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二夢：千金難買一回頭⑩

第二夢：千金難買一回頭⑩

畢靈正猶豫的當口，杜檸開口說出了自己對于庹姐的想法：

“湯老板，您有沒有想過——庹姐之所以會突然回來，之所以願意配合那個藏在暗處的‘操控者’，會不會是因為小樹？”

原本，噸噸正給湯傳上藥呢，藥物刺激到了傷口，叫他疼得龇牙咧嘴。但因為杜檸的一句話，湯老板又重新恢複了表情管理，并開始細細回想與庹姐有關的諸種畫面，還突然說了一句：

“那一晚，她回來取餃子的時候，會不會聽到我們在讨論小樹？”

盡管噸噸心裏也有過這樣的猜想，但還是否定了湯傳的說法：

“不應該啊……按理說，她已經失去了與孩子有關的所有記憶，即便聽到‘庹小樹’的名字，也不會有什麽反應。而且她當晚也沒表現出異常吧……應該沒有吧？”

說到後來，噸噸好像也有點不确定了，便想将話題抛給其他人，這才發現——畢靈不見了。探身尋了一下，竟看到她趁亂離開後，正試圖悄悄地用碎裂的木板暫時将地上的窟窿填起來。

那空間，不好……湯傳想到這裏，都急得恨不得立刻起身去幫忙，沒想到百悟搶先往畢靈的方向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說着：

“靈姐，我來幫你啊！”

“停下！不許過來！”

畢靈在看到百悟的行動趨勢後下意識地喊了出來，氣勢之強，甚至将自己的木頭簪子都給震落在地，她柔順的發絲随風揚起，杜檸仿佛從中看到了被染發劑覆蓋的那些白發，又快要壓過那些黑色的染料。

百悟自然也被她喝得停在了原地，衆人面面相觑，場面竟尴尬得有點好笑。安靜的畫面中，天花板上又有一道木板掉了下來，打破了現場的平靜，也幫助畢靈回過神來。

“你……你太重了，萬一過來以後……掉坑裏怎麽辦？還是別來添亂了。”

畢靈恢複了正常的語氣後，順勢撿起簪子再次将頭發束在腦後，麻利地繼續填起那個神秘的坑來。湯傳和噸噸擔憂地看往她的方向，但前者還有意識地看了一眼杜檸，此時的她，正疑惑地盯着那方神秘的領域，卻一個字也沒有問。

“小木，你是覺得，有人故意幫庹姐回憶起了小樹的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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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認為是有這樣的可能，只是還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做到的，也不知道對方是誰。”

不知是否為了岔開話題，湯傳接續剛才與庹姐有關的事，繼續和杜檸讨論了起來。她說得沒錯：目前誰也無法确定對面的勢力由誰操控，但令諸位心照不宣的是——對方非常憎惡湯傳，甚至想要取他性命。自我意識如此之強，且攻擊目标這般明确的異獸，他們都不曾遇到過。如今，“庹姐”似乎是唯一的線索，但餐廳剛剛經歷重創，不可貿然行事。

***

那一天，斜陽餐廳的諸位都忙到了很晚，因為豐于淳他們三人仍在昏迷狀态，不便移動，他們也不好從外面找援兵來幫忙修房子。而且，又該找誰呢？

“我再去聯系一下上次過來幫忙的兄弟們吧，反正一回生二回熟，他們也有經驗了。”

百悟的思維相對直接，房子壞了，就找人補；餐廳得繼續停業，他就出去改一下小黑板上的字，這世界對他而言，好像并沒有太複雜的事情可言（杜檸的感情經歷和心思除外）。

“這不太合适。小百，你想啊，之前餐廳被毀成那樣，已經很奇怪了；現在沒過幾個月，損毀情況卻更嚴重了，你要怎麽去和他們解釋呢？”

大家一邊聊着天，但手裏的活都沒停下：盡管不是專業的，但起碼可以先将眼前這“戰損”狀況改善一些，別驚着醒來後的豐于淳他們。

“湯哥你不是可以……可以那個，給人消除記憶的麽？到時候我偷偷剪一小撮那兄弟的頭發，往那書燈裏一放……算了算了，他頭發本來就不多，要這麽搞的話得和我拼命的，用襪子那種的行不行？”

“小百，要是襪子也行的話，我現在就想試試看，然後把我的記憶撥回到認識你之前……”

畢靈很擅長用最溫和貼心的語氣，講最具諷刺意味的話，湯傳只是笑了笑，繼續向百悟解釋起來：

“小百，你想啊，現在豐館長他們在這兒，我們還不方便請你那兄弟過來吧？畢竟，我們目前也不能确定他們蘇醒後會是什麽情況，萬一還會異化呢？對了，今晚我和噸噸，還有你最好能輪流在他們身邊值班，觀察一下情況，以防他們突然醒過來的話，我們沒有防備。”

“這個沒問題啊，那等豐館長他們走了之後呢……”

“他們走了的話，那盞燈也就滅了吧？”

一旁的杜檸冷靜地替湯傳回了百悟一句，瞬間就将對方給點醒了，只見他略顯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還等到了湯傳的詳細解釋：

“小木說得沒錯，等豐館長他們走了之後，書燈也就滅了，我還怎麽去消除他們的記憶呢。況且，這樣的方式，也只對‘書中時空’的角色有效，對現實世界的人來說，是沒用的。”

這時候，大米從外頭跑了回來，百悟的注意力瞬間被它給吸走了，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職：

“大米！你是什麽時候出去的？！我們都沒發現……怪我怪我，今天出了這樣的事，都忘記去遛你了，還好你能自己遛自己，還知道回來……”

走到大米跟前，百悟還發現它竟不是空手回來的，還叼着一本老舊的書。而且，這狗子的毛發顯得比之前都要雜亂，還有點髒，百悟上前取下它嘴裏的書，急着觀察對方的狀況，還不停念叨着：

