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

第75章 ◇

◎離婚◎

宋知玉以前沒錢, 只能和人合租，或者是一群人合租在一個院子裏，又或者是一套兩個房間的房子, 她與另一家人合租。

這種日子中，她就見過往日和平相處的合租人慌慌張張地跑回家來, 沒過多久, 就有人找上門來，從衣櫃裏把人給拉了出來，再回來的時候，她本來鼓起的肚子就癟了下去，成了一個幹癟癟被掏空的氣球。

那女人住了沒兩日, 就被家裏人給帶回了家。

看她走時精神恍惚的樣子, 宋知玉還擔心過她會不會被打擊的一蹶不振。可又過了小半年, 她就偶然在街道上又撞見了她。

她的肚子鼓鼓的, 看起來比之前的月份還要更大一些。

宋知玉問了人才知道, 她因為身體太過虛弱，手術的時候差點大出血, 醫生沒敢給她把環也給上了。等回去後, 她家裏人聽說了這個消息喜出望外，忙不疊地把家裏前頭的女孩子找了人家送出去，抓緊時間又懷了一個。

宋知玉上門去看過她。

她裹着厚重的衣服, 即使已經是春暖的時節，卻依舊臉色蒼白十分怕冷，腰腹隆起的弧度令人心驚。

可即便如此, 她臉上還是帶着滿足的笑容。

“我已經找大夫去看過了, 他說我的肚子尖, 這胎肯定能生個兒子。”

“到時候, 我也算是給他們家留後了。”

宋知玉沉默一會兒，問她：“你不想你家丫頭嗎？”

那個小丫頭從小吃穿不好，頭發枯黃人又幹瘦，看起來特別不起眼，但對她這個當媽的絕對是沒話說。穿衣做飯，打掃衛生，哪樣不是她幫着做，晚晚當時和她差不多大，有一次問她，能不能把書本給隔壁的姐姐看。

宋知玉這才知道那個小丫頭都七八歲了，卻從來沒上過學，頂多只是跟着那種免費的識字班蹭過兩節課。

“姐姐她很喜歡看書，她說她想上學，想當一個老師，以後就能把這些東西教給別的小朋友。”

宋知玉把晚晚以前用過的書本拿出來送給了她，那個時候，那個小丫頭眼睛裏的光看起來很好看。

但是她的母親卻坐在床上，捧着自己的肚子告訴她：“想也沒有用，我家丫頭是去過好日子了。養她的那家人兄弟五個都生的是兒子，家裏沒那麽多錢娶媳婦，過去了之後，她以後就是他們妯娌裏最先去的。她那麽乖，一定能過得好。”

宋知玉只能沉默着離開。

如今聽到何佳靈這麽說，她立刻阻止：“不能這麽做，這會兒家家戶戶都是一個孩子，誰知道他們讨了小姑娘是要過去幹什麽。你可不能這麽做，為了悅悅也為了你自己，販·賣·人·口可是犯罪，要進去坐牢的。”

“我哪裏會這麽做，悅悅就是我的命根子，誰想動她我就和誰拼命。”何佳靈苦笑，“你以為我真是那種悍匪一樣的性子嗎？你們不來，我也是要和他們鬧上這一場的，只是沒想到他們這一家子人都是蹬鼻子上臉的貨色，你們第一次來就一點面子都不顧，搶東西動手這種事情都做的出來。”

她伸手拉住宋知玉的手。

“知玉，看在咱們倆當了那麽多年姐妹的份上，你幫我個忙行嗎？”

“幫，只要你不是想讓我回去幫忙勸郭凱的家裏人和你和好，就算你現在要我幫你買車票送你們娘倆去海市我都幫。”

宋知玉早就覺得突然撞上了她，還開口邀請他們過來吃飯有點不太符合她的性子。按以往，就算是不小心撞上了，她肯定也是給他們塞點東西，然後避着他們走。因為過得不夠好，不願意把自己窘迫的一面給弟弟妹妹看到，又擔心他們，所以必然會塞點東西。

這會兒聽何佳靈開口，她安心地笑笑，不是說那種她不願意聽見的話就行。

宋知玉直接誇下海口。

何佳靈以為她在開玩笑，捏了捏她的手，有點不安地對她道：“又說渾話，我和悅悅去那種城裏要怎麽活下來，那邊一個人吃頓飯就要七八塊錢呢。我……是想讓你幫我看着悅悅，她平常很乖的，我給她在幼兒園裏請幾天假，在你那邊放兩天行嗎？”

她目露哀求。

如果不是沒有辦法，何佳靈是絕對不想麻煩弟弟妹妹的，但她在城裏認識的那些人，不一定靠不住不說，還都是郭凱他們認識知道地方的。

要是萬一被他們上門說要把孩子給抱回去，那他們很有可能就攔不住。

把孩子放在宋知玉他們那邊就放心多了，這兩年她就沒有和他們聯系過，根本就不知道他們住在哪裏。

郭家一時半會也不可能找過去。

“放當然沒問題，但你這是……”

“我要和郭凱離婚。”何佳靈堅定地道。

“我這兩年外出打工，也攢了一點錢，但前面都是學徒工，整天在店裏幫着別人洗頭，賺不到幾個錢。後頭跟着師傅學了剪頭發，能上手給客人做發型之後，工資才漲了點。要是能和郭凱離婚，到時候就能帶着悅悅過日子。”

