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暫時冷靜

暫時冷靜

外面不知從何時開始下起雨來，在柔麗夜燈下連成稠密的雨線，淅淅瀝瀝地将夜晚的虛幻與魅惑都湮滅。

別墅的聚會也接近尾聲，原本不熟識的男女趁着醉意在雨中結伴離去，為本就浪漫的都市夜晚憑添一抹餘韻。

顧宏瑀從屋裏拿來一把傘走向姜嘉漁，一臉的撒嬌：“我剛剛喝酒了，待會你開車吧。”

姜嘉漁仰頭朝他擠眉：“那你可要小心了，我可能會把你帶溝裏。”

顧宏瑀在廊下撐開傘，一把将她攬到傘下：“那就勞你選個好地方咯。”還油嘴滑舌地嘆道，“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姜嘉漁戳戳他的胳膊：“你看謝钊。”

“怎麽了”顧宏瑀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回頭看向別墅屋內。

謝钊正在給一個黑長直美女變魔術，表情專注得像陷入初戀的高中生，黑長直美女有些戒備地坐在另一張沙發上，但是眼裏的崇拜卻藏不住，二人互望時默契一笑，旁若無人。

顧宏瑀擁着姜嘉漁走出院子：“真好，咱們跟他們互不打擾。”

姜嘉漁的心跡仿佛緩緩走入了一個幽暗的巷子裏，她察覺到哪裏不對勁。表面看，是顧宏瑀跟着她一起離開別墅去住酒店，實際上，顧宏瑀早就做好準備今晚把別墅留給謝钊，他只是順水推舟滿足了姜嘉漁而已。

姜嘉漁還發現，她在顧宏瑀面前沒有自主權。通過這些小事還看不出什麽，但是如果涉及到顧宏瑀的原則問題，她連談判的餘地都沒有。

這段時間一直這樣和顧宏瑀互相陪伴着，都丢掉了從前獨處時的洞察力。

輕緩的雨聲令一直緊繃的思緒漸漸松弛，一把傘隔絕了外面的雨和喧鬧，姜嘉漁陷入自己的反思漩渦中。剛走出大門，顧宏瑀接到了謝钊的電話。

“對啊，我出去過二人世界。”他握着手機回答謝钊的問題，眼睛卻直直地盯着姜嘉漁。

謝钊又說了句什麽話，姜嘉漁聽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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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見顧宏瑀說：“好好享受這個夜晚。”

然後顧宏瑀收起手機，迫不及待地俯身吻住了她。

姜嘉漁錯愕地眨着眼，她原本思緒飛揚，這個吻來得猝不及防，仿佛一下把她拉回現實世界。她聽見傘外的雨聲好像變得更大一些，顧宏瑀一只手撐傘，另一只手勾着她的腰背。

氣息淩亂地交錯着，身旁陸陸續續有人經過，姜嘉漁心不在焉，掙紮着別過了臉。

顧宏瑀有些意猶未盡，緩緩移開了他的唇，擡手撫着她的側臉問：“你是不是累了”

姜嘉漁轉過身看着前面馬路的方向。

“我就像你手裏的一把傘。”她冷不丁地說。

她的語氣太嚴肅，顧宏瑀一時有點捉摸不透，越捉摸不透越令人慌張，只好故作輕松地說：“怎麽了，你也喝多了”

姜嘉漁仰頭看了看頭頂的傘，有些自嘲地說：“破案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麗薩那邊願意配合就是錦上添花，不願意也沒什麽影響。”

“你怎麽了說話好奇怪。”顧宏瑀嗅到一絲不愉快的氣氛。

姜嘉漁面無表情道：“我好像也沒有幫到你什麽，事情是你自己解決的，有我沒我都一樣。”

“姜嘉漁什麽時候這樣謙虛了”顧宏瑀俯身賠笑臉逗她。

“是我自己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不管你怎麽胡思亂想，都不影響我喜歡你啊。”顧宏瑀戳了戳她的臉，“這段時間多虧你不離不棄，不然我鐵定要抑郁了。”

姜嘉漁對此無動于衷。

顧宏瑀也換上了同款嚴肅臉，內心非常不安，沒頭腦地自問自答：“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麽，難道你覺得這個事情結束了我就不需要你了并不是這樣的。”

姜嘉漁幾乎哭笑不得：“什麽叫‘你需要我’你需要我，我就應該義不容辭地待在你身邊嗎你不需要我，我就應該識趣地走開嗎”

面對姜嘉漁的搶白，顧宏瑀很無奈，多說多錯，幹脆繳械投降放棄解釋：“我不懂。”

姜嘉漁遺憾地告訴他：“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們會分手，因為我不想變成你的附屬品。”

顧宏瑀臉色一涼，也仰頭看了看頭頂的傘，長長地嘆一口氣：“可是我們在一起明明很愉快。”

“那是因為在這段感情裏你始終掌握主動權啊，你讓我離開我就離開，你說我沒有離職我就是沒有離職，我忽然意識到我一直被你牽着走。”

顧宏瑀望着她想再辯駁，姜嘉漁疲憊地想結束這場對話。

“對不起，今天有點敏感。你今晚自行解決住宿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好巧不巧，別墅裏這時走出一個獨自撐傘的女孩，披着一頭長發，姜嘉漁認出這是剛剛看謝钊表演魔術的那位。

姜嘉漁從顧宏瑀傘下跑開，不請自來地跑到黑長直女孩的傘下。

“不好意思，可以帶我一段嗎”

