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三夢：莫欺少年窮②

第三夢：莫欺少年窮②

陸深用餐結束後，衆人都想起身送他，熱情得叫他都有點招架不住。

湯傳他們一邊念叨着：“陸總常來啊！”、“下次再來給我們的新菜提提意見啊！”，一邊将對方送進了斜陽餐廳那盈滿花香的小院；陸深則是頻頻回身，邊應着湯老板的盛情邀請，邊勸他們及時留步。

于是，後來百悟和杜檸就作為餐廳代表，将陸深送到了院門之外。杜檸與他并無交情，他倆之前甚至都不認識彼此，但還是在剛才的談話間建立了一點聯系，哪怕也是拐了好幾道彎。此時，她開口補了一句：

“關于李逸的事，我知道得也很有限，可能幫不上什麽……但如果後面還有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再想想辦法的。”

“杜小姐快別這麽說，真的很抱歉觸及你的傷心事了……盡管我和那李逸是對立方，我的觀點也會不太客觀，但他對你朋友真的是，真是太……”

按理說陸深的口才還算不錯，此時卻有點詞窮了，正當他正糾結措辭之時，不想對面的姑娘突然開了口，淺淺地對他說了一句——

“你加油。”

不必對方進一步解釋，陸深很快就領會了她話裏的意思。這個項目既然對他也這麽重要，那對于剛走捷徑攀上高位的李逸來說，更是他第一次站在衆人面前展示的機會，要是自己能贏過他，應該可以煞煞他的威風，以免小人繼續得志吧。

***

待杜檸與百悟回到餐廳後，發現這裏的氛圍好像嚴肅了不少。

“你們這是……這是怎麽了？”

“小百，你這朋友人是不錯，但你沒發現麽——剛才老湯的青花書燈，又亮了啊！”

杜檸轉向百悟時，清楚地看到了他“瞳孔地震”的過程。盡管已有豐館長作為前例，百悟仍是沒想到連自己認識那麽多年的深哥，竟也是來自于異世界。光是那些驚險的遭遇就夠特別的了，偏偏他愈發意識到其中的不少人都和自己有關，光是想想就覺得大腦的CPU快燒幹了。

“噸哥你……你不是在逗我吧？”

百悟一邊問着，還一邊故作輕松地笑笑，希望噸噸只是在和自己惡作劇，但眼瞧着在場的諸位都神情凝重，完全沒有逗他的意思，他便求助似的将眼神轉向了杜檸。畢竟，盡管她之前與陸深并無交集，但起碼他倆因為李逸的關系多聊了幾句，也算是更熟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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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看得出來，百悟那副眼神的意思就是在問：

“不會吧不會吧，他們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但就連杜檸，也帶着一絲抱歉的表情對他輕輕點了點頭。其實在陸深進店後沒多久，杜檸就瞥見了書燈的變化，但見湯傳他們并沒有什麽反應，便也選擇了沉默。其實，自從陸深提到了李逸，杜檸心裏就産生了一種奇怪的預感：他們好像都進入了一個奇怪的關系網中，或許，這本就是命運的怪圈。

“小百，你也不用太緊張，你看豐館長和你師母他們，現在不也過得不錯嘛？即便是來自平行宇宙的角色，也有機會在這個世界裏好好生活，只要……”

畢靈聽湯傳這麽說時，感到有些驚愕，因為在他以往的觀念裏，宇宙的秩序才是最重要的，而這斜陽餐廳之所以存在，便是為了幫助“書中時空”的角色們重歸故裏，以此換得現實世界的長久安寧。

但他現在竟然會說這樣的話，真不知道那是單純為了安慰百悟，還是湯傳的真實想法，畢靈邊這樣想着，邊順嘴接過了對方的話：

“只要那躲在暗處的神秘勢力別再出來搗亂就行。”

聽她這麽說，大家迅速想起了那只神神秘秘的簡州貓，似乎很久都沒有再來過餐廳附近了。如今，陸深的出現，不知和它會有怎樣的聯系……

“小百，不妨再和我們多說一些陸深的事情吧？你們是老鄉，從小就認識，看上去又那麽親近，你應該還挺了解他的吧？”

即便一開始就發現了異樣，但湯傳對于陸深的熱情姿态，倒并非逢場作戲。這麽多年來，他遇到的怪事數也數不清，可以說是閱人無數，看人很有一套。哪怕只是接觸了一小會兒，這陸深的談吐與神态，就給他留下了不錯的印象，因而對他除了好奇，也有幾分好感。

百悟聽到湯傳的問題後，就好像一下子忘了因為書燈引起的焦慮和不快，開始侃侃而談：

“深哥可是我們村的大名人，之前大家都覺得能有機會去城裏打工，找到一份還不錯的力氣活，就已經很好很好了。考大學那些的，想都不敢想，但我爺爺在深哥很小的時候就看出來：他一定會有出息的。果然，他成了我們村的第一個大學生，後來還讀了博呢。”

