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山林沼澤

山林沼澤

21.1

戴納見楚衣半天呆愣着只看艾倫斯的背影,喚了他一聲:“怎麽了,在想什麽?”

“沒什麽。”楚衣搖了搖頭,“你剛才,是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

“你的意思是,那盆是艾倫斯故意弄破的,送來給我?”

戴納眼神閃爍,緩緩點了下頭:“他……就是、太過驕縱,喜歡惡作劇,結果自己反受其害了,你別生氣。”

“我不生氣。”楚衣淡淡的回道,“你可知他為何要這麽做嗎?”

戴納一笑:“小孩子的占有欲嘛。”他摟着楚衣的肩膀踏上旋梯回屋,“自小我都是寵着他們的,我上面有幾個哥哥姐姐,比我年幼的就只有他們兩人,突然我有帶你——這個他們非常陌生的朋友來到這裏,無論我做什麽他們都覺得我照顧你過多,而你搶了他們的表哥,小孩子嘛,就是這樣,用這麽幼稚的行為表達不滿。”

楚衣自然想得到這一層,他當初在孤兒院,小孩子們拉幫結夥,對新來的家夥會給個下馬威看,對受寵的孩子會團結起來孤立他,他對這種小孩的心思非常了解。但是,戴納只是看到這些嗎?

“你還把他們當小孩?可是他們都長大了呢。”

“再大,也是小了八歲的弟妹。”

看來,戴納無論是知不知情都會裝作不知情了。楚衣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他沒有同情那對兄妹的心思,也沒有惋惜年少萌芽的愛情被扼殺的情緒。

奧蘭港的地理位置已經屬于熱帶,到了中午熱氣太盛,根本就沒法出門,可是窩在房內更加焦躁,換了一盆冰塊進來,過了一會才覺得涼快了。

戴納從肯尼那裏拿回一個羊皮封面的本子,認真的看了一會,揉揉額角把它收起來。擡頭看,楚衣正在衣櫃裏找來找去,他不禁問道:“你在找什麽?”

“我的包裹呢?就是那個藏藍色的……”楚衣停下來,回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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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納皺眉想了一會:“我沒見過,你知道那幾天我都昏昏沉沉的。怎麽,有什麽東西在裏面?”

楚衣點頭:“嗯,我所有的東西都在裏面。”連着他換下來的那身中土的長衫,裏面縫着一個小布袋,裝着他的金豆,那是他全部的盤纏。

“肯尼應該知道,我們去找他問問?”

楚衣看看這天實在夠熱的,但是他還是很着急想找回來,不放在身邊他不安心的。

戴納見他這般糾結的表情,從壁櫥裏拿出一把遮陽傘還有兩個小巧精致的皮囊,冰盆裏裝了幾塊冰紮緊開口處,走到楚衣身後掀開他的長發別在裏面,說:“這樣能降降溫,擋住暑氣。”然後把另一個如法炮制放在自己身上。

他們除了公寓順着石磚鋪就的小路蜿蜒着進了山林,行走在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下,氣溫驟然降低了好幾度,戴納把遮陽傘收了起來,當做排除障礙的手杖。

往裏走了挺長一段路了,卻見到艾琳娜在那裏站着,相當的不可思議。

戴納不禁驚奇道:“艾琳娜?!你怎麽會在這裏?”楚衣也打了聲招呼。

艾琳娜聞聲轉身這才看到身後來了兩個人,笑了笑,說:“表哥,金先生。”回了聲好,她才回答戴納的問題:“我去問過密斯醫生,他說你之前受了傷用過很多藥,雖是對症之藥,但畢竟是藥三分毒,他說最好能找到本地雨林中的一種靈蛙,吃了可以排除餘毒。我自己不知道怎麽找,只好麻煩你的船員們。”她說完有些不好意思的臉紅,低下頭,卻時不時偷偷地瞟着戴納。

戴納形容一動,顯是被感動了,關切道:“那你何苦在這守着,交代給他們即可。天這麽熱,你若是中暑了怎麽辦?”

