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女俠

女俠

晚上,許眠跟着了魔一樣,腦子裏全是段醒在樓道裏看她的目光。

她翻來覆去,最後沒轍,只好坐起來從窗戶的框裏看月亮。

段醒明明還是個初中生,她給他四舍五入一下也不過是個高一的新生,但他身上卻不見那種初中生的感覺。

至少許眠是沒看到。

鄰居這十幾年,許眠除了被迫聽他和父母吵架之外,很少見他在外面開口說過話,都是寡言少語的站在那裏,面上也不顯表情,像個機器人一樣。

也不會主動和人打招呼,見誰都像陌生人。

以至于他們從小到大都沒有說過話。

想起他被父母十幾年如一日的混合雙打齊罵,許眠又覺得他這樣也是蠻正常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快要中考了,他的父母最近好像天天都在打他罵他。

剛才她有注意到,他拿煙的手的手腕出有很明顯的一道淤青,但那道淤青一直延申到哪裏,許眠沒看見。

這只是胳膊上的,可能在她看不到地方,會有更多傷痕吧。

許眠不是沒被父母罵過,但她的父母再怎麽樣都沒有說她是一無是處的廢物、垃圾,更沒有動手打過她,就算再生氣,父母也是有好好的維護她的尊嚴的,也在尊重她是一個已經逐漸形成自己思想的獨立個體。

這麽一對比,許眠又開始同情心泛濫了,段醒不需要這份同情和憐憫,但這并不影響她開始共情。

她想,要是段醒是在她家長大的,一定會比現在好。

真是一個可憐惹人惜的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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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許眠一早就出門去駕校報名,正好和出門去學校的段醒碰到,許眠這次只是掃了他一眼,然後飛快的先他一步下了樓。

她報的速成班,學的快的話,她還能剩下一個月的時間自由支配。

這東西,趕早不趕晚。

報完名,她又去商場裏逛了逛,這才不慌不忙的往家走。

這會兒正趕上附近的小學初中中午放學,看着路上成群結伴的少年少女,許眠沒由來的覺得一陣滄桑。

她的十二年,就這樣結束在一個平常又燦爛的夏天。

走到小區對面的醫務站,許眠看見前面有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人穿着校服,指間夾着煙,身旁站着個同樣穿着校服的女生。

段醒?

許眠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段醒正垂眸,面無表情的和女生說着什麽,女生滿臉堆笑。

她收回目光,繼續目不斜視的朝家走去。

以她過來人的經驗來看,這兩個人肯定是逃課出來的。

想到這裏,許眠忍不住嘆息一聲。

人家初中就逃課出來談戀愛,而她高中逃課出來,只是為了和好朋友們去大吃大喝。

許眠從他們面前掠過時,段醒的一直低垂的目光擡了下,落在了許眠的肩角處,又在女生叫她時不耐的收回了目光。

“段醒,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你到底打不打算公開我們的關系?”

女生撒嬌一般的扯着他的衣角晃着,嘴上抹着沒有塗勻的口紅,微微嘟起,圓目嗔着段醒。

段醒皺起眉,把自己的胳膊從她懷裏抽出來,撂下三個字,讓女孩兒愣在原地。

“分手吧。”

**

許眠這兩天的任務就是刷科目一的試題,然後等着駕校的人給她打電話通知她去考試。

林詩潮一直到下午才回她昨晚的消息。

[等下有空嗎,我想見面說。]

許眠一直抱着手機,所以幾乎是秒回的她。

[好,樓下那家新開的奶茶店可以嗎?]

林詩潮這次回複也很快。

[嗯嗯,那我們半個小時後在奶茶店見。]

許眠衣服什麽的都是穿戴好的,她照了下鏡子,快速的畫了個淡妝,時間正好差不多了,她拿上鑰匙就出了門。

樓下有很多大人坐在一起谝傳子,裏面不少認識許眠的,見她出門,都看了過來。

許眠心裏一下緊了緊,面上不動聲色的笑了下:“叔叔阿姨好。”

大家也熱情的回複了她,段醒的媽媽也在裏面,她多問了幾句。

“眠眠,幹什麽去啊?”

