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有病

有病

許眠坐在林詩潮對面,一點細節也不差的把剛才的插曲複述了一遍。

林詩潮頗為驚訝:“你什麽時候這麽勇了?”

許眠聳了下肩:“腦子一熱吧,對了,說說吧,報志願,你怎麽想的。”

林詩潮嗯了好長一個音節,最後垂下了頭:“我不太想離家太遠,可能就留在雲城了,等分出來之後再好好想想吧,你呢?”

“我和你想得差不多。”許眠低頭喝了口奶茶。

她們都是小地方的人,教育資源跟不上領頭城市,世面也沒見過幾次,她對大城市的印象除了在網上沖浪時見到過,就是很小的時候被媽媽帶着去月城。

那時候許父在月城打工,她們母女倆有一年沒見過許父了,當時的手機還是翻蓋滑蓋的,根本不存在什麽視頻通話,正好許母放長假,就帶着小許眠坐了火車去月城找許父。

那段時間,許眠過的很快樂,但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她們就待了半個月左右,許父還要繼續留在這裏工作,這次一別,就是兩年。

許父其實無需到那麽遠的地方做生意,但人生處處是意外,他和比他小了十歲的一個朋友合夥開飯館兒,略有起色的時候,那人卷着所有的錢跑了。

店面的錢,成本錢,全部都由許父一人承擔了,那時他的存款哪夠還那麽多錢,不僅借了自己父母的錢,還借了許母父母家的錢。

對許父許母來說,那一段日子簡直就是昏天黑地,可許眠還小,什麽都不懂,還哭鬧着說爸爸不要她了,去那麽遠的地方。

許母一個人在雲城,又要帶着她,又要去上班,早班晚班不停地倒,甚至有一次都暈了過去,住了半個月的院才緩過來。

許眠回憶起來,便停不下來了。

她們家過的有多難,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林詩潮見許眠的情緒不對,趕緊開了個新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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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眠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和林詩潮朋友七年,這些大的小的事,她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許眠便沒加背景故事,開口說道:“我很想出去看看,但又想留在他們身邊,小的時候沒能在一起的時間,我怕出去了之後,就再也沒機會補上了。”

這話倒是不假,林詩潮有個大她三歲的姐姐,她姐姐自從上了大學之後,在家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還有一年她姐姐就要大學畢業了,她很明确的告訴過家裏人,自己不會再回雲城了,要留在星城。

而且她男朋友也在星城,她就更想留在那裏了。

林詩潮思索了一番,緩緩道:“你剛剛的話也沒錯,如果你真的決定要留在雲城了,不用覺得出不去了,你可以去旅游呀,帶着叔叔阿姨一起,當然,如果你最後出去了,也不用傷感,分別是人間常态,總有一天會看開的。”

兩人胡天海地的聊了兩個多小時,才一起往家走。

她們兩家離得近,撐死一百米的距離。

快到許眠家樓下時,林詩潮吸了口氣,“我真的很想看看你樓下那個弟弟長什麽樣,太好奇了。”

“臉長的一絕,但腦子有點問題。”許眠想了幾秒,總結概括道。

林詩潮皺了下五官:“啊?這年頭長得帥的是不是腦子都有點病?”

許眠瞥向她:“誰啊?”

林詩潮目光躲閃了一下,然後也簡略的概括道:“今天早上去面試兼職,排我後面一男的。”

“哦,”音轉了兩個彎兒,“加微信沒?”

“……嗯。”

林詩潮看了一眼周圍,發現已經到許眠家樓下了,于是她往前跑了幾步,然後道:“詳細的下次見面說,現在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許眠好笑的跟她擺擺手,然後上了樓。

今天的樓道裏倒是沒什麽煙味,許眠邊上樓邊想。

走到五樓門口時,裏面忽然傳來了段醒的吼聲,把許眠吓了一跳。

她又往上爬了幾階樓梯,躲不掉裏面的罵聲。

“他媽的以為我很想這樣嗎,還不都是被你們這些傻逼給逼的,操!”

“我他媽才不是廢物,自己窩囊了一輩子,哪來的臉說我他媽是廢物?”

“都他媽滾,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們了……”

後面又罵了什麽,許眠沒聽見了,因為她開門關門的聲音暫時沖散了他的謾罵。

結果剛進房間,又聽到樓下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

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許眠都不能判斷他到底砸了什麽東西,又或者是全都砸了。

這人……別是有暴力傾向吧?

許眠坐在桌前,一邊聽着他發瘋,一邊打開手機,開始做科一的試題。

但她顯然是沒法集中注意了。

段醒把動靜搞這麽大,現場應該一片狼藉吧?那等他爸媽回來他不是又得挨一頓毒打?

