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哄不好

哄不好

謝醇并沒有讓沈謂楓等太久，紮着浴袍出來的時候頭發還是濕的。

到樓下時，沈謂楓正坐在餐桌邊上切蛋糕。

白色的巧克力蛋糕，最頂上的那部分的裝飾奶油做成了兔子的形狀。

刀子落下去的時候，正好切掉整塊蛋糕的三分之一，刀面挨着兔子耳朵過，只差一點就讓它變得殘缺。

腳步聲驟然停下，沈謂楓微微側目看向來人。

洗完澡的謝醇穿着一身白色浴袍，裸露在浴袍外的皮膚光滑白嫩透着一點被熱氣悶出來的紅。

只匆匆擦過的頭發已經開始往下滴水，水滴沒入衣領，在黑暗中消失不見。

此刻的謝醇更像兔子了，白茸茸的一團，眉眼低垂溫柔得像月光，他眼尾的紅還沒有消失，委屈巴巴的，又乖巧又惹人憐。

沈謂楓覺得謝醇缺少一對耳朵和一條短尾巴，這兩樣東西在謝醇見到自己的時候就會興奮，主動湊上來讨要主人的愛撫。

他的手指會輕輕撫過兩只耳朵，那個時候，謝醇的尾巴也會晃動，然後謝醇就眼含着水霧，坐到他的腿上來親他。

接着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帶着哭腔說：“主人，你是我的……”

一想到昔日的人變成軟糯糯的乖乖嬌氣包，沈謂楓的眸光幾不可察地暗了幾分。

他放下刀子，指尖輕扣桌面，目光示意謝醇到他跟前來。

謝醇照着做了，最終還是坐在了沈謂楓的懷裏。

沈謂楓圈着他，鼻息噴灑在謝醇的耳根，激起陣陣熱意。謝醇不大舒服地偏了偏頭，模樣落在沈謂楓眼裏是百分之一百的欲拒還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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叉子捏在沈謂楓手裏，挑了一小塊蛋糕送到謝醇嘴邊。

奶油碰到謝醇的嘴角，謝醇張嘴接了，小口咀嚼着咽下，沈謂楓又接着送來了第二口。

每一塊都正正好地适合謝醇，每一次投喂的時機也把握得很好。

謝醇不想知道這是沈謂楓抱着喂了多少次人養成的結果，他只想知道，沈謂楓此刻想做什麽。

他們今晚并沒有上床，這和有關沈謂楓的資料上寫的有細微的出入。

總不能是因為他的欲拒還迎讓沈謂楓失去了興致。

這并不合理。

謝醇保存沉默，一口一口的接過沈謂楓的投喂，不多時，那塊蛋糕就吃得只剩下最上面的白兔子了。

沈謂楓把最後一勺留給了自己，然後找人收拾了餐廳。

期間，他沒有和謝醇說過一句話。

一直被動，向來不是謝醇的代名詞。

不過謝醇還是安安靜靜地跟着沈謂楓，等到沈謂楓把他送到客房，他才發作。

“沈謂楓……”謝醇喊住那個背影，小聲道，“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說了，你只有一次機會。”沈謂楓沒有回頭，他沉下嗓音，金色的眼眸中暗流湧動。

謝醇盯着沈謂楓，聲音顫抖着，像是馬上就要哭了，“我……對不起，可是……我害怕，你陪陪我好不好……”

“小兔子，你沒有資格和我提要求。”沈謂楓依然沒有轉身，他的話裏醞釀着風暴，似乎下一秒就要發怒。

這句話恍若千斤重，壓得可憐的小兔子徹底沒控制住，輕哼一聲，眼淚直往下掉。

“嗚……”哭聲隐約，聽得出來委屈和忍耐。

沈謂楓被這只小兔子哭亂了心房，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走出這扇門。

轉身的瞬間，一團白朝他撲過來，他的小兔子抱住了他。

“……”沈謂楓摟住謝醇，張了張嘴想喊一句什麽，卻在發出聲音之前停了下來，最終變為一句，“別哭了……”

懷裏的人沒有應，只是抱他的力道更大了些。

“……剛才的話是我騙你的，我陪着你好不好？”沈謂楓不知道怎樣安慰謝醇，只好推翻自己之前說的話，給謝醇一個承諾。

話音落下良久，沈謂楓才聽到低低的一聲應答。

沈謂楓哄了十幾分鐘，才把人哄到不哭，謝醇卻再度提出了新的要求，“沈謂楓……我不想一個人睡……”

