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

第74章 ◇

◎爆碳脾氣何佳靈◎

宋知玉其實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本能反應，下意識給了對方一腳後，她還沒銜接上接下來的步驟, 差點被對方反過來給打到。

“破落戶家來的小娘們，和她一樣不懂得規矩……”

那女人被程煜和宋知書聯手一架一攔給推出去, 看見兩個男人出手了, 她也不敢再上來厮打，但嘴裏依舊不清不楚地叫罵着，說的非常難聽。

“你們以為你們是什麽東西？不就是拿你們一點吃的，還敢動手。我告訴你們，你家那個, 包括她生的那個小的, 以後都是要給我家浩子洗腳的。”

“狐貍精, 以為長得好有男的護着就了不起嗎？”

“蛋下不出來, 以後還是個跪着的……”

她身後那兩個和她一塊嗑瓜子的, 前面還看着親近，這會兒見她被打了連腳都不動一下, 就在後頭偶爾幫襯兩句。

與其說幫, 還不如說是挑唆。

見宋知玉他們三個沒有回嘴，也沒有上來要打的意思，三個人長得還都斯文, 不是那種能撕開了上手就打的人。‘

那人眼珠一轉，回頭拎了掃把就想沖上來。

程煜皺着眉拉着宋知玉後退：“要麽咱們就先回去吧？等之後人來了，咱們再出來見她……”

這會兒他也回過味來, 想到宋知玉之前不讓他一起過來, 估計就是覺得這個姐姐的處境不大好, 所以不願意拉着他一起。

可這哪裏是不大好啊。

要是天天和這種人住在一個地方, 低頭不見擡頭見的話，那不得難受死？

他們三猜得出來這人估計和何佳靈有點關系，指不定是她嫁過來那家的親戚之類的，不然也不會開口就叫得出她名字，知道他們今天要來。

來了總不能就這麽走掉，宋知玉知道她這個姐姐最要面子，要不然當時也不會和家裏吵了一架後賭氣再也不肯回家，也不和家裏人聯系。

連她這個當妹妹的，都沒在聽過她一星半點的消息。

也不知道宋知書這次是怎麽聯系上她的，但要是就這麽走了，估計之後她就會避着不見面。不是覺得她們做錯了，是覺得這人給她丢臉，所以不肯來見他們，除非她能自己找辦法把面子找回來，否則她是肯定不會主動來的。

“那咱們先到外面去吧，”宋知玉拉了拉程煜的衣袖，“她說她出去了，等下肯定是要回來的，咱們到外頭一點，等她回來了再來。”

他們三個人說好了拎着東西往後退，對面那女人估計是以為他們怕了她，得意洋洋地拎着掃把在哪裏吹噓，但還沒說幾句話呢。

就看見一個人從外面走進來，丢了手裏拎着的東西，上來就給了她一巴掌。

那清脆的巴掌聲。

那幹淨利落的動作。

一時間讓所有人都驚訝地看過來。

……

“我說了一聲要出去買菜，是告訴別人我不在家，不是讓你在這裏欺負我弟弟妹妹的。“何佳靈套着一件半新不舊的半袖，頭發燙染過，褪色後成了一團枯黃被胡亂紮在腦後，那張曾經白皙清秀的臉看起來蒼老了許多，但進門這一下卻讓宋知玉一下子就對她熟悉起來。

當年在她家裏的時候，她也是這麽站在那邊，對着王麗光反駁。

“我小姨夫娶你是來打理家裏，不是來欺負我弟弟妹妹的。”

少年意氣，有些人被生活磋磨地失去了從前的樣子，也有些人就算是吃了少年時倔強脾氣的苦，但依舊會挺直了腰杆，不願意更改自己。

“你敢打我？”

那女人捂着臉楞在那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緩了兩秒後直接一聲尖叫，沖上去就要打回去，結果卻被何佳靈擡腳就給踹中小腹。

這姿勢和動作。

程煜看向他老婆。

宋知玉完全沒有要回頭和他默契對視的意思，她看向她弟，使一個眼色後，宋知書不太熟練地出去，拉着那個女人的領口，把她往後一拖。

本來何佳靈與她的戰局，是何佳靈先占據優勢，她手長腿長，嫁人之後也還保持着不錯的身材，動手的時候先用腿，天然占據了長度優勢，對方氣勢強橫還附帶言語攻擊，可她手短腿胖，剛開始狠狠挨了幾腳。

