八糟他不愛聽的話。

“他們在北城,你在南都,你以為他們能把手伸出跨幾個省?這就怕的要休學?”劉逝川并不把過去那麽久的流言蜚語當做一回事。

但考慮到周洋害怕的态度,他還是不熟練地說着安慰人的話:“就算流言真的在這所學校,在這個城市,在網絡上複起,我都能讓他徹底消失。我不會給他們傷害你的機會,周洋,你別害怕,留下來。”

周洋凝望着對方日漸鋒銳的輪廓和精致的五官,他們都是從少年時互相看着對方長大到現在這個模樣的。

見的多了,哪怕再英俊的容貌也不會有驚豔的訝異。

但在這一刻,周洋才恍然驚覺......他們都成長了。

有什麽東西順着臉龐從眼眶裏滑落,周洋連忙撇開頭,慌張地伸手去擦拭不受控制奔湧而出的淚水。

“你哭了?”劉逝川按住周洋側開的肩膀,将人擺正,附身試圖在黑暗中清楚分辨周洋現在的表情。

“我沒想哭。”周洋二十年的人生,第一次聽見有人告訴他‘別害怕,不會讓別人傷害他’這些話。

他開心都來不及,怎麽會想哭呢。

“我很高興,是眼淚自己跑出來的。”周洋吸溜着鼻子咕哝地解釋,熟練地把頭抵在劉逝川胸口,反複蹭着淚水。

劉逝川看見周洋的眼淚驟然瘋狂搏動的心跳逐漸平穩。

周洋的眼淚在他和謝暮不聽指揮的時候是家常便飯,卻沒有哪一次,是這樣悄無聲息......

他也是才發現,他寧願看周洋作天作地,也不想看到他默默流眼淚的樣子。

劉逝川左手虛虛地搭在周洋後背,任由胸口的腦袋左右埋蹭。

右手擡起拂過對方左耳垂上的耳洞,沒有任何飾品,也沒有長合。

就像他這個人一樣,遠看還是完好的,近看才發現,原來早就破了一個大洞,久久都沒有愈合。

今天的加更時間不夠,先整四千。

明天補上。

回來的太晚了,總算放假了。

哭,對不起夢入小天使的地雷菌,明天一定努力!!

收一下前面的一些問題。

13章夕夕很崩潰的那裏,除開真心實意的情感外洩,還有就是他沒辦法忍受其他人受到任何委屈。

也是一種過去的向夕迫使兩個人妥協的一種有效的手段。

可能那段直接看起來真的有點矯情。

我也想過寫成平淡無波,有一個重生者該有的成熟樣子。

但這幾個人就像前面提到過的那樣。

因為生長環境,和經歷。

多多少少都存在着一定性格缺陷。

這種缺陷不會因為年齡和重生而消失。

夕夕前世去世的挺早的,所以也不是那種看遍人生的智者。

他這樣的性格,沒有人指導和改變,就算知道自己有問題,也不會認為是問題。

就像秦韻和謝律擔心的那樣。

因為向夕有在乎的人,所以他克制着自己的底線。

但如果有人傷害到了他在乎的人......他這個性格的人底線就會無限降低......

周家大少爺打工人正在生成中。

夕夕說的實踐過了的意思。

周洋的傷不是事故,是自刀的。

多多少少都有和前面相應的線索,感興趣的小天使們可以找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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