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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話題一下扯得好遠。”

林生頓了頓，又抱怨道：“而且那麽奇怪的話題為什麽要聊這麽久啊。”

小姑娘不耐煩的轉過頭去，腳尖繃起來去踢被子。青年任由她胡鬧，只是伸手按住被角，不讓她把被子踢到床底下去，發現了這點之後，林生又覺得實在是沒意思。

實際上這可能更像是一種掩飾，但此刻不會有人拆穿這點的。

“奇怪嗎？”林弶沉思了一會，“我們确實很久都沒有這樣坐下來好好聊過了。”

林生糾正他，她整個人埋在被子裏，只露出半張小臉。

“是你坐着，我躺着和你聊啦。”公主殿下抱怨着說道：“這樣我超容易睡着的，拜托弶哥夜間知心談話節目換個地點舉行嘛。”

林弶忍不住笑了起來，“我錯了。”

他認錯積極地态度和五十岚太一有的一拼，或者說太一根本就是從他這裏學來的。

在自己可愛的幼妹面前，兄長一向是沒有什麽尊嚴的。

“我都還沒有計較弶哥都沒有經過我允許就進我房間。”

林生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麽，終于恢複了一開始的話題——

她生氣的伸出手，狠狠拍了一下青年的手臂，結果拍到的部分堅硬的像是石頭。

林弶一點事都沒有，反而是任性又嬌弱的公主殿下痛的呀一聲叫起來，憤憤的說道：“弶哥超級過分了！”

林弶長長地嘆了口氣，拿自己任性的幼妹半點辦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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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說，哪怕她拿槍頂在自己的額頭上，做兄長的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因為林生根本就不可能接觸到真正有殺傷力的武器。

就算有，也對林弶毫無威脅。

而且最重要的是，公主殿下絕不會這麽做。

這倒不完全是出于所謂的情誼。

到最後林弶也只是給她道歉，認錯态度倒是十分的誠懇。

可是他半點都沒說也沒有保證下次不會了。

林生憤憤的心想，這大概就是太一說的，積極認錯，屢教不改。

“你為什麽不把自己擺上去。”

林弶也又問了一開始的問題，他低垂着眼睑，看起來居然有幾分憂郁的美青年模樣——但這樣只能讓人感到不安，尤其是再知道了他的身份的情況下。

“一家三口不是很好嗎？”

林生怔了怔，她情不自禁的将視線轉移到擺放着娃娃的架子上。

隔着這麽遠，她還是能看見自己心愛的人偶的面孔，五官輪廓和她肖似。

……她又有點想親親娃娃的臉頰了。

冰冷冷的觸感會讓她覺得很安慰。

比弶哥這個有血有肉的大活人陪在身邊強多了。

“可是阿生才是最重要的。”林弶眼也不眨地說道：“沒有阿生就不完整了。”

小姑娘不禁一顫，緊接着又很自然的轉過頭去。

她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嘟囔着說道：“可是沒有辦法啊，我的娃娃又沒有畫出臉來。醜死了，我才不想擺上去呢。”

“不可以這麽說哦。”兄長反駁她，“人偶是照着阿生做的，怎麽會醜呢。就算只有一點點像，也是最好看的。”

小姑娘聽了這話又得意洋洋的笑了起來。

她志得意滿的擡起了小下巴，“那當然，我是最好看的，這還用說嗎。”

一個真心實意的、而且毫無下限和上限的追捧着自己年幼的妹妹，一個因為天真與與生俱來的驕傲毫不客氣的将所有誇獎都照搬全收。

這對兄妹在這種情況下，真是不能再合拍了。

“我幫你把娃娃的臉畫上去好不好？”

林弶說道：“然後阿生就有一整套全家福了。”

“我才不喜歡這樣的全家福呢，太詭異了不是嗎？”小姑娘皺起眉頭，“而且有照片就夠了吧。”

“可是阿生不是很喜歡娃娃嗎？”

“可我不喜歡像我自己的娃娃呀。”

