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三夢：癡人，才配說夢①

第三夢：癡人，才配說夢①

“這豐館長，确實厚道！”

湯傳攜衆人一道環抱手臂，立于煥然一新的斜陽餐廳前，連連感嘆着。

他本以為那豐于淳只是客氣一下，沒想到對方真是心甘情願地貢獻了大筆資金，用于修繕被損毀的餐廳建築。盡管在如今大徹大悟的豐于淳看來，萬貫家財也不及摯愛之人陪在身旁，但他這一出手相助，對于餐廳的各位來說，确實意義非凡——

“這就是……就是金錢的力量麽？”

百悟原本也學湯傳他們一起抱着雙臂，擺出了一副拍攝職業照般的架勢，但不多久就露了怯，邊撓頭邊感慨道：

“沒想到能修得這麽快啊……而且你們有沒有發現——豐館長還為我們添置了不少新家具。還有這前廳的天花板，都做了加固處理。但是，萬一我們再遇到怕水的異獸，這樣的材質會不會反而成了一種阻礙啊？”

“小百，你想啥呢？你以為異獸的身子骨這麽脆啊，加上幾塊厚板子，它們就沒辦法了？”

看得出來，畢靈也對眼前這煥然一新的餐廳非常滿意，即使她所言是想糾正百悟的多慮，但聲音裏卻帶着笑意。

“對呀，但豐館長……他是不是幫我們把空中水池的桌椅換成鍍金的了？叫他破費了，我也很不好意思，但這風格，還真是有點……有點劍走偏鋒了吧。”

斜陽餐廳變得如此華麗，确實叫人滿意，但這金碧輝煌的風格，與湯傳所追求的文人風雅相悖，卻也不好意思駁了對方的好意。還有杜檸，盡管她不常使用餐廳二樓的空間，但對于豐館長的設計理念，也有些許微詞：

“這麽看來的話，會不會當初湯老板設想的那個‘彩色童話風’的餐廳，其實更勝一籌呢？”

聽到竟有人聲援自己，湯傳感激地望向了杜檸，但對方沒看他，倒是不遠處的噸噸收到了他的信號，立馬接過話頭，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沒事兒，‘童話風’不錯，這樣也挺好。你們想呀，萬一下次再有異獸造反，又把這天花板給頂穿了……到時候這套鍍金的桌椅砸下來，起碼也能将那異獸給砸暈了吧……”

“噸噸，你啥時候想象力也這麽豐富了，跟小百學的麽？對了小百，你師娘的身體最近怎樣了，好些了麽？”

湯傳突然想到了“第二夢”中瑤芳公主的結局，不免有些擔心。

Advertisement

“師娘的身體狀況，貌似還不太好，但有豐館長陪着她呢，起碼師娘再也不用獨自扛着這一切了。那天和豐館長閑聊時，他還發來了一句話，那話，說起來不太像他的風格。”

“他說什麽了？”

此時的湯傳，還是有點懷疑自己以豐于淳他們為切入口，“給予異世界角色自由生活空間”的決定，所以當百悟提及豐館長的風格變化時，他有些擔憂。但百悟的答案，卻很平淡，看上去與平行世界的關聯不大，但也叫衆人陷入了沉思：

“他說——‘即使我們都知道，那會是一場無可避免的分離。但離別教會我們的道理，不是放棄，而是珍惜。’”

***

後來的一段時間裏，S城逐漸步入春季，轉暖之後，重生了的斜陽餐廳也吸引了不少新老食客的光臨。

比如常來店裏的優雅老太太，今天就換上了一身軟糯的淺藍色開衫搭配純白打底，坐在窗邊喝着春茶。不多會兒，杜檸就為她端來了今春的第一鍋腌篤鮮。

“腌篤鮮”是起源于江南的傳統名菜，根據各個地方的飲食習慣和口味，做法上會有些許差別，食材也并不統一，但大多會選用新鮮的春筍、排骨、鹹肉及百葉結等食材一起炖湯，湯汁偏白，鮮香可口，可謂“江南春天的味道”。

這道菜名中的“腌”指代腌制過的鹹肉或鹹雞等食材，“鮮”則是在說湯品中融入了不少春季的時令味道，還可根據喜好添加火腿、莴筍等物，“篤”則是指小火慢炖的過程。

老太太滿眼期待地看着杜檸為自己盛好了一碗美味，但卻不急着喝湯，只是突然問起了對方：

“木小姐，之前總見有兩個姑娘過來找你，就是肖小姐她們。那會兒，經常能看你們在餐廳裏說說笑笑的，也是一道風景啊……怎麽好久沒見着她倆了？”

這位老太太名喚郁英，不時會來斜陽餐廳打打牙祭，便和杜檸他們熟悉了起來。這會兒正是工作日的午餐時段，店裏食客不算多，郁女士便想着找杜檸聊一聊，順便問出了這段時間心裏頭的疑惑。