“反正我也沒事可做,這林子裏倒是比屋內還要涼快些的。”艾琳娜柔聲回答,款款一笑。

“這倒也是。”戴納也不知在說什麽好,三人就在那裏站着。

艾琳娜今日非常有名媛之姿,婷婷袅袅的站在那裏,安靜的不多說一句話,笑容婉約,舉手投足都是一派優雅,雖然立在這紛雜的叢林中,卻依舊纖巧動人。楚衣面上淡笑着,心道果然是愛情使人成長,前一日見着她還是那般驕縱跋扈,今天就是這般靈秀曼妙。若是她能一直這樣隐忍自修,端莊甜美,他日戴納結婚也不是一定不會把她列入人選考慮。

只是這火山都有爆發的時候,她秉性暴烈,多年寵慣而成的恣意妄為之性,只怕還是難以讓戴納的家人首肯啊。在還有重要的一點,之前戴納那般喜歡的凱瑞是男子,若是他是個純gay,那麽即便是迎娶了她回去,可能有一星半點的幸福可言?她這般唯我獨尊的性格必然也容不下戴納暗地裏找個同性情人吧。這麽想來,戴納不給她飄渺的希望倒也真是為了她好,可惜的是,被愛情迷了眼睛,她何時才能看得通透?

楚衣心思千回百轉的時候,艾琳娜和戴納不知在說些什麽,笑聲銀鈴般回響在山間叢林。

一個船員急匆匆的行走着,路過他們三人,楚衣一把抓住了問:“裏夫,肯尼在哪呢?”

“哦,金先生啊,肯尼在山裏,我正要去找他,你随我來吧。”這個裏夫,是當初一起被海盜抓去的五人之一,楚衣和船員們并不太熟,但是記得這個一起倒過黴的小個子。聽他說完應了聲好,就跟着去了。

戴納說笑着沒聽到他們的對話,看着他們離去,喊道:“King,你要去哪?”

楚衣停下來:“我去找肯尼。”

“哦?你等我一下,一起過去。”戴納說完轉頭看着艾琳娜,“你自己小心些,最好還是到馬車上去,我叫兩個人過來保護你。”正好巴倫帶着幾個人從裏面出來,他留下兩個守在艾琳娜身邊,就跟上去找楚衣了。

21.2

等他靠得近了,楚衣才說:“你怎麽跟來了?和艾琳娜小姐聊一會嘛。”

戴納悄聲說:“那個小公主,我還真是越來越不敢跟她呆久了。”自嘲的笑了笑,正色說:“這個林子很危險,你看着寧靜無波,實際上有很多沼澤的。前些年我得了一條愛犬,帶來這林子裏遛彎,不巧陷落在一片沼澤,屍骨無存。所以,一定要注意腳下……”

“啊!”

戴納這話音未落,裏夫突然尖聲大叫,再一看,他半個身子落在枯葉下,兩手胡亂的揮舞着,面色青紫驚懼不已。

戴納先是一驚,迅速冷靜下來,喝道:“別亂動!盡量保持着不要繼續下沉,千萬不能掙紮,因為越是掙紮于是下沉的快速!鎮靜下來,等我去找東西拉你上來!”

裏夫快了他們幾步,剛才雖然覺得腳下一點軟塌塌的,但是這林子裏到處都是腐枝枯葉,難免會大意。戴納拉着楚衣不讓他再往前,因為前面有可能就是沼澤,掩蓋在落葉下面,他也不能準确的知道沼澤的範圍。

“你去找什麽,我幫你。”楚衣着急的說。戴納雙手下壓讓他冷靜:“你對這裏一點都不熟悉,我不能讓你去冒險,萬一你也掉下去,我一個人就不了你們兩個。所以,你在這裏安慰鼓勵裏夫,你們一定要鎮靜,我去找樹枝木板。”

“可是人在沼澤的時間長了會非常不好的。”沼澤之地都有瘴氣,身體長時間被侵入,也許不等人來救就先死于此了。

“相信我,很快。”戴納極其簡短的回複,然後扭頭就走。楚衣莫名的感到心安,他當然相信戴納,這些天來,幾次三番都是戴納拯救了他,這份信任早就紮根了。

這裏是山林,最不缺的就是樹木,戴納用随身帶着的佩刀割下粗細長短各異的枝子,一路拖了過來,橫七豎八的鋪到地上,把一些闊大的葉子鋪子腳下四周。

楚衣幫着他布置,将受力面積盡量的擴大,将枝葉盡量的墊厚些,他看着裏夫越來越青白不均的臉,心裏着急,腳下一滑深深的陷下一只。裏夫本來就精力集中的看着他們忙碌,及時發現楚衣的不妙,喊了戴納一聲。

