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前傳：你的善良，要長出牙齒①

前傳：你的善良，要長出牙齒①

那一次，杜檸趕上了這部電梯，及時地将戒指送達新人手中。

那一天，也是杜檸第一次遇見孟景。時隔數年，婚禮的細節已從腦海中紛紛落幕；但那道溫柔的催促，依舊清晰如昨，甚至讓今天的她紅了眼眶。

杜檸用力搖了搖頭，試圖将自己從“電梯”引發的回憶中拽出來。

要不，先看看向春最近的一篇日記寫了什麽吧？

顯然時間越近的日記越有用，可惜杜檸之前沒想到這點。她從小就養成了按章辦事、按序讀文的習慣，執着得有些教條。加之，畢業後第一份工作是傳統劇種的編劇，更使她堅信：要講好故事，就得緩緩鋪陳、娓娓道來……

即便身處這樣一個快節奏的時代，她仍活得老派：看電影時不去拖拽進度條、看書時也從不提前翻看大結局。因着這份循規蹈矩，沒見過杜檸的人會将她誤會成“長者”，見面後才意識到——原是一位性格軟糯的溫婉佳人，年紀并不大。

然而，這是真實的杜檸麽？或者說，她真的喜歡這樣麽？

不盡然，可能，只是習慣罷了。就像長期生活在某片水域中的魚類，被浸透了，也被浸傷了……

說到“魚”，向春是怎麽和“魚婦”這樣的謎樣生物混到一起的？

時間線較接近當下的幾封郵件裏，向春記錄了自己為百悟教練準備生日禮物的過程：

“子涵不愧是‘小神婆’，聽說她的粉絲都超過三萬了！我說自己有個遠房表哥要過生日，請她推薦一款合适的禮物，她覺得可以考慮一下那種黑曜石做的配飾：

‘黑曜石擁有吸納性的能量，剛烈且非常純淨，可以排掉身體裏的負能量。’

聽她這麽一說，我就去查了查，要是百悟教練的話，黑曜石手鏈還蠻适合的。據說這種手鏈常被當作護身符，可以幫助佩戴者祛除黴運，逢兇化吉。

神婆涵還給我推薦了一家叫‘石頭經’的店，到時候去瞧瞧看~”

正是這次咨詢，間接幫助杜檸尋到了武館的線索。她接着往下讀，發現向春沒有選擇從網上訂購禮物，而是計劃在生日會當天去“石頭經”購買手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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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這樣的話，顧警官應該早就順着她的消費記錄找到這家店了，但怎麽從沒聽他提起過？不知這時候顧警官是否睡了，杜檸編輯好短信，試探性地發了過去：

“顧警官，打擾了，我突然想到：您那邊應該查過向春近期的消費記錄吧，有一筆珠寶飾品類的支出麽？”

很快，杜檸就收到了對方的回複。然而，向春的最近幾筆消費記錄都不涉及“石頭經”。

“杜老師，向春同學的支付軟件綁定了她母親的銀行卡，我們今天查到她近期的最後一筆消費轉入了網約車平臺，我們已經找到了那位司機……”

網約車？難道向春是在路上遇到了什麽意外？

起初，杜檸以為武館才是關鍵，後來警方證實向春當時并未赴宴；如今，杜檸發現向春可能在失蹤那日去過“石頭經”，但又沒有相關的消費記錄。難道，她還沒來得及去買禮物，就不見了？

正規的網約車平臺還是有保障的，顧警官說已經聯系了司機明天到所裏，起碼能進一步了解到向春當天的動向吧？她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杜檸一時慌了神，只想盡快多讀些日記，多找些線索出來。帶标題的那些，她基本都讀過了，諸如“肖玉老師長得真好看啊，是和杜檸老師不一樣的那種好看”、“百悟教練說要請我們喝奶茶！但他錢包裏那幅手繪的肖像……”都是些可以略過的信息，根本看不出端倪。

走投無路間，杜檸點開了一封以數字字母組合命名的郵件；看标題像是亂碼，所以她先前沒把它和“日記”聯系在一起。

現在她明白為什麽郵件标題會是亂碼了：那其實是一張自拍照片。應該是當時向春随手一拍後，還沒來得及命名，便直接發到了郵箱裏。

照片中的女孩明顯是精心打扮過的，即便手法稍顯稚嫩，但勝在青春無敵：

修飾後的眉形很顯精氣神，眼影用淡淡的裸粉，點綴出少女的甜美，莓果色系的唇彩和藕調腮紅也襯出了向春的滿滿元氣。或許她在表演班算不上外貌最出衆的，但明媚可愛，性格讨喜，又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妝容，着實出彩。