時間和忙碌總是不錯的藥劑，起碼可以暫時緩解心頭的諸種情緒，曾經，杜檸是這樣以為的。但這一刻，當有人再次問起小玉和庹姐時，她才意識到：有些事，有些人，包括相應的回憶和情緒，自己并沒有忘，也不會忘，只是暫時将其強制封存了而已。

杜檸經對方提醒，又想起了三人“姐妹淘”般結伴在餐廳一起聊天笑鬧的場景，小玉，已經不在了；但那庹姐，又去了哪裏呢？

***

自從與“混沌”一戰之後，杜檸他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庹姐。

待餐廳修繕完成，她曾想邀對方再來老地方一聚，但和庹姐之前的爽利不同，後來杜檸發出去的消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過了一陣子後，她意識到情況不對勁，便開始給庹姐打電話，沒想到的是：明明是熟悉的號碼，撥出去後卻只能聽到一聲冷冰冰的：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原本，杜檸還想過，或許是對方換了號碼但還沒和自己說起，但長期無法聯系上庹姐，還是讓人覺得有些擔憂。經過商議，大家建議杜檸找庹姐就職的那家團建公司問問看她的近況。沒想到，卻被告知——該員工早就離職了。

這下，他們與關鍵人物庹姐徹底失去了聯系，也就是說，與“混沌事件”有關的線索，完全斷了。起碼從豐館長那頭來看，他當初受操控時完全處于被動狀态，并不了解內情；後期，亦無新狀況。而庹姐失聯之後，那只神秘的簡州貓，也沒有再出現過……

***

天氣轉暖後，斜陽餐廳的諸位，尤其是湯傳，開始陷入和煦的日光和安逸的日子裏，變得懶洋洋的。

眼瞧着可怖的“混沌事件”毫無頭緒，大家的鬥志，也逐漸在日複一日的安穩生活中被磨平了，百悟變得有些焦慮起來。

某日午休時，大家剛吃飽，正懶洋洋地坐着曬太陽呢。尤其是湯老板，他剛喝了四碗腌篤鮮，滿口留香，肚皮漲漲，困意襲來，導致他半眯着眼，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的。百悟還記得自己初識湯老板時，只覺得這個大叔看着好精神，又很斯文，如今卻有些頹喪，甚至開始放任自己的身材自由發展了……

“不行！”

百悟突然站了起來，面朝陽光的方向大喝了一句，直接将湯傳驚得一激靈，其他幾位也都沒反應過來，便在驚吓之餘，齊刷刷迷茫地看向百悟，等着他繼續激情發言。

“各位，我們不能繼續渾渾噩噩下去了！要不，大家跟我一起練拳吧？”

不知是受到了哪種情緒的刺激，正在喝果茶的畢靈突然給嗆到了，咳嗽不止。

“靈姐，別激動啊！不過你的功力……已經夠了，要不，來給我當助教吧？”

畢靈咳好了以後，就開始笑了起來，但她說出的話，卻都是在鼓勵百悟：

“小百啊，說實話，你這想法還是很不錯的，但要想讓這幾位‘壯士’真正動起來，就要看你有沒有這樣的本事啦……”

盡管，一開始湯傳是有點不情願，噸噸也想以“後廚事務繁忙”為借口，逃避鍛煉。但百悟他，真的太熱情了，每次邀請大家一起學散打的時候，他總是幹勁十足，還不時抓起大米的狗腿比劃上幾招……他的熱情，實在叫人不忍拒絕。

畢靈原本也是習武之人，二樓那間訓練房，一開始是為她準備的。在百悟來了餐廳以後，他們會安排好時間錯峰使用（盡管空間足夠大，但畢靈習慣單獨訓練）。在學習散打這件事上，她還是很希望百悟能帶着老湯他們動一動，以便盡快恢複到最佳狀态。

杜檸則是本來就對散打很有興趣，能有這樣的機會，自然求之不得。就這樣，歷時數月後，百悟再度恢複了“散打教練”的身份，開始為斜陽餐廳的朋友們傳授武藝。

往後的每天中午，在大夥兒用過了員工餐後，百悟會為他們留出一段小憩時光，待諸位調整好狀态，便召集大家去往訓練室。

一般情況下，都是百悟站在最前面做示範，後方的湯傳、噸噸和杜檸一字排開，畢靈則總在後方環抱着雙臂，安靜地觀察朋友們的學習情況，還會不時和一旁的大米交流一下：

“大米，你猜猜看，他們這幾個，大概能學多久呀？或者和我一起看看，誰會是堅持最久的那一個？”

狗子聽到畢靈的問題，竟很配合地站了起來，認真地端詳起眼前的幾位“散打新生”。其中，某位湯姓學員開了小差，轉頭偷看起了大米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