後頭她開始撒潑不管不顧地向上沖，上去就沖着人的眼睛臉和重點部位招呼，何佳靈大概是沒想到她打架手段這麽髒，不小心挨了兩下。

宋知書這時候上去把她拖開，何佳靈怔了一下，趁勢上去又給了她兩個大耳刮子，在躲避對方跳腳的胡亂攻擊時，她還忙裏抽閑對着宋知書露出一個笑來。

宋知書：“……”

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就像是當初他姐回來後，幫他出頭時裝哭塞姜片的樣子。

不過他姐是演戲派，講究以毒攻毒，這個姐姐就更不一樣點，講究的是以武力降人。聽這大耳刮子抽的，這聲音，這脆響，是半點沒留手。

這種做法爽快又讓人開心，沒看旁邊那倆女的，嘴上嚷嚷着別打了，實際上半點都沒有要上來幫忙的意思嘛。

但後遺症就是容易讓人說嘴。

“天爺啊，怎麽在這裏就打起來了。”

宋知書剛冒出這麽個想法來，就看見從外頭又走進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阿婆，穿着花花綠綠的衣服，看着和被打的那個女人一樣壯碩，進門就是一聲驚叫。

“佳靈啊，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們。你說我偏心你大嫂，把家裏的好東西都給她，可你大嫂她在這邊陪了我幾十年了，咱們娘倆一起過日子，浩子還是我們郭家唯一的男丁，我只是多給了她一點吃的。“

“你別打了。”

“你大嫂她本來就身體不好。”

“你要打，就來打我吧，我這個老不死的，把命還給你們。”

她這麽連哭帶嚎地一說，頓時就比挨打的那個顯得手段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何佳靈被她襯托地就像是一個沒心沒肝的白眼狼媳婦，放出去都要被人來回說兩句不孝順。

宋知玉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同款老太太——程煜他媽，呂鳳英。

“……”

”？“

突然被媳婦捏着肉掐了一把，程煜特別無辜地低頭，他還以為她是在示意他上去幫忙。

“別鬧，”他小聲勸哄，“咱們倆現在上去不合适。”

他們倆雖然是妹妹妹夫，可都是結了婚的人，到底不好直接伸手。所以剛才動手上去拉架的，才是宋知書，他固然也是馬上十八歲成年的人，可他還沒結婚呀，還在學校裏讀書，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能用他還是個孩子這句話來幫他推脫責任。

他們倆現在上去，也容易讓人說嘴，占不到一個合适的道德制高點位置。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程煜和宋知玉也是挺搭配的一對。一個面對後媽之類的難纏人，得先開口說兩句好的，顯得自己沒有錯，再顯出對方的問題來。這習慣是以前帶着女兒外出謀生的時候落下來的。

她是女性，先天力量就比男的弱，又是孤兒寡母的。

得圓滑警惕些，才不會讓人欺負了她們。

程煜卻是先天的性格就比較謹慎，通俗來說，就是比較會做人。

宋知玉覺得何佳靈的性子和以前一樣，現在再看，卻又發現和以前還是不一樣的。不同人的性格不同，面對困境蛻變出來的樣子也不一樣，她以前就是軟和的性子，現在變得圓滑。

何佳靈卻變得格外火爆起來。

她以前只是和人吵架的時候氣勢比較兇，現在幹脆就是一個爆碳，對着她婆母也一點都不退讓。

“身體不好？身體不好就能把我寄回來給悅悅的東西全都吃光嗎？”

“她那麽大個人，還和小孩搶吃的，連那些衣服都不放過。小姑娘穿的蕾絲裙子，她都要剪一剪給她兒子穿，穿不下的還要賣掉。”

“我何佳靈是嫁到你們，不是賣到你們家的，趁着我不在欺負我女兒，你們當我死了嗎？”

……

她緩了口氣，還想再罵，後頭跟着進來安安靜靜站在那邊不怎麽說話的男人開口了。

“行了佳靈，一家人不要計較這些。”

“不就是幾件衣服嘛，大不了我到時候再給悅悅買過就是。”

“就是幾件衣服？”

他越是這麽說，何佳靈就越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說的倒是輕松，你哪裏來的錢？你賺的錢不都孝敬你媽去了嗎？我要是不出去打工，我不出去賺錢，我和悅悅在你們家連口剩飯都吃不上。“

