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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林月從下午開始，心情一直很糟糕，化學老師占用了音樂課，為了降低學生們的抵觸心理，特意在課堂上講了幾個笑話，但林月一次都沒笑。

陳樂樂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隐約覺得，這件事跟孟希菀脫不了幹系，晚自習的時候，她就在旁邊掰着手指頭悔不當初：“月月我好後悔啊，孟希菀讓你這麽不開心，我還把巧克力送給她吃。”

講臺上秦老師正在做教案，時不時傳來很輕微的敲擊鍵盤聲音，林月放下手中鉛筆，壓低聲音告訴陳樂樂：“沒事的樂樂。”

“反正就是很後悔。”陳樂樂氣哼哼的，又嘆了口氣。

到自習課結束，天空已經像被潑了濃重的墨汁似的，黑壓壓的烏雲層層疊疊，眼看着就要下雨。陳樂樂以前都是坐校車回家，最近是蔣鋒送她，臨走之前，她有些擔心的問：“月月，真的不要我們順便送你一起回家嗎？”

“沒事，我帶傘了。”林月背好書包，讓陳樂樂先走。

她還是慢了幾分鐘走往常那條路，孟希菀應該在前面一段，林月下意識磨蹭了會，又跑去校門口買了幾串關東煮，不疾不徐吃完了，才準備回家。

結果一回頭，就看到周聞褚撐着把大黑傘在旁邊靠牆站着，他手裏永遠都空蕩蕩的，反正回去也不會再看書，所以從來都沒有書包這種東西。

“還是跟上次一樣，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周聞褚挑眉，盡量表達自己和善的一面。

林月卻不期然想起了上輩子，那時她滿腦子只有學習，只知道孟希菀非常非常喜歡周聞褚，但是沒有關注過他的反應，不過想想，孟希菀那種人，會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誰知道到了後來他們關系怎麽樣。

一想到這裏，林月心裏就有了沉悶的壓迫感，上輩子被關在小房間裏又餓又渴體力流失的感覺仿佛就在眼前，她臉上半點笑意都沒有，只是希望周聞褚離自己越遠越好：“你家不在這個方向。周聞褚，你跟着我，到底想做什麽？”

周聞褚頓了幾十秒鐘，用來思考她這個問題。他現在內心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自己都沒理清楚，更不會告訴她，所以只是說：“大家都是同班同學，做個朋友不過分吧，你要是有什麽事情，也可以跟我說說。”

林月撐起自己的傘，錯身路過他：“就做普通同學挺好的，另外，如果你再跟來，我就要報警了。”

“你——”周聞褚沒辦法，眼睜睜看着她走遠。

高三的時光總是過的飛快，一眨眼又是期中考試。下節就是秦老師的課，陳樂樂緊張兮兮等待成績，她這段時間沒少跟着蔣鋒出去玩，雖然還沒發展到逃課的地步吧，可平時總會想着他，出神的頻率越來越高，也不知道這次成績會怎麽樣，她雙手握在一起，小聲祈福。

相比之下，林月還是老僧入定般的淡定。

沒多久，秦老師進來，第一件事就是宣布成績，這次年級第一名竟然還是周聞褚，林月以1分只差屈居第二名，之後又過了好些人才輪到陳樂樂，算是個不上不下的中游水平，需要繼續努力。唯一另所有人跌破眼鏡的是，孟希菀的成績一落千丈，稱一句吊車尾也不為過。

班上成績退步的不止孟希菀一個人，秦老師有些頭疼，聽說請了這些同學的家長，下午過來聊聊。

林月對孟希菀成績如何并不想過多關注，只是沒想到，她自己也會牽扯其中。

事情的起因，是午休快要結束的時候，班上有個女生進來，用不高不低的音調問林月：“林月，我剛剛看到你爸爸去秦老師辦公室了，怎麽學霸的家長也要被老師叫到學校來啊？”

林月彼時正喝水，她抱着杯子的動作一頓，電光火石間想到了什麽，下一秒鐘，孟希菀已經開口：“那也是我的爸爸，這次我沒考好，爸爸是因為我來跟秦老師溝通的。”

原本亂糟糟的教室，因為孟希菀這條爆料瞬間安靜下來，大家的視線在她和林月身上打轉。

陳樂樂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上次孟希菀的作文林月很不喜歡，到最後也沒有簽字，她以為她們是有什麽矛盾，可這……什麽叫林月的爸爸也是孟希菀的爸爸？

那林月的媽媽去哪裏了？

孟希菀自動幫衆人解惑，話卻是對着林月說的：“林月，你媽媽已經去世了，逝者已矣，活人的生活還得繼續，現在我媽嫁給了爸爸，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中午爸爸接到老師通知後給我打了電話，說以後我在學習上有什麽不懂的問題，可以找你輔導。”

“是麽，那我輔導的價格不便宜，就按照市場價吧，100元/小時，記得讓你媽給我付錢，先交錢再交易。”林月不顧衆人眼光，站起來，“對了，讓你媽自己賺錢出你的輔導費，你們倆在我家白吃白住也沒什麽別的花銷，這點錢總是能有的吧？”