對方有點被吓到，但是禮貌地沒有拒絕：“嗯，好。”還把傘往姜嘉漁頭上挪挪，應該是認出了姜嘉漁是在聚會上出現的熟面孔。

顧宏瑀本打算再追上去，但是謝钊又打了電話過來。

“她走了。”謝钊悵然若失地說。

顧宏瑀回頭望去，見謝钊形單影只地站在廊下。顧宏瑀對着手機苦笑，有種同屬天涯淪落人的悵然。

“嗯，她也走了。”顧宏瑀回頭望了一眼姜嘉漁的背影，然後垂頭喪氣地返回別墅。

聚會結束，留下一屋子的落寞，像漫天煙火散去後的灰燼。

姜嘉漁沒有問女孩的名字，很自然地切入話題：“剛才看你和謝钊很聊得來，還以為你會多待一會兒呢。”

女孩微笑了一下：“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當成是一場邂逅好了。”

姜嘉漁由衷地說：“你很清醒。”

對方的眼睛亮亮的，好奇地求證：“我看過顧宏瑀發的那條微博，女主角就是你吧”

姜嘉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對方會意。

“放心，我不會八卦的。”

姜嘉漁先坐上了網約車，兩人的邂逅就此結束。

外面的雨一直沒停，姜嘉漁在酒店住了一晚，思緒缥缈，原來在外人眼裏她的身份就是顧宏瑀那條微博的女主角，在以顧宏瑀為圓心的世界裏，她沒有姓名。

她不希望将來某一天和顧宏瑀争吵的時候，顧宏瑀理直氣壯地指着她說：你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

現在的顧宏瑀享受着一段美妙的戀愛關系，他不會想這些問題，但是姜嘉漁不一樣，她需要找回真正的自己。

顧宏瑀一晚上沒有聯系她，大概是跟謝钊繼續喝酒了吧。

姜嘉漁發現一切都有跡可循，當時在謝钊面前回答關于結婚的話題，她脫口而出的喪氣話，正是因為心底有某種隐憂，所以才會下意識地說出來。從現在起，她開始正視這個問題。

第二天姜嘉漁從酒店退房回到了自己家裏，沒覺得自己是離開舞會的灰姑娘，反而覺得重獲自由，打掃完裏裏外外的衛生之後，覺得無比安心。

留在顧宏瑀別墅裏的都是日常物品，她暫時不想回去拿，要是顧宏瑀覺得占地方，丢了就丢了吧。

姜嘉漁向嚴樂泰彙報了一下最近的行蹤，并告訴他自己接下來打算潛下心給溫南櫻寫劇本。

嚴樂泰好像挺欣慰的：“不錯呀，重新撿起你的事業心了。”

姜嘉漁覺得他陰陽怪氣，便問他：“這話從何說起”

“我還以為你被顧宏瑀的美色吸引，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了呢。”

原來嚴樂泰一早就擔心這個問題了。

姜嘉漁既是對自己也是對嚴樂泰做了保證：“任何時候我都不能迷失自我。”

嚴樂泰給她發了三個不同風格的加油表情包。

姜嘉漁奮發圖強，當下就開始構思劇本主要劇情，并向溫南櫻咨詢了拍戲喜好，争取一下子就能打動這個財主。

這樣的日子過了四五天，顧宏瑀一開始每天發兩張照片給她，一張日出一張日落，姜嘉漁均沒有回應，顧宏瑀發了兩天之後就消停了，大概他也需要冷靜。

姜嘉漁其實也偷偷關注着網上的輿論動向，顧宏瑀的別墅遭人栽贓這件事被報道出去之後，輿論對他已經有很大改觀，不少人覺得他從一開始就是被陷害的，但是這件事在警方看來并不能直接跟兇殺案銜接上，顧宏瑀真正洗脫嫌疑還有一段路要走。

姜嘉漁沒有再催車明睿在美國發力，覺得萬事要随緣。

這天，姜嘉漁剛更新完新章節，顧宏瑀工作室的HR小白給她發來一張商品房交易書的材料。

“這是什麽”姜嘉漁愣住。

小白爽快道：“老板說這是你倆的婚房啊。”

姜嘉漁想起來了，那天在酒店跟顧宏瑀一起選過一套房子。

小白接着發來祝賀：“你們倆初次相遇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倆肯定會擦出火花，老板看你的眼神都跟看別人不一樣。”

馬後炮……姜嘉漁在心裏說。

但是，世界瞬息萬變，顧宏瑀現在還要不要這房子還不一定呢。

“你有再跟他确認過嗎也許他已經不想要這房子了呢”

“這是什麽話我當然是跟他确認過才把材料發給你的，他還讓你挑個裝修風格呢。你倆什麽情況冷戰了讓我來回傳話呢這是”

小白發來的雖然是文字消息，但是姜嘉漁卻讀出了單口相聲的腔調。

這麽說來，顧宏瑀壓根沒有調整過相關計劃。

姜嘉漁不想再給小白添麻煩，于是謝了她一番：“有勞你費心了，我不勝感激，但是所有的錢都是顧宏瑀掏腰包，所以，你問他意見就好。”

小白又把這口鍋甩了回來：“老板說了裝修要問你的意見，你就不要為難我了好不好我打個工而已，難道還要吃你們倆撒的狗糧啊，我做錯了什麽”

得……姜嘉漁決定不再多說一個字。于是給小白回了句：“極簡風。”

一波未平一潑又起，安靜了一陣子的“五角星”群突然冒出消息。

“哪位來接機啊”消息是車明睿發的，還配上了落地機場的圖片。

姜嘉漁高興地尖叫一聲，車明睿居然一聲不吭就從美國回來了，也太會制造驚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