“……”說不清是無奈還是寵溺，沈謂楓又一次做了讓步。

這夜，沈謂楓摟着謝醇睡在客房。起來時，是早上七點，謝醇還沒有醒。

許是因為晚上沈謂楓惹哭他太多次，這會兒他的眼睛還有些腫。

自責的情緒在沈謂楓的心頭浮了一瞬，又很快消失不見。他換了衣服洗漱整理，臨走時在謝醇的眼尾留了個吻。

待房間重歸寂靜，謝醇才睜眼從床上坐起來。

他擡手摸了摸沈謂楓剛剛親過的地方，眸中滑過幾分不解。

于理來講，這個吻遠沒有昨天晚上的任何一個吻來得熱烈，本不至于令他恍神。

可是……為什麽……他的心卻很歡喜？

心跳的混亂令謝醇不得不多做幾個深呼吸，然後從床上下來，踩着拖鞋出去。

開門的瞬間，謝醇撞進一個充斥着迷疊香的懷抱。

是折返回來的沈謂楓。

“這麽早就醒了嗎？怎麽不接着睡？”帶笑的話音落在耳畔，謝醇擡眸闖入一片溫柔的金色裏。

“……我……”謝醇擡頭望着他，到嘴邊的話忽然卡了殼，只剩下一點餘音。

“我只是有點事要處理，剛剛去安排了一部分工作，別怕。”沈謂楓擡手摸了摸他頭頂的蓬松，接上了他的話。

這種給謝醇找臺階和理由的做法讓謝醇無比省事，他只需要點頭，順着沈謂楓的話往下走就行了。

明明無比輕松，謝醇還是覺得哪裏都不對勁。

被沈謂楓牽着出去的時候，周遭的傭人沒有一個看他的，只有老管家手上拿着鑰匙走在沈謂楓的前面開了一扇門。

門裏是一套套搭配好排開的衣服，從小號到大號都有，仿佛是為不同人量身定做的。

謝醇猜想，這也屬于沈謂楓為各種不同的情人準備的東西的範疇。

“去挑一套你喜歡的換上。”沈謂楓給了指令，謝醇便按照沈謂楓的喜好挑了一套兔耳朵的無袖連帽衣。

褲子的是帶了兔子印花的短褲，長襪蓋過腳踝上面一點，連袖套都是做了兔子元素的。

這樣的裝扮分明是沈謂楓會喜歡的，謝醇卻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玩味。

“做得不錯，小兔子。”沈謂楓揉了揉他的耳朵，牽他出去。

洗漱之後的早餐，也由沈謂楓陪着，用餐的方式和昨天晚上沒什麽區別。

謝醇并不喜歡這麽吃飯，再加上沈謂楓的行為實在奇怪……他還是有心探一探沈謂楓對小兔子謝醇的底線。

“對早餐不滿意嗎？怎麽還發呆？”不過是幾秒鐘的走神，沈謂楓就察覺到了。

謝醇搖頭，聲音很輕很軟，“不是，我……只是不習慣有人喂……”

聞言，沈謂楓停下動作，敲了敲他右手邊的椅背，對謝醇道：“那就坐到我身邊來。”

依言坐下，沈謂楓沒有再留下，而是将謝醇沒吃完的東西擺到了謝醇面前，交代了一句就離開了。

“吃完來書房找我。”

這話聽來像吩咐也像命令。

總感覺沈謂楓是有點生氣了。

謝醇拿着筷子，陷入沉思。他想過沈謂楓生氣的原因是寵物身份的他提出了違逆主人的想法，可他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沈謂楓有那麽多選擇，為什麽還要留着謝醇這只來路不明的小兔子呢？

從資料上看，沈謂楓幾乎沒有什麽固定對象，緋聞傳得最久的，也不超過兩個月。

在一衆情人裏，多的是露水姻緣，一周不到就消失在了和沈謂楓有關的版圖裏。

而且，那些來過沈家的人中，沒有一個人待的時間超過了24小時。

自己會成為那個例外嗎？謝醇不敢賭。

他快速解決了早餐，找人問了書房的位置，然後來到書房門口。

“……那個……沈謂楓，我可以進來嗎？”謝醇敲了門，等着沈謂楓的回答。

沈謂楓不知道是在處理什麽事，謝醇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沈謂楓的一句，“進來。”

書房，向來都是另一個辦公地，沈謂楓的卻不盡然。

除了整齊碼在書架上的各類書籍，沈謂楓還做了一個展櫃放一些收藏品。

其中，光是謝醇認識的就有不少。那些藏品的價值都是天文數字，甚至有價無市。

不過……混跡在一衆藏品中的還有一樣謝醇分外熟悉的東西。

那是個青檸色的檸檬鬧鐘，很老舊的款式，兩條撐它的腿都不見了，鐘面的玻璃也碎了一個角，鐘盤裏，秒針一走一停的，卡得很死。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這是他送給沈謂楓的東西。

謝醇還記得，當年他和沈謂楓住在一起，上學的時候沈謂楓總是遲到。

高中部的他走得早，為了讓沈謂楓多睡一會兒，他總是不舍得定鬧鐘。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沈謂楓一覺睡到大中午，班主任把謝醇叫到辦公室喝茶。

後來，盡管沈謂楓再三保證自己一定會按時起床，謝醇還是去給他淘了個小玩意兒治他賴床的毛病。

沈謂楓被這鬧鐘鬧了一年多才老實了，期間，沈謂楓有好幾次差點給鬧鐘打到意外去世，不過……念着這小破東西是謝醇送的，他到底還是手下留情了些。

最後，沈謂楓走的時候，鬧鐘缺胳膊少腿，卻也還頑強地運作着，不眠不休地走着。

而今時過境遷，謝醇覺得他和沈謂楓的關系也像這鬧鐘一樣，在多年前分別的時候就按下了暫停鍵。

不複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