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二夢:清邁暖冬游①
第二夢:清邁暖冬游①
杜檸所在的這座城市,屬于南方,不常下雪。
家裏的長輩曾說起過:她出生那天,S城降下了數年難得一遇的大雪;後來有好幾次,她生日當天都趕上了“晴轉大雪”的罕見天氣。大家都說——杜檸與“雪”有緣。
本以為,今年的S城,會等來一個陽光充沛的暖冬;只是,從昨日斜陽餐廳出事開始,就不見了晴空。
昨晚杜檸沒有回家,她選擇留在餐廳簡單洗漱,然後和大家一起收拾殘局。二樓的廊道遺留了好幾處大窟窿,使得餐廳從內部看起來像是一棟“危樓”,近期,怕是無法再營業了。
畢靈、肖玉及李逸三人還躺在前廳,湯傳說他們尚無大礙,不需送醫。大家簡單收拾過“戰場”後,也用餐椅拼接了臨時的床鋪,守着他們三人一起休息,或者說,是一起熬過這一夜。
杜檸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她就去後廚為大家熬了些混合了赤豆沙的甜粥。但她自己,卻沒什麽胃口,便倚在後廚的镂空花窗邊,等天亮起來。
肖玉沒有消失,這是好事。但她能感覺到,一切都不一樣了。
湯老板曾說過:當初,向春是為了不傷害她,才主動放棄了“附身”的機會;如今,肖玉即便異化成那般駭人的怪物,也從未想過要傷她分毫。所以連百悟都看出來了:她還認得自己。
杜檸想起了那異獸回頭看向自己的眼神,結合百悟的說辭與那個有關肖玉的夢境,她是想讓自己幫忙救救她的孩子……但杜檸什麽也沒做,或者說,是什麽也做不了。湯老板說她“特別”,難道所謂的特別之處只是——別人都會保護她,但她只是這般弱小、無用?
天色亮了一點,她的位置,正好能看清餐廳後院的那株梅樹:盡管還沒到梅花盛放的季節,但這一株,到現在連一顆花苞都沒有……
沒多久,杜檸的視野中開始飄起了稀松的白點,越來越密,雪花逐漸成群起舞。這場初雪,來得叫人猝不及防。
“風這麽大,開什麽窗啊?”
百悟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杜檸。見她在後廚窗邊發呆,還時不時咳嗽幾聲,就有點擔心她會着涼;然而關心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倒有點像是責備的意思。噸噸在镂空花窗內側裝了可供開合的木板,很适合這樣的雨雪天氣。
“你沒事吧?”
百悟見杜檸只是轉頭淡淡看了眼自己,便不由分說關上了窗,總算問出了一句正常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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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雪了……”
杜檸答非所問,一副精神渙散的樣子。
百悟正糾結要如何說些寬心的話才合适,噸噸突然出現了:
“你倆在這兒呢啊?這糖粥,是小木姑娘煮的麽?”
“是呀,你們趁熱喝一點……”
等噸噸從書架後面探出腦袋時,杜檸和百悟都被他的樣子驚到了,忍俊不禁:不知是不是昨天那場戰鬥耗費了太多元氣,此時噸噸的爆炸頭完全塌了下來,柔順的中短發油膩膩地貼在頭皮上,活像一顆大號洋蔥。
“你們笑什麽呀?我這發型……休息幾天就會恢複的好不好?”
“噸哥,我發現了,還是爆炸頭——顯臉小……”
“小百你夠了啊……對了,小木,你朋友他們也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噸噸話音剛落,杜檸就謝過他的通知,趕緊起身去找肖玉了,留下兩個大小夥子面面相觑。他們索性坐下喝點熱粥,聊會兒天。噸噸本以為百悟會問一些與昨天有關的情況,沒想到他卻随手拿起了一本架子上的古籍,翻了起來:
“‘玉茗新池雨,金柅小閣晴。’噸哥,這些書有年頭了吧,這寫的是什麽意思啊?”
“‘玉茗’,是白色山茶的別稱……”
“噸哥,我看還是算了吧……這書裏頭的內容,我基本都看不懂,估計你一時也沒辦法給我解釋那麽多。”
“小百,說起來,你這名字還挺有意思的:‘百悟’……‘百無’……‘百無一用是書生’。你要是生在書裏的朝代,應該也是個武生,不是書生。”
“說的也是哈……百無……百無聊賴、百無禁忌……”
就在百悟他倆忙着“成語接龍”的時候,杜檸已将肖玉帶到二樓安全的位置處理傷口,昨天看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大家都不忍去驚動和打擾。叫她欣慰的是——肖玉還記得自己。
“檸檸,這裏是怎麽回事啊?我怎麽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麽?”
“昨天,這裏……這個餐廳的樓塌了。事情發生得比較突然,就沒來得及報警,湯老板他會處理好的。”
“這樣啊……怪不得我看李逸也還沒醒,但看樣子你們都沒受傷,還好。不過,畢靈小姐看上去狀态不太好,她也沒事吧?”