“怎麽搞的啊？大米你是和誰打架了麽，贏了沒？”

杜檸看出大米仍急着想要去扒拉自己帶回的書，只是百悟那邊的阻力太大，便替它将書撿了起來，那一刻，她明顯感覺到狗子松了口氣。

“這是……《毛詩》？”

杜檸看着那古籍有些破舊，還沾上了大米口水的封面，只覺得有股說不出的熟悉……

***

豐于淳是第二天中午才醒的，那時候郭瑤芳和周子華還在昏睡中。

他起身後直接晃了晃自己黑黝黝的光腦袋，一眼就看到了身旁已經趴在餐椅上呼呼大睡的百悟。不過那時候，餐廳的其他人基本都醒了，大家便沒打擾百悟，想讓他多休息會兒。

“豐館長，您好，現在感覺怎麽樣？”

豐于淳看了眼微笑着的湯傳，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和之前宿醉的狀态有點相似；又發現不遠處躺着自己最親近的人，所有情緒和疑問瞬間就被喜悅給沖淡了，但一看他倆這樣躺着，再環顧了一下餐廳這破敗的情況，他又陡然緊張了起來，跌跌撞撞跑到了郭瑤芳他們跟前，喚了起來：

“瑤芳，你們怎麽了，你們沒事吧？”

“豐館長，冷靜一下，讓他們先休息吧，他們沒事的。”

嚴肅狀态下的湯傳有一種叫人信服的魔力，豐館長聽他這麽說就放心了，繼續坐回了百悟身旁，他并不擔心百悟的昏睡有何異樣，因為這家夥鼾聲連連，聽上去就健康得很。

“湯老板，您這餐廳……什麽情況？”

“啊……餐廳出了點小意外，但人沒事就好。”

豐于淳繼續觀察着周圍的環境，細致程度叫湯傳都貼了把冷汗，但沒想到他卻說：

“不會是我們喝多了在這兒鬧騰的吧？不應該啊，就算我和老周，可能小百也參與了……雖說我們習武，但也沒有……沒有這樣的本事吧？天花板上這窟窿，得用什麽樣的家夥事才能做到啊……”

湯傳一時語塞，便未置可否地對着豐于淳笑笑，沒想到這一笑，卻讓他莫名其妙地心虛起來，繼而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麽，非常激動地對湯傳提議道：

“不管是不是我們弄的，但湯老板啊，您可真是我的福星！盡管我也不太記得當初是怎麽和我家瑤芳約在這兒見面的了，但她對我來說，真的是比命還重要的人啊！原本，我都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對了，告訴您個秘密。”

豐于淳原本打算湊到湯傳身邊講述自己中獎的事，但現在這餐廳看着好安靜，也沒什麽需要避諱的人，便又退了回去，大大方方地對他說：

“就是——我中了大獎。之前我和朋友開玩笑的時候啊，成天嚷嚷着想要暴富，沒想到一張小小的彩票，真幫我實現了這個夢。可是，我也發現了，要是沒有她，就算再有錢，我的生活也沒啥色彩，我寧願什麽都不要，寧願把這筆資金都送出去，只求換她回來。”

聽到“彩票”這樣的字眼，熟睡中的百悟開始有了反應，他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開始念叨：

“‘彩票’……我中獎了麽？”

湯傳這才意識到：百悟之前反複提及的“中獎預兆”，以及心心念念的“暴富心願”，都不是在為自己占蔔，他的夢境所預示的，其實是豐于淳的命運。但他倆只是回頭看了百悟一眼，便不再理會，豐于淳也繼續說了下去：

“現在，見到了瑤芳，我有預感：我們之間的問題，總能通過好好溝通來解決的。既然是湯老板的餐廳幫我實現了這樣的願望，所以這筆修繕的費用，我來出，我可以出高價，找團隊給你們做加急。具體的安排，您都不用操心，就當給我個機會，讓我表示一下感謝吧。”

與此同時，畢靈正在廚房裏休息，杜檸和噸噸則利用現有的食材，為大家準備吃的。湯鍋裏“咕咚咕咚”泛着濃香，此刻畢靈的睡顏，好像也顯得尤為安心。

***

後來，豐于淳的武館重新開了起來，周子華在其中幫了他不少，只是郭瑤芳總是說便利店的合約還沒到期，她還需要一段時間，繼續為自己的事業忙碌。

不過，只要是自己的妻子當班，豐于淳都會去店裏陪她。

比如這一天，郭瑤芳又假扮生疏地過來問他：

“今晚想吃點什麽，要不要給你泡碗面？”

這段時間以來，為了哄郭瑤芳開心，他已經學了不少“土味情話”，只是說出來的效果都非常油膩。他聽說斜陽餐廳的杜小姐曾是位編劇，便去找她讨教。畢竟，先前自己常常失眠，在吃過她做的紫蘇酸棗餅後，症狀改善了不少，足見這姑娘多有靈氣。

當然，失眠這事兒的解決，更重要的一點是——瑤芳總算回到了自己身邊，他懸着的一顆心，也總算能放下了。回想着杜小姐教導自己的那句：

“真誠永遠是必殺技。”

豐于淳故作深沉地放下了手中的熱茶，滿眼愛意地看向了穿着工作服卻依舊優雅美麗的妻子，溫柔地說了一句：

“不必了，我想要的一切，都已經在這裏了。”

沒想到瑤芳偏偏不吃他這套，直接将自己推薦的幾款桶裝面都收走了，留下一句：

“不吃就算了啊！”

便轉身進去理貨了，豐于淳只得對着她的背影補了一句：

“等等呀！我還是有點餓的哎！這面，都有些什麽口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