“小百，容我插個話啊，突然有點好奇在你小的時候，你爺爺又是怎麽評價你的呀？”

畢靈的突然插話，讓現場的氣氛輕松了一點，也使得百悟腦中飛速略過了自己童年時上樹摘果子、下河摸魚、一身泥巴趕豬，在爺爺教自己識字時打瞌睡、還流哈喇子的那些畫面。

“你們笑什麽啊？我……我和深哥差不多，我也是潛力股好不好？”

百悟一邊争辯着，還不忘偷看了一眼杜檸的反應，但她應該是還沒從掃墓引起的與肖玉有關的回憶裏走出來，因而看上去情緒不高。

在衆人的期待中，百悟又回顧了一些與陸深有關的往事：

“深哥小時候，家裏條件也不好，甚至比我家還窮。聽說他要讀小學那年，正好趕上村小學年久失修，房子都塌了，村裏還籌不到重建學校的資金。後來，深哥的父母就讓他跟着我爺爺學點知識。從我很小的時候開始，爺爺就老和我念叨，從來沒見過像他那樣刻苦的孩子……”

“這麽厲害？”

其實百悟并不擅長講故事，即便是自己親身經歷的往事，表達起來也多是平鋪直敘式的，算不上精彩，但勝在情緒飽滿：他說話時特別有感染力，很輕易地就吸引了在場各位的注意力，包括此刻的杜檸。

聽到杜檸的提問後，百悟就更來勁兒了，講述時也顯得更加賣力：

“爺爺說深哥從小就特別愛學習。那時候，應該還有幾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孩子也被寄送到爺爺這兒學知識，本來就是小孩子嘛，到了下午打瞌睡也很正常。但就在其他孩子都困得東倒西歪的時候，深哥就會自己跑去井邊打一些涼水，朝着自己腦袋澆，就為了讓自己更精神些，不犯困。”

“不是吧？小百，你的意思是說——他在童年時期就對自己這麽狠了？”

噸噸聽了百悟的敘述，再結合着自己近來接觸的那些來餐廳時被一大家子圍着、寵着，甚至看上去年紀不小卻還要家長追着喂飯的巨嬰們，只覺得陸深當年真是早熟得有點不可思議。

“深哥就是這樣的，他不管做什麽都很認真、很投入，小時候我們村日子苦，沒東西吃，深哥後來要邊學習、邊習武，體力消耗很大。據說他每晚都會拿小米煮粥，隔夜等粥凝結成固體，直接将那粥塊切成幾份分開來吃，再餓也沒耽誤過學習和訓練。”

“等等，你這故事，我好像聽過哎……這不是範仲淹那個斷齑畫粥的典故嘛？”

杜檸聽着聽着，總覺得有些熟悉，不知是百悟将自己聽聞的故事與歷史上的名人轶事混淆了，還是當年陸深确實也有着相似的經歷。

“可能是因為厲害的人都很有毅力吧，不管在什麽樣的環境裏，都不會放棄，而是會想盡辦法與當下的局面對抗，然後一點一點地接近目标。”

說這話時，百悟回憶起了年少時跟在陸深後頭學拳的日子，以及對方那從來不會被生活磨平的棱角，還有那種一直都很堅毅的眼神。

“這麽看來，這陸總還真是不簡單，真是靠自己的努力闖蕩出了一片天地啊。”

就在湯傳對陸深啧啧稱贊之時，畢靈卻用手機查到了一些別的信息，不由得擰起了眉頭：

“但我怎麽看網上大家都在說——‘陸深是靠老婆的關系，才獲得了現在的資源的’？”

“什麽情況？給我看看。”

百悟接過了畢靈的手機，發現屏幕上的文章赫然取着“史上最強鳳凰男”這種紮眼的标題，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只想盡快平複心頭複雜的情緒。就在剛剛，他口中，或者說是他心目裏的深哥，還是一個靠着自己的勤奮刻苦，只身在大城市中闖出自己事業的偶像，卻突然看到了這些負面的信息，都不知道是該憤怒，還是該失望了。

好在，當百悟被情緒裹挾而難以冷靜判斷的時候，杜檸發現這件事裏不太對勁的地方：

“你們看，這文章發布的時間都很新，有些甚至是一個小時前剛剛發出來的。更奇怪的是，這類帖子的內容都很相似，應該是有了個統一的模板，然後在簡單修改後就被散布到了各個平臺。”

杜檸一語驚醒夢中人，百悟聽到她的話後也意識到了問題，擡頭對着她問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針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