看這背景，這照片應該是向春在電梯裏拍的，當時的她，笑靥如花，一定很期待以最好的面貌去見自己喜歡的人吧？要不是出現了什麽不可控的意外，她是斷然不會失約的……

将照片放大，杜檸關注到了向春手上的禮品袋，袋子上分明寫着——“石頭經”。

不對！看來向春已經取到禮物了？

再看這封郵件的時間記錄——顯示照片大致發送于生日會開始前的一小時。也就是說，向春在取到禮物後，應該是計劃直接去武館，這樣預留的時間才正合适。

真相似乎越來越近，卻也越來越模糊……那就，再放大一點看看……直到杜檸發現

——電梯的金屬牆面映出了另一個模糊的身影。盡管看不真切，卻有種說不出的熟悉。

***

第二天，杜檸了解到了更多信息：

根據向春的打車記錄來看，她去了“明國城”，然後就沒有了任何生活痕跡。

生日禮物的事倒還好解釋，既然向春在日記中強調了會在當天付款，又查不到記錄，那她很可能是用了現金。杜檸家離“明國城”不遠，“石頭經”就開在商圈的優圓百貨裏，她決定直接去那兒調查一番。

商圈人氣不再，優圓百貨也跟着冷清了不少。商場的裝修風格華麗大氣，就是生意大不如前：主營服飾的商家受到電商的沖擊，大勢已去；珠寶專櫃的顧客更是屈指可數；也就連鎖餐廳和電影院那塊還算熱鬧。

差點忘了，優圓百貨一樓那海洋球游樂場，還是挺受孩子們歡迎的。但杜檸今天來得早，商場剛開門迎客，這片“人造海洋”還沒等來它的小魚們。

“石頭經”和商場裏熱衷紮堆的珠寶店不一樣，單獨開在了五樓。

說得好聽，是它家的飾品自成風格，不選擇同臺競秀，是為彰顯不俗；但實際上，是經營狀況不佳，難以負擔商場一樓的租金，不得以才來了這方僻靜處。

杜檸不是警察，沒法像影視劇裏那樣直接亮出證件，要求店家配合調查，只能設法套話。她稱自己的學生前些天來店裏買了條黑曜石手鏈，看上去不錯，所以自己也想買個類似的飾品送給朋友。

“是男朋友吧？”

“石頭經”的店員，是個與向春年齡相仿的女孩，黑黑瘦瘦，化着努力向成熟靠攏的妝容，可仍蓋不住那份稚氣。她八卦的樣子倒不令人反感，尤其是現在，杜檸希望對方是健談的，方便自己問出更多信息。

生意不景氣，店員自然比較清閑，也用不上多招員工輪班，最近都是她在看店。正是愛熱鬧的年紀和性格，商場卻這樣冷清蕭索，女孩正愁沒人陪自己聊天，都快憋壞了，剛好杜檸就出現了，她誓要用用自己的熱情留住她：

“您說的客人，是一個留着娃娃頭，笑起來很甜的小美女吧？您是她老師？看着可真年輕，要說是她同學我也信！那個妹妹呀，就是來給男朋友選生日禮物的。”

“男朋友？”

“對呀！她一來店裏，就問我哪款手鏈适合年輕的男孩子，用來當生日禮物的。我就問她‘是不是給男朋友買的呀？’她沒說啥，但臉一下紅了，所以我對她印象特別深！”

“原來是這樣……但你确定你說的女孩子就是我的學生麽？她應該是好幾天前來的。”

“嘿嘿，我當然确定呀！您也看到了，最近我們店裏本來也沒多少客人，來買男款飾品的就更少了，所以整個月，我就賣出了那一條黑曜石手鏈……依我看，那妹妹對男朋友可真好啊，自己看中的毛衣鏈都沒舍得買。”

“其實，她只是和我說起到‘石頭經’買過手鏈，我都不确定是不是這家門店。”

“我估摸着就是咱這兒呗，我還有購買記錄，小姐姐您看看她的名字是不是叫——‘向春’？這妹妹的字還挺好看的，哦對，她當時用的是現金，還好我有準備零錢，不然都找不開……”

果然和杜檸猜的一樣——向春買禮物時，用了現金，所以支付平臺裏查不到消費記錄。對百悟教練的喜歡，是向春心裏的秘密。可能她還沒想好怎麽向父母解釋這筆支出，就用了現金；這樣的手鏈雖然和黃金、鑽石沒法比，但對于沒有固定收入的學生而言，也算貴重了。

“石頭經”的小店員已經看出杜檸的心思不在這手鏈上……既然這樣，不如推薦些其它的吧：

“要不您再看看這款？就是那妹妹特別喜歡的毛衣鏈，名字也怪好聽的。”

“嗯？”

杜檸的思緒硬是被對方拽回了現場。

“它叫——‘阿帕契之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