她的愛好沒人知曉，除了自己。

當初母親送給她的這四個人偶，都是沒有畫上去臉的。

後來出了事情之後，林生就一個一個的給娃娃畫上了臉，讓他們看起來栩栩如生，就像是迷你人一樣。

這像是慰藉，至少連林弶都覺得是慰藉。

可林生自己很明白——這并不是什麽精神寄托，她也不會軟弱的通過娃娃來想念什麽人。

可是林弶不這麽認為。

他覺得這些人偶都很可愛——才怪。

只有代表他妹妹的那個小人偶最可愛的，但是卻沒有畫上臉，空白的面孔看上去有點詭異。

林弶想讓她畫上去。

林生發現他好像有點執着于這件事情。

小姑娘想了半天，才糾結着點了點頭。

只不過同意之後，似乎又有點後悔，很快追補了上來。

“你要畫好看一點！”她嬌氣的命令道。

林弶明白妹妹的意思——

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而且他覺得自己的理解沒錯。

盡管想要一個可以放在手心裏的妹妹人偶，但是林弶本人卻很讨厭這種東西。

至少林弶就很厭惡架子上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偶，但是架不住妹妹的眼淚攻勢，迫于無奈同意了。

他讨厭人偶倒不是因為什麽特殊原因。

純粹是因為這種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有點太讨厭了。

像是在照鏡子，卻又不像。

可他确實想看照着林生仿造的人偶，林弶覺得會很可愛。

一個小小的，可以捧在掌心裏的妹妹，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可愛了嗎？

但是林生不喜歡也是有原因的。

她覺得人偶可能會做的很醜——

也許還沒有她本人一半好看，如果這樣會讓她覺得這是在抹黑自己。

而且最重要的事情是，讓林弶來畫。

她倒是很相信對方的畫技啦，她不相信的就是對方的人品而已。

難以想象這個hen tai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只是……

林生看了看難得饒有興致的兄長。

她最終忍不住半是生氣半是撒嬌的扭過頭去。

真讨厭。

現在無論如何也沒法讓弶哥改變想法了吧？

難得他，居然有這麽幼稚的一面。

公主殿下越想越覺得生氣，幹脆就将整個人埋進被子裏。

林弶笑眯眯的哄她，非常有耐心的将妹妹從頭到尾誇了個遍，誇到最後林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這麽多優點。

她睜着眼睛看着他，“弶哥好厲害。”

林弶怔了一下，“怎麽了？”

他有點想知道林生為什麽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因為以往他的幼妹眼裏總是飽含信賴——她相信他就和童話故事中的阿拉丁神燈一樣，有應必求，無所不能。

“因為溜須拍馬的功力一流嘛。”

這句話是用中文說的，小姑娘的聲音稚嫩的像是雛鳥，就算是擺出了一副“你能拿我怎麽樣”的嚣張表情來，都沒辦法讓人升起一點點不爽的情緒。

林弶不說話了。

幼妹揚揚得意的擡起下巴用眼角瞥着他，一副神氣的不得了的樣子——

這當然是故意的，但是和無意也差不了多少。

他的幼妹的确是被嬌寵的無法無天、嚣張肆意，但是無論什麽時候他都會覺得她很可愛。

于是得意洋洋的小姑娘就被彈了一響指。

她不可思議的捂着微紅的額頭，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向林弶：“弶哥？”

被教訓了的小姑娘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親眼看見了大象在跳踢踏舞一樣離奇。

直到現在她都還不敢相信，林弶居然真的彈了她響指——而且超痛的！！！

“晚安。”青年卻若無其事的收回手，他望着眼睛睜的大大的小姑娘輕輕的笑了起來，“不要再爬起來吹夜風了，被我抓到的話，後果會很嚴重的。”

小姑娘還沒來得及抱怨，門就被關上了。

房間裏又陷入了一片黑暗，林生長長地嘆了口氣，她望着同樣漆黑的天花板發了會呆。

“總嘆氣會長皺紋的。”

林弶的聲音響了起來，隔着門，“要多笑笑哦阿生。”

林生：“……”

真拿你沒辦法啊，hen tai尼桑。

她忍無可忍的撿起了放在枕頭旁邊的布偶，狠狠丢向了門口：“閉嘴啦弶哥！這麽晚不睡會有發際線問題的。”

“阿生也會有嗎。”

“才不會，只有笨蛋弶哥會啦。”

“……”

“……”

“晚安弶哥。”小姑娘沉沉的說道。

黑暗之中，她既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也不知道對方的表情，但因此，反而顯得更加安全了一些——以至于她的語氣都變得複雜了起來。

林弶就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出來一樣，也回答道：“晚安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