杜檸驚訝地發現:肖玉不但記得自己、記得李逸,甚至這餐廳裏的其他人,她都沒忘記。
“靈子她應該不會有事的,就是……孩子……”
“什麽孩子?”
看來,肖玉的腹部恢複平坦後,也失去了關于孩子的那部分記憶。這種情況,是否就和當初的向春一樣?難道異世界的生命體,都會在經歷重創後,清除掉記憶中最痛苦的部分?
“沒……沒什麽,還有小玉,你知道‘黃杉’這個人麽?”
“‘黃杉’?他是誰呀?”
要說肖玉不記得有“孩子”這回事,杜檸還可以理解,但為什麽連關于黃杉的部分,她都完全想不起了?這其中,到底有着怎樣的規律和秘密?杜檸一時還想不清楚,只是輕輕回了一句。
“我和他也不太熟悉,但我聽說——他是一個很棒的人。”
***
等李逸清醒過來時,畢靈還沒有恢複過來。
湯老板一通胡編亂扯,向肖玉和李逸解釋了昨日的情況,其中不乏對黑心建築商和施工隊的血淚控訴(其實是甩鍋),并表示:對于他倆造成的任何身體或精神、財産損失,餐廳都會給予賠償。
但肖玉他們都是性子軟的人,不會和湯傳計較這些,喝過杜檸做的糖粥,便告辭離開了。
他們走後,衆人才關切地圍到了畢靈周圍,擔憂地看着她煞白的面孔。
“小百,幫忙盛碗粥過來吧。”
百悟照着湯傳的要求做了,只見湯老板故弄玄虛似的舀起一勺鋪着豆沙的甜粥,往畢靈鼻子上方五厘米左右的地方,懸空掃了一遍,然後退到一邊。
不過十來秒後,這姑娘便直挺挺坐了起來。
“什麽東西?我也要吃!”
“媽呀!怎麽跟詐屍似的?!”
百悟大叫着,他和杜檸都被她突如其來的“清醒”吓了一大跳,但看上去,湯老板和噸噸早就對此習以為常了。老湯把粥遞給了畢靈,溫柔地關照:
“慢些吃,小心燙。”
說罷,湯老板疲憊地伸了個懶腰,取回小黑板,補上一句“因內部裝修,本月都不營業,請見諒!”,然後繼續将它立在門口。
一個月?杜檸擡頭瞅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窟窿:是挺嚴重的,但閉店一整個月,損失也太大了吧?哪怕做做外賣也好啊……
“這場雪,下得不小啊……這天是越來越冷了,咱得找個暖和的地方呆一陣子……對了,誰今天要去取快遞啊?能不能幫我帶一個呀?”
“我去吧。”
是畢靈,但她明明受了那麽重的傷,剛剛醒過來,怎麽能她幹這種體力活?
“靈姐,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去就好了嘛。”
盡管百悟是典型的直男,好在他不算懶。但畢靈似乎不願接受他的照顧:
“我沒事兒!都躺了那麽久了,正好讓我活動活動筋骨。還有粥嗎?我還想要。”
等盛粥的鍋已見底,畢靈才打算和百悟一起出門去取快遞。杜檸在心裏感慨了無數遍:大家夥兒的心可真夠大的啊!這房子都毀成這樣了,還能沒事兒人似的閑聊、取快遞……就沒人想解釋一下昨天的情況,或是分析一下對未來的打算麽?
反正,畢靈和百悟看上去都沒什麽打算,輕輕松松就出門去了。在門口,他們還遇到了一條體型奇特的米黃色大狗:頸部及四肢相較普通犬類,都更細更長,但肌肉發達;耳朵呈下垂狀,長而薄,耳尖鈍圓。那個腦袋,怎麽說呢……長而狹窄,近似錐形。
“車座子?”
畢靈脫口而出,叫百悟苦笑不得:
“我說靈姐,你怎麽這麽喜歡給別人起綽號啊?我聽噸哥說,人家明明叫‘史策’,‘噸噸’這名字也是你給喊出來的;還有湯老板的名字,本來聽上去挺有文化的,你非要喊成‘湯團’……現在倒好,連狗也不放過了?”
他們正聊着呢,那樣貌奇特的狗子突然撒腿就跑,或許是因為四肢纖長,它跑起來顯得尤為迅疾,且舒展。不多會兒,就只留給他們一個略顯倉皇的背影……
“你瞧瞧,靈姐你給人家亂起名兒,這不都被你氣跑了嘛?”
門外的插曲告一段落,門內的杜檸還是忍不住向湯老板問起了近期的打算:
“湯老板,要是‘斜陽’閉店一個月的話,我們這段時間該做些什麽呢?”
“小木,你還真問到點子上了!我剛剛想到——咱們可以一起去度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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