說完這話，林月頭也不回離開教室，陳樂樂愣怔片刻，小跑着跟上去。

*

周聞褚今天沒打算好好上課，早上公布成績的時候他就沒去，下午各科老師都是講試卷，想想就無聊，他已經好久沒來打桌球，幹脆叫了幾個人一起玩。

球吧裏正熱鬧，蔣鋒來了。最近因為談戀愛的事情，蔣鋒時不時離群，跟在陳樂樂身邊，那叫一個二十四孝好男友，他一來，劉成驿就先揶揄一句：“呦，不去溫柔鄉啦？”

劉成驿嘴上揶揄還不夠，順手摟過身邊的女孩，在她唇上親了一口，然後轉頭看蔣鋒：“哎，你親過陳樂樂沒？”

他身邊女孩是隔壁學校的，劉成驿對女孩子一向大方，這姑娘跟他接觸沒幾次，兩個人就混到一起了。

“滾滾滾，老子有正事。”蔣鋒揮揮手趕那姑娘走了，然後才說，“驚天大新聞，關于校花的。”

此話一出，原本在旁邊擺弄球杆的周聞褚手上動作停下。

“聽說林月媽媽前段時間過世了，她爸很快再婚，再婚對象帶個女兒，居然是六班一個姓孟的，好像叫洗碗什麽的，剛才兩個人直接在教室說這事，聽說姓孟那姑娘成績不好，提出讓林月給她補習，林月居然直接開口要補習費，現在這事被人當笑話講。”

周聞褚聽到這裏就直接離開了，他騎了球吧門口一輛越野山地摩托車，速度極快的離開，好容易趕到學校，推開教室門進去，物理老師無聲譴責的目光刀子一樣飛過來。但他顧不上這麽多，視線在四周巡視一圈，不見林月蹤影，就連陳樂樂都失蹤了。

他深吸一口氣，沖着物理老師微微颔首：“抱歉老師，我肚子疼，先去廁所。”

說着就直接關門離開，也不顧老師還會有什麽其他反應。

周聞褚找了許久，下午第一節課都快結束了，他也沒在校園裏找到林月蹤影，正想着不行去翻學校監控，不遠處奶茶店門被推開了。

林月跟陳樂樂兩個人紅着眼眶手拉手出來，每人手裏還都抱着喝剩下的半杯奶茶。

*

高中生活環境閉塞，大多數人眼裏心裏都只有學業，對生活關注度不高，猛然出現了林月和孟希菀這樣的事情，算是個大八卦。聽說林月的爸爸在秦老師辦公室留了許久，除了聊孟希菀的學習，後面大概也聊過林月的情況。

總之，這一整天，總有似有若無的視線在林月身上打轉，期中考試的成績影響力反倒下降許多。

晚自習進行到一半，林月桌上出現個團的皺巴巴的紙團。

有前車之鑒，她大概知道紙團的主人是誰。今天林月本就因為孟希菀意料之外的那番話情緒不佳，現在想到周聞褚上輩子就是孟希菀喜歡的人，而且這輩子他還跟孟希菀是學習互助小組的夥伴，心裏就更遷怒于他。

林月沒看紙團，一把将它推出去，低頭繼續寫作業。

只是萬萬沒想到，數學老師不老老實實在講臺上寫教案，竟然會在自習課上走下來，走着走着，就停留在林月旁邊。

“林月，你把我今天發的那個易錯題型……”數學老師大概還不知道林月身上發生的事情，語氣平和安排了一點課代表的工作給她，然後要離開的時候，無意看到了不久之前被林月推到地上的紙團。

等到林月反應過來那是什麽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數學老師不僅打開了紙團，而且還大聲讀出了上面的內容——

“我帶你去動物園看猴子好嗎？今晚逃課吧，現在就走。

——周”

怪只怪周聞褚從小練字，這一筆蒼勁有力的字體屬實矚目，就算數學老師見過他寫的最多的也就是一個“解”字，但他還是憑借着過人的記憶力，以及紙團上那個張牙舞爪的“周”字鎖定了嫌疑人。

盡管今天早上成績出來的時候，其他班的老師還在羨慕，全年級前兩名又都在六班，數學老師雖然不是班主任，可一整天的心情還是因此美滋滋的。

但是，他此刻又覺得，周聞褚這貨壓根就不是個人。

“還看猴子，我看你像猴子。”數學老師說着就走到周聞褚旁邊，“去後面站一堂課，倒倒腦子裏的水。”

周聞褚倒不是第一次被罰站，但他來了桐城一中以後，這還真是頭一遭，他懶洋洋靠在牆壁上，無意瞥到林月在跟陳樂樂偏頭讨論什麽，大概是他被罰站的事？

她臉上總算帶了點笑。

數學老師并不打算追究紙團的另一個主人是誰，只是把東西收走，背着手回到講臺上，一轉頭就看到周聞褚竟然還有臉笑，沒忍住又瞪了他一眼。

“轉過頭去站着！”

周聞褚“哦”一聲，身子沒動，腦袋光明正大偏向一側，正方便他看着林月的背影，于是他臉上半分悔意都沒有。

數學老師被氣的差點當場腦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