許眠腦袋上結了一串問號,她的疑問發出了不到一個小時,樓下才歇停沒多久又激烈起來的聲音就給了她答案。

許父許母在客廳裏也忍不住說起來。

許父:“五樓這是幹啥呢,哪能天天這麽打孩子。”

許眠耳尖的捕捉到,立馬湊到客廳和他倆一起聊。

許眠試探的問道:“這段醒,我覺得他現在心理已經有點兒問題了,剛剛他一個人弄出來的動靜你們聽到沒,把我吓一跳。”

許父點點頭:“這孩子這麽十幾年過來,心理多少有點問題,你別說人家,這孩子不容易。”

許眠點點頭:“我知道,我這不是只和你們在探讨嘛。”

許母剝了個橘子扔給許眠,嘆了口氣:“唉,段浒和他老婆人沒啥問題,都挺不錯的,就是這教育孩子上啊,有點兒太極端了。”

許母許父一聊起來,許眠連插話的縫兒都沒有,她坐那兒聽了一會兒,就回房間繼續刷試題了。

今天他們家倒是休戰休的快,許眠再回去的時候,他們家已經很安靜了。

**

之後的一個星期,許眠都沒有碰到段醒,林詩潮去兼職了,她科一也在前幾天過了,剛剛接到駕校的電話,通知她明天可以去科二訓練場了。

剛高考完,駕校有很多學生專場,速度也确實快,沒有浪得速成班的虛名。

看了眼日期,許眠才忽然發現,再有兩天就中考了。

也不知道段醒……

許眠甩甩頭,不再亂想。

第二天許眠到科二訓練場時,遇到了不少同學。

從小學到高中,讓她碰了個遍。

其中一個初中同學還跟她關系不錯,認出來打了招呼後,就沒有隔閡的聊了起來。

聊着聊着,就扯到了初中的時候。

她這位老同學是個很憨厚的大個子,初中的時候是物理課代表,她那時候經常不交物理作業,讓他背了不少鍋,現在回憶起來,還有一絲絲的愧疚。

但另一當事人只是傻呵呵的笑了幾聲,然後又聊別的去了。

許眠忍不住也跟着樂了一會兒。

練車的時間不是很長,就一個小時,練完車,許眠火速回了家。

不是因為別的,雲城六月中下旬的太陽,就已經很毒辣了,她感覺她都要在那個破爛教練車裏融化了。

許眠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空調。

然後換上睡衣,癱在空調下,直直的吹着冷風。

這個天練車,簡直就是上刑。

後天中考,中考完了,樓下應該會消停一陣吧?許眠看了眼手機,默默的想到。

**

中考完第一個周末,許眠也要去考科二了。

這兩天她的确沒有再聽到樓下父母混合雙打的動靜了,甚至昨天晚上還見到樓下阿姨帶着段醒去吃飯。

許眠是個挺八卦的人,考科二的前一天晚上,她和許母坐在沙發上聊天時,打聽了一下段醒平時成績怎麽樣。

他上初中的時候,樓下阿姨沒少上來問她借書,每次都是剛放假第一天就來借書,生怕她把書借給別人似的。

借了兩次之後,許眠幹脆一股腦地把之後的書都借給他們了,甚至還有她珍貴的物理化學的筆記,手寫的那種。

一般段醒的書發下來之後那個阿姨就會把書還給她,她随手一翻,還能翻到段醒在她書上記的筆記。

字奇醜無比,許眠一度懷疑這都是山海經裏的新品種。

這樣看起來如此用功,但其實又很叛逆的人,他的成績一直是許眠最好奇的了。

不是她帶有偏見,她身邊也有那種十八歲了還在叛逆但成績也很逆天的朋友,所以她也格外好奇段醒的成績,純粹就是好奇。

但許母也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等中考成績下來,考的好了,他媽媽自然會到處說的。”

“……”好像也有道理。

許眠又和許母聊了一會兒後,洗漱了一下就去睡了,明天一早她就要去考試,熬夜估計會影響她發揮。

她剛躺到床上,就聽見許母提高音量跟她說話。

“眠眠,你高一的書在不在,樓下阿姨要借。”

許眠驀地睜開眼睛。

中考完的假期還是和平常的假期有點區別,起碼休息了幾天。

許眠實在不想起來找書,她躺在床上,聲音有氣無力的:“現在就要嗎?”

許母的聲音傳過來:“明天晚上過來拿,你明天考完試回來記得提前找出來。”

“知道了。”許眠應完,又閉上了眼。

**

第二天的考試很順利,許眠一遍就過了,回家歇了大半天,等到了傍晚才想起來昨晚許母叮囑她的話。

高一的書。

許眠看着書櫃撓了撓臉。

她已經忘了高一上的是哪些了。

扒拉了半天,她才不确定的抱着幾本書走到客廳,把書放到桌上之後,許眠又返回書櫃前,把剛才幾本不太确定的也拿到了客廳放好。

剛把書放好,就有人敲了敲門。

許眠以為是許母敲的門,于是走過去直接把門拉開了。

結果一擡眼,就發現段醒正木着臉垂眸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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