“我告訴你何凱，我憋了好幾天了，本來還想着今天我妹妹他們來，我先忍你們一回，結果你們當着面就敢巴拉東西回去。”

“你當我打不過你，我就不敢動手了是吧？”

說着，何佳靈突然打開家門，走進去報了個大約四五歲的小姑娘出來。衡量了一下，把她塞給宋知書。

“知書，你幫姐先看着她。”

“知玉啊，麻煩你們了，你們……你們現在外面等着，姐一會兒請你們到外頭吃飯啊。”

然後，她就把宋知玉他們給往外推，指揮他們站遠一點等他們。

宋知玉他們幾個人對視了兩眼，抱着孩子往外走了兩步，連二十米都沒走到呢，背後就傳來陣陣驚呼聲。

一轉頭，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見何佳靈右手拎着掃把，左手拎着把菜刀，舞地呼呼作響，半點都沒猶豫對着人就抽。

抽她男人，抽她嫂子，宋知玉眼尖地看見她還在她婆母上來攔的時候，一邊嚷着你年紀大，別過來和我作死，一邊順手抽了兩下。左手的菜刀看着唬人，實際上卻沒有多用，也沒朝人身上去，頂多只是憑空揮舞。

宋知玉：“……”

佳靈姐，那麽多年過去了……

棍法格外厲害啊。

“媽媽，加油！……”

小小的聲音從宋知書懷裏冒出來的時候，他們更沉默了。何佳靈的女兒看着白白嫩嫩的，眼睛圓溜溜，看得出來是個大雙眼皮，長得很好看，就算是穿着打了很多補丁的衣服，看着顏值也能是一般以上的。

可這麽一個白白軟軟的小姑娘，怎麽還能看她媽打她爸她嬸嬸，看的兩眼發光，恨不得上去幫忙呢？

宋知書伸手捂住了她眼睛：“乖啊，你別看這個，他們這麽做不好。”

他不說還好，一說這話，立刻就被小姑娘一把打開手：“不許說我媽媽不好，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小小一個，維護媽媽的時候看起來奶兇奶兇的。

宋知玉看着感慨，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不是說你媽媽不好，是另外的人不好，你媽媽是為了你也為了她自己，所以才會兇的，你不要誤會她就好。”

一邊說，她又一邊使眼色讓程煜和宋知書都過去幫忙“勸架”，別讓他們幾個人回過神來反過來打人的那種勸架。

何佳靈也知道她自己正常來說是打不過三個人的，她見好就收，勸兩句就裝着沒力氣，被程煜他們給拉開架走。

靠過來後，她先看了看自己女兒，看見她臉蛋上幹幹淨淨沒眼淚瞧着也不像是被吓到了，她滿意地伸手把她抱起來親了一口。

“媽的乖悅悅，走，我領你和你小姑小叔他們出去吃飯。”

她向後看了看，招呼宋知玉他們快點走：“那老太婆的大兒子估計也要回來了，我男人是個軟蛋，他不是，我不能連累你們。”

見她摟着女兒就往外走，半點不避諱路上那些出來看熱鬧的人們，挽起來的袖子上還露出一大塊紅腫，連臉上都有好幾道被抓出來的紅痕。這證明她剛剛那麽勇猛，也不是沒有付出代價的。

宋知玉看不下去，湊過去拉她胳臂。

“你就這麽走出去？”

“嗯？”何佳靈沒聽懂，“這麽走出去怎麽了嗎？”

“你倒是哭啊，”宋知玉看着她，恨鐵不成鋼，“做樣子都不會？剛在裏面說那麽暢快，到了外頭就不會說了？一邊哭一邊說，說你有多委屈，說他們家怎麽對不起你。”

何佳靈一怔，有點變扭。

“我這……我從來都不愛哭……”

是真的哭不出來。

“假哭不會？”宋知玉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臉，“還好只是抓出了痕，沒有刮掉肉，不至于留傷痕。她這動手動的也太不講究了，直接就沖着臉來。”

“我也沒客氣呢。”何佳靈笑了笑，兩姐妹都找到了以前湊在一起說話的那種氛圍，把一開始那種客氣的陌生感抛開，湊在一塊兒說話。

何佳靈哭不出來，宋知玉就讓她弟抱着小侄女，然後伸手挽着她的胳臂，讓她低着頭別多說話，然後抽噎兩聲，眼眶裏就含了淚。一路上聲音不大，但看見鄰居聚集的地方，就必定要停下來，心疼地抱着何佳靈哭。