戴納謹慎的盡快過來,坐在那一片枝葉上,拔出楚衣的腳,上面的鞋襪都已經脫落了,剛才不夠小心,在他光潔白皙的小腿上劃了又深又長的一道口子,皮肉翻卷着滲出大量的血水。

最好能盡快的清理包紮,但是裏夫等着他們救命呢。楚衣推開戴納,跳到枝葉上坐下,說:“把木頭給我,我們一起拉裏夫上來。”

戴納也一同坐着,四只手握着木頭的一端,另一頭遞給裏夫,可還是不夠長,戴納試着往前挪了挪,另外兩個連大氣都不敢出,幸好什麽事也沒有,他們又合力開始往上拖。

這一會的工夫,裏夫已經下沉的只剩了兩只胳膊和腦袋在上面,他幾乎是不上勁,全憑着戴納往上拉,楚衣在最後墜砣。這是個非常吃力的活,他們拉一會就要稍稍休息一下,直過了有一刻鐘,裏夫才整個人趴在樹枝上,身體擺成大字散開重力。

陣陣惡臭掩鼻也難擋,裏夫撤掉外面的衣服,只穿着襯衣,可惜還是濕透了粘在身上。他在樹枝上爬了一會渡過氣來,自己慢慢的跑到安全的地方。

戴納和楚衣扶着他站起來,三人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腳下,來到一個大樹下面。在沼澤叢生的地方,這種根深葉茂的大樹就是安全的所在。

戴納把弄髒的外衣脫下來,順手把身上的污泥揩幹淨。彎下身子擦鞋的時候忽然想起楚衣的傷,他一把抓住他的腳踝,使力把的褲子撕開一條縫,楚衣吓了一跳,等反映上來他在做什麽也就乖乖坐着了。

“腫起來了……”戴納輕輕地摸着傷口,使了點力氣按下去,楚衣尖厲的叫了起來,戴納問道:“疼嗎?”

楚衣氣怒交加,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廢話!”

“呃……”戴納一愣,他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楚衣啊,他也不明白他怎麽會突然這麽生氣,又問:“怎麽個疼法?”

楚衣納悶的看着他,心道這人是急傻了還是怎麽了,這問題怎麽都這麽白癡?用他原來習慣的說法就是他過于腦殘了吧,怎麽個疼法,不是徹骨的疼他能叫的那麽慘麽?回頭該讓貝琳達的廚師做點什麽吃的給他好好腦補一下!

戴納沒聽着回答,有一次追問:“到底是怎麽個疼法?”

“很疼很疼很疼!”楚衣沒好氣的吼回去。

裏夫在一邊看得明白,咳嗽一聲,說:“那個,侯爵,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說話,咳,是那個,你們倆的談話好像有點……南轅北轍了。”

兩人同時回頭看他,他吓得脖子一縮,可不想剛從泥沼裏撿了條命,又喪在這個地方,連忙說道:“金先生,侯爵的意思,其實不是問你疼不疼,他是想問你到底怎麽個疼法。”

楚衣額角滴汗,這說了跟沒說有什麽區別嗎?

倒是戴納一下領悟了,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除了普通的那種疼,還有沒有別的感覺,比如火辣辣的,刺刺兒的疼?”

“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我嘴笨。”裏夫歡喜的叫起來,卻被戴納一個眼神殺回去,老實萎在一旁,恨不能瞬間變小藏在樹根下,千萬別再惹到侯爵大人。

“哦。”楚衣應了聲,自己試着去摁了摁傷處,說:“都有,感覺這裏熱乎乎的,還有些刺痛……”

“看樣子是有點中毒的跡象。”戴納皺眉道,“我們得盡快離開這裏。”

楚衣扶着樹站起來,想去攙起地上的裏夫一起走,可是邁出一步卻覺得有點腳麻,他還以為是坐得久了,可是接着走了兩步卻再也不能邁開步子了,他的腿沉得像是長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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