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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今日有些話,要寫在前面:
“黃巢死,時溥獻其姬妾。信宗宣問曰:“汝曹皆勳貴子女,何為從賊”其居首者對“狂賊兇逆,國家以百萬之衆,失守宗桃。今陛下以不能拒賊責一女子,置公卿将帥于于何地乎”上不複問,戮之于市。餘人皆悲怖昏醉,獨不飲不泣,至于就刑,神色肅然。”
取自《容齋随筆·續筆·婦人英烈》唐僖宗和勳貴投靠賊人的妻妾的一段對話,唐僖宗站在道德的高度質問這些黃巢的姬妾:“汝曹皆勳貴子女,世受國恩,何為從賊?”
那婦人大罵唐僖宗的話,正是我想魂穿葉冰裳大罵那些讓葉冰裳在破國之後以身全節之人的話。
這女子的回答擲地有聲,國家百萬之衆結果丢掉了都城,皇帝逃竄巴蜀,有什麽臉面來指責一個弱女子?皇帝和文武百官不能死社稷,卻要求這些勳貴女子死社稷,确實有些不要面皮了。皇帝應該去指責自己為什麽把國家治理成了這樣,去指責文武百官把國家治理成了這樣,而不應該指責一個偷生的女子。
她們最後都将被斬于市,長安的百姓們争着給她們遞酒,希望她們可以在臨刑的那一刻少一些痛苦。這些百姓們不在乎她們的偷生,只是憐惜她們的不幸。只有那個居首的女子沒有喝酒,她想走的明明白白。其他女子都是在沉醉中離開了這個世界,只有那個居首者走的清清楚楚。
葉冰裳的一生很苦,可是在那樣的時代背景下,誰能不苦?
有人說,她是将軍府的庶女已然比很多人要好了,她怎麽能算底層人民?
但是,和她一桌吃飯的是個人就看不起她,和她一起出鏡的,不是神就是仙要麽就是皇帝王爺,誰又不比她身份高呢?
就連個狐貍精都看不起她,她不汲汲營營苦心活下去,難道等別人給她一口湯?
也有人說,國破的時候她可以去要飯,可以去自殺全節
我真的特別想讓他們看看,當年靖康之難宋徽宗的那些女兒,那些皇後的下場。
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多看優質的歷史讀物和傳記,多了解真正的歷史上發生的事,少沉迷那些亂七八糟的狗屁情節,人會獲得提升。
那山鬼頓時沒了精神,暈厥了過去。
而那屍鬼此時少了魂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風幹,化成粉末,風再一吹來,消弭與天地間。
本身就是一具腐爛的屍體,這些年靠着那一魂一魄和怨氣活着,之前在養屍地裏被滋養着成了陰屍,成了屍鬼。在湖底雖然不能出來,也被闾山的靈氣滋養。
出來之後要繼續存活就只能吸人血,啃腦髓。
這,便犯下了殺孽。
安老頭看着癱軟在地上的小女孩,問:“這真的是我娘嗎?”
“這是山鬼,她只是有你娘的魂魄和記憶,而且他已然有了她自己的意識,你也可以把她當做是你娘。”公冶寂無說出這話的時候,妺女看了他一眼,又想起了自己當年那句“你終究不是他。”
公冶寂無祭出一只琉璃玉瓶,妺女看着那玉瓶很眼熟。公冶寂無說道:“當初你為了救我力竭而亡,我将你的魂魄放到這瓶中休養三年,才送你去轉世。現在暫時将她放進去,過個兩三天,她的魂魄聚齊便也算是功德一件。”
去的時候匆忙,回來的時候安老頭在雲頭卻是呆愣愣的。公冶寂無笑着問他:“怎麽了?不說話。”
“仙君,你說人修道到底是為了什麽?”
“世間萬物怎可能都一樣?但求問心無愧罷了。”
安老頭似乎沒聽懂,他又看了看妺女,妺女笑道:“人各有志各不相同。你們那巫衣道我也有所耳聞,的确是有些‘未達目的不擇手段’,你可知我來自上古,千萬年前的人尊崇巫術我最了解不過。
有些部落為了平安,甚至不惜把親生的骨肉或者生身的父母,活活燒死獻祭給巫師,你覺得那些人瘋了嗎?只不過大家都是為了自己罷了。你呀,算是命好,亂世之中茍且活了下來,未來的路,你想好如何走了嗎?”