“他們怎麽能這樣，姐你嫁過來那麽多年，給他們郭家忙前忙後的，自己連一件新衣服都不肯買，我們悅悅也吃不上一口好的。”

“他們上來就搶東西，這也就算了，怎麽還打人呢。”

“直接就沖着臉來，要是毀容了，那可怎麽好啊……”

……

這條胡同還沒走完呢，後面出來的人就知道郭家的兒媳婦被打的差點毀容了，眼神都往何佳靈臉上飄，她捂着臉按照宋知玉說的沒敢張開，有人和她說話也含含糊糊的。

本來那些人還不信，這麽一看，倒真的是有些信了。

誰不知道何家這個二兒媳婦，說話做事都風風火火的，脾氣可爆了，什麽時候見她這樣過？那一定是被打的狠了吧？

等走出來好遠後，何佳靈放下手，有點憂愁又有點好奇：“這能行嗎？他們真能信啊？”

“能啊，為什麽不能？三人成虎，就算是剛剛看到你動手的人，也會覺得你可能是真的傷到了臉。這種事情，誰說的準呢。”宋知玉聳了聳肩，對程煜做了個口型：“和你媽學的，像不像？”

程煜：“……”

他手裏提着東西，不好伸手，只能靠近了低聲告訴她：“媳婦，學到這裏就行了，別的可別再學了啊。”

看來之前呂鳳英也給他留下了深刻記憶，宋知玉看着他笑吟吟的，就是不應承。

一行人走出去，由程煜找了一家，據說是被人帶着過來吃過，味道還不錯的小店。坐下點了幾個菜，宋知玉又帶着何佳靈去洗了臉，看她臉上腫起來了好幾條，不過确實只是破了油皮，沒傷的深，這才放心拉她出來，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啊，算是自作孽吧。”

何佳靈苦笑。

她當時執意要嫁給郭凱，兩個人跑到城裏來，領了證回了他家。那個時候，她就感覺到了不對勁，說是說已經結婚，是郭家的兒媳婦了，郭家的老人都說什麽現在都開放了，他們不是那種古板的人，不會在意這種事情，只要他們倆互相喜歡就好。

可原來說好的擺酒，怎麽連一桌都不擺了？

連彩禮三金都不肯給。

最後還是她大着膽子問了，郭凱他媽眼神古怪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這才假笑着從兜裏摸出來五十塊錢，說是讓郭凱出去給她買兩件首飾。

五十塊，能買點什麽東西回來？

去菜市場買菜倒是能買點貴價的菜，到百貨商場裏，頂了天也就買個銀的手镯。

何佳靈當時就心涼了一截，可她脾氣倔，自己選的，苦日子也要自己咽。最後捏了那五十塊，幹脆沒買東西。

“還好是沒買，要不然我後頭連想出去打工的路費都沒有。”

何佳靈也是沒想到，自己當時那一時賭氣的行為，最後竟然還成了自己的救命草。

“我原先想着，郭凱好歹也是個工人，雖然工資不高，一個月就兩百來塊錢，但我要是再勤奮點，一家人也能好好過日子。可誰能想到，他竟然會把自家的錢，全都給他媽。”

當年談戀愛的時候吹的牛皮哄哄，等結了婚，才發現那些都是放屁。郭凱就是最普通的工人，除了在廠裏幹活，別的什麽都不會，連字都沒認識幾個，還是個窩裏橫。對着外面的人強硬，在家裏就是個軟蛋。

“他媽說什麽他都應，家裏的活什麽的都要我幹。有點好的全都給他大哥家，說是他們家生了個兒子，是郭家唯一的血脈，他郭凱以後也是要人家兒子給養老送終的。”

何佳靈摸了摸女兒的小臉，難得能出來吃東西，她敞開了肚子吃，吃飽後乖乖坐着，這會兒已經躺在那邊睡着了。

“你們也知道我是個不肯吃虧的人，敢虧待我閨女，我就和他們吵架。這些年來，吵了不知道多少次，要不是為了能多賺點錢給悅悅買吃的，我也不會跑出去打工。”

何佳靈放低了聲音，卻越發地恨：“本來我以為我賺了錢，他們就算不喜歡悅悅，也不至于特別虧待她。可你們知道，我前兩天知道了什麽嗎？”

“他們要把悅悅送人，讓我和郭凱再生個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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