“啊,我去那邊的奶茶店找我朋友。”

“哦,幫阿姨個忙,段醒應該也在那邊兒,幫阿姨叫一下他,阿姨這東西太多了,得讓他掂上去。”

“……好的,那我先過去了,阿姨再見。”

許眠一溜煙的走了,連段醒具體在哪都沒問。

雖然她一開始也沒打算問。

她邊走邊拿着手機給林詩潮發了個消息,說自己稍微晚一點到,發完消息,她也來到那一排門面店了。

她一開始還擔心自己會找不到段醒,結果一擡頭,就看到起碼十個男的圍站在一起,裏面就有段醒。

她又看了看,覺得他們站的隊形好像不太對勁兒。

段醒和兩三個人站在一邊,剩下的人站在另一邊。

她走近了一點,只聽了兩句就知道是初中生之間血氣方剛,動不動就要來一架的場面。

深吸了一口氣,在對面剛撂下狠話的時候,從後面戳了下段醒。

段醒回過頭,漠然中帶着點沒收完的狠戾地看着許眠。

許眠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但面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阿姨叫你幫她把東西拎上樓,”許眠說着,感受到另一邊的目光,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讓她轉過頭回看了過去。

段醒聲音極輕的嗯了一聲,然後從口袋裏把煙盒掏出來,扔給了身旁其中一個人,又警告的看了一眼對面,然後就要轉身走掉。

“段醒,夠窩囊的,這是你怯場臨時搬來的救兵嗎?還是個女孩兒,真他媽廢物。”對面挑釁的聲音傳入了同樣轉過身的許眠。

許眠:“……?”

關她什麽事?

段醒垂眸看了眼許眠,難得對她開口說了句話,“你先回去。”

許眠聞言愣了一下,然後擡眼看了看他。

可惡,被這群初中生裝到了!

她收回目光,手裏握着手機轉過身,聲音不大,但能讓這幾人聽的清清楚楚。

“初中還沒畢業,就學人家出來鬼混?”她按亮屏幕,看了眼日期,“還有不到一個月中考,不在家裝樣子,也不至于出來惹事吧?我這一個報警電話下去,你們誰都別想參加中考了。”

許眠個頭比較小,臉也長得顯小,她都高中畢業了,還是會有很多陌生人以為她才上初中,也不怪他們幾個會以為她是段醒搬來的小女孩兒救兵。

但氣質這東西很玄學,許眠一開口,那幾人也懂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憋口氣梗着脖子扭身走了,走之前還不忘瞪她一眼。

和段醒一夥兒的那幾人,愣了幾秒,然後忽地笑着對許眠點頭哈腰:“謝謝女俠相助啊,我還以為我們一世英名要被以多欺少了呢。”

段醒的目光一直落在許眠身上,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女生小跑過來挽住段醒的胳膊,擔憂的關心這關心那的。

許眠看見那女生,心裏有點疑惑。

中午……不是這個女生啊……

這麽想着,她又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段醒,結果迎上了對方依舊淡然的目光。

她沖他微微颔首,又看向他身邊的幾個嘻嘻哈哈的少年,稍微點了下頭,然後朝奶茶店走去。

媽的,耽誤她這麽長時間,林詩潮又得叽叽歪歪半天。

**

段醒單肩背着書包,幾個男生在他身邊一直說個不停,他們的話題無非就是剛才許眠的帥氣壯舉,引得段醒身邊的女生頗為好奇。

“你們在說什麽啊,剛剛那個女生嗎?”

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個男生不太喜歡這個女的,其中一個啧了一聲,不願意搭理她。

段醒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女生咬了咬唇,不再問下去,只是緊緊地牽着段醒的手。

段醒掙開她,目光裏沒有一絲情感,“你回去吧,別跟着了。”

女生錯愕的看着他,“你要和我分手嗎?”

段醒看了看她:“我要回家。”

周圍幾個男生憋着笑,女孩兒長長的哦了一聲後,踮起腳,想去親段醒。

段醒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就是這一步,讓那幾個男生沒繃住,哈哈大笑起來。

女孩兒漲紅了臉,跺了跺腳就跑走了。

見她走了,那幾個男生才問段醒:“段哥,剛剛那個女……女俠吧,剛剛那個女俠,你認識啊?哦不,你媽媽都認識啊?”

段醒踢了踢腳邊的石子兒,“住樓上的。”

幾個男生互相對視了一眼,又問道:“那……她是……跟我們一樣?”

段醒停下腳步,看向一直提問的人:“她高考完了,你沒戲。”

“……”草,他什麽時候說了對那位女俠感興趣了!

另一個人道:“不過……那姐姐看着真小啊,一點也不像要上大學的人。”

“?你看她開了口之後還覺得她小嗎?”

“我那是……”

段醒逐漸聽不到他們的聲音,步伐也變得有些沉重。

他朝後看了一眼,許眠的身影早已不見。

“段哥,曲琳玲你打算什麽時候分啊?”耳邊的聲音驟然增大,段醒眼神中難得閃過迷茫。

随即,他道:“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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