安老頭若有所思,公冶寂無繼續說道:“明日,我便會告訴衆人,山鬼已經被我收服,鎮在王山山鬼廟裏。這兩日,我夫妻二人會施咒術控制傀儡,将你在巫衣道觀中的藏書物品都搬到山神廟中。再做一番打掃修葺,你們便安心在那廟中住下吧。”
其實王山離範陽縣并不算遠,用腳量也就一個時辰便也能走到,騎個驢子馬車也就三刻鐘的時間。師徒兩搬到那廟裏平日裏好歹下山還算方便,比起那遠離人煙的巫衣道道觀,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自己的命運在兩天之間被改寫,安老頭還有點沒回過神來。
擺爛了五十多年,突然要上班了。孤兒了五十多年,突然有娘了。
這種滋味兒也到不能說不好,但是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回到家中差不多子時,落地的時候安老頭沒站穩噗通一聲給夫妻兩人行了個大禮,正尴尬呢,就聞到一股肉香,他們此時在妺女的院子裏,伸脖子一看,是那無垢湯的廚房裏,他那小徒弟在吃着夜宵。
安老頭那點子惆悵頓時煙消雲散,快樂的沖着那股攝人心魄的肉香去了。
接下來的事妺女并不想過多過問,家裏有了男人就都交給男人去處理,從第二天開始,妺女就安心的在後院裏逗兒子。
公冶寂無果然是做了一百多年掌門的人,從前期的安撫,到後期的鼓舞,再到現在的一錘定音。慰問了苦主,并且提供超度渠道:親,我們這邊并不提供超度服務呢,如果需要,還是請找專業人才哦。
畢竟佛道有區別,道家主殺,出手就是打你一個灰飛煙滅。佛道主救,主要業務還是輪回超度。
所以,真要除魔衛道還是修仙道家法門最為正宗,把邪魔外道滅得徹徹底底,讓你下輩子也沒念想。而佛則是另一個理念,他們還是要救,能救一個就一個,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反正同源不同宗,誰也不能說誰不好,具體事情具體分析吧。
妺女這幾日時常在房裏自我調息,吐納歸元。自從上次被激怒露了本相,她便一直在想,是否她在戰鬥的時候會以她的本相出現,這樣便可以使出女魃之力。
因為還在過年,三五不時的就有左右的鄰居來串門,說的都是鎮子裏的事兒。
自從山鬼被收服屍鬼化為齑粉,鎮子裏的人這顆心總算是放下了,後來聽說公冶寂無講那王山神廟改成了山鬼廟,并且說那山鬼因作惡被她罰一百年拘禁于此,這百年內,她可以‘适當’實現一些百姓們的‘願望’,只要別太過分,她定當實現。
鄉親們多有迷信之人,知道何為陰廟。
陰廟供奉的就是鬼,和普通的廟宇不同,陽廟的香火供奉為的是正主的功德,陰廟的香火為的是償還正主的罪惡。
直到妺女正月十八出關那一日,公冶寂無在鎮子裏總算是忙完了。
從玉瓶中引出山鬼,請石匠鑿出個女子的樣子,背後寫上咒語符文,讓山鬼和那石像合二為一,這便算請靈了。
安老頭在一旁問:“為何她不能有金身?”
公冶寂無看着那刻得并不生動的石象,說:“因為她是鬼,并不是神也不是仙,她沒有功德沒有福報,她在此的原因,是為了還債。”
安老頭:“兩條人命,要一百年嗎?”
“改日若是你們能說上話,你可以問問她,害了多少人命,損了多少陰靈。原本天地有道,修煉應該遵循正法,走了邪門歪道精進的,短時間內是能看到效果,可天長地久,終究逃不過天上一道雷劫。你可知,天雷降,只有灰飛煙滅,再無輪回。”公冶寂無耐心的說着。
屍鬼害人性命,山鬼吞噬同類功法,這兩不過五十步笑百步罷了,說到底,都是有違天道。‘除魔衛道’中的‘魔’,就是這般有違天道的妖或者鬼。
安老頭嘆了口氣:“她也是個可憐人。她也是個可憐人……”
說完,轉身走了。
山鬼廟已經建好,和他們原來的道觀倒是差不多大,修整打掃過一番倒是也能住人。安老頭和徒弟這便住下了,兩人看着那空落落的山鬼廟心裏百感交集,仿佛他們這是從一個牢籠跳去了另一個牢籠罷了。
晚上,公冶寂無懷裏抱着妺女在屋頂賞月,這年的雪不大,今日是個晴天,天空萬裏無雲,雖然已經正月二十,月亮依舊好看。
“你說,那金月娘這一百年的刑期,算不算長?我是不是罰得太重了?”公冶寂無那件縫縫補補的大氅把妺女罩在懷裏,妺女就像個小暖爐,他都用不着湯婆子,握着她的手就已經很溫暖。
“當年我師父也只是罰了那槐樹精十年,我卻罰她一百年。”
“你可知,那榮山君都成仙了,管的還不都是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兒。食一口人間煙火,就要替百姓們成願,哪裏有白撿的神啊仙的。”妺女滿不在乎的說。
“今日那安達有些悵然若失,他說,他娘也是個可憐人。”公冶寂無摩挲妺女修長的指關節。
“可憐?倒是挺可憐,亂世之中就連天家公主也難以自保,更何況她一顆浮萍。要說是誰害得她至如斯境地,
一怪安刺史醉酒行兇成了死囚,二怪安家夫人要她成妾做了女伥鬼,三怪安家姑奶奶與節度使投敵叛亂成了逆賊,四怪那道貌岸然,讓她臨死之前都無比信任的邢雲子,成了最後一道催命符。
她的一生,沒有父母疼愛,從這個人手上賣去哪個人手上,至到死,也無法自由。可是她要怪的人,早就走先她一步,恨只恨不能手刃仇人,剝皮拆骨。”
妺女幽幽的說道,她想起葉冰裳的一生,不就和這金月娘相差無幾嗎?葉冰裳唯一幸運的是有蕭凜的愛,可那一星半點的愛,也成了最後殺死她的刀。
“國破家亡,守城将軍尚不能效忠全節,又怎好怪販夫走卒老弱婦孺茍且偷生。說到底,都是為了活下去罷了。”公冶寂無緊了緊抱着妺女的手。
“你放心吧,等那山鬼廟有了香火錢,那安老頭就不‘悵然若失’了。”妺女自覺還是很了解安老頭這一類人的,他們像極了那些想要做些好事可是卻沒有能力,只想每天有肉吃底層人民。是啊,誰不想呢,就算吃不上肉,也想喝一口湯啊。
小夫妻最近都忙,已經許久沒親熱,此時公冶寂無抱着香香的妺女,忽的心神蕩漾,站起身把妺女打橫抱起,從屋頂飄然越下,妺女被他着舉動吓了一跳,明明上一秒還在溫溫柔柔的說着話,怎麽下一秒就把她抱到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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