何佳靈算過了，她現在一個月能賺一百塊。

除了租房和吃飯的錢，她甚至還能存下來一筆，之後給悅悅上學用。要是悅悅讀書好，她以後就能打工供她上大學。

苦是苦了點，可不用看別人臉色，也不用擔心有點好的就被人給搶走，日子能過得更舒坦。

“郭凱那個人，還有他媽，平日裏都嫌棄我們娘倆，但我要是真提，估計他們不會肯。”要是她走了，誰來給郭凱洗衣做飯，誰為了女兒不得不月月拿錢和東西回來呢？

“你要回去和他們鬧？”所以才把女兒先找個安全的地方給放着。

何佳靈默認了，她就是打着這個注意。就算他們再不想讓她離，她天天拎着菜刀在家裏轉悠，不怕他們最後受不了。

“你一個人能鬧的過他們三個？”

宋知玉給她算：“你就算是個鐵人，那總也是要睡覺吃飯的吧？第一天你還能找東西去鬧，第二天他們把屋子都給你鎖了，或者把你身份證給扣了，到時候你怎麽辦？”

“……我先把東西都給藏起來？”何佳靈沒等到宋知玉回複，就知道自己剛剛說的不對，“那我這婚，難道就離不成了嗎？”

她知道離婚難，可總也不能真的不能離吧？

國家不是規定了可以離婚的嗎？

“誰說不能離，協商不成的話，你就起訴離婚。”宋知玉給她出主意，“找個律師，把家裏的那點事情都告訴他，肯定能給你想出辦法來離的。”

何佳靈咬了咬唇：“可我……沒有那麽多錢。”

“哪裏就要很多了，到時候我和你一起過去問，再不行我給你先墊上，你到時候來幫我忙，我從你工資裏扣就行了。”宋知玉現在已經把挖人到她這裏來幹活的行動做的格外熟練，“你在理發店裏幹活嗎？那你會不會給客人做發型啊？”

“是燙頭發嗎？”

“我只會燙那種一次性的，用藥水燙我還沒學會。”因為藥水太貴了，學要自己掏錢買來用，她買不起。

“一次性正好，我這邊也不需要太複雜的。”婚禮的時候做的造型難免就格外精致漂亮些，也更加複雜，有些要配上各種發飾平常還要各種收拾，那才能好看。換成平常的時候，誰有這個空去給自己折騰。

宋知玉正發愁呢。

美甲事業突然就開啓了一個小巅峰，她也沒想到這種新穎的給手指頭塗甲油的打扮，會讓那麽多小姑娘都喜歡。

她回了城裏後，從鄉下找過來的小姑娘都有。

這兩天對面學校裏還有跑到店裏來問，是不是之後這裏的老板娘會給人做指甲。傅書雅打電話問了她，得到答案後，一律全說成這邊的東西整理完就可以開業，可以先預定名額，留了名字的都打八折。

現在那邊已經攢了兩百來個了……

宋知玉覺得小錢錢正在向她招手，同時又覺得自己會忙碌的沒空吃飯。本來是考慮找傅書雅她媽幫忙，就是有點擔心她能不能做的來，結果正好何佳靈撞了過來。

打開思路後，她越看她越滿意。

拉着她叽叽喳喳地旁邊一塊兒聊了起來，旁邊兩個男性實在是插不上嘴，因為他們不能分辨出幾十個紅的顏色來。

程煜和宋知書心有戚戚地對視一眼，安安靜靜地自顧自吃飯，兩個人就着汽水吃花生米。

吃一半的時候，程煜低下頭，對上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小姑娘的眼睛看起來格外的黑亮，她不知道為什麽醒了也不出聲，也不找她媽媽，反而扯了他的衣角，非常自來熟地告訴他。

“叔叔，我想尿尿。”

“……你要叫我姨夫。”

“姨夫，我想尿尿。”

“……”

程煜呼叫了旁邊的老婆，老婆的姐姐，小姑娘的媽媽告訴他：“沒關系，告訴她廁所在哪裏就行，她自己會去的。”別說自己上廁所了，她上去回來的時候，那些人還讓她自己洗衣服呢。

何佳靈是個比較粗糙的媽媽，她覺得這麽大點的小孩自己洗衣服不好，太危險也太累了，所以當時就和他們吵了一架。

但自己上廁所什麽的，她記得她那麽大的時候，也是會的，所以就沒多在意。

程煜看着小小的一個，覺得也不好讓她就這麽自己去。

正巧他坐在那邊坐地有點悶，所以主動站起來送小姑娘去廁所。看她走進去後，他就在外頭等着，等下再帶她洗洗手。

可是過了好久，他還是沒有等到她出來。程煜開始有點不安，他看向被他強行拉出來的宋知書，問他：“她不會掉進去了吧？”

“……”

“應該不會吧？”

“剛進去了好幾個人上廁所呢，要是有小孩掉進去，肯定早就喊起來了。而且剛剛和她一起進去的那個大姐不是說她挺乖的，看起來在家都是自己弄的。”

程煜不解：“那她怎麽還沒出來？”

又等了幾分鐘後，裏頭鑽出來一個含着眼淚的小豆丁：“姨夫，褲褲卡住了。”一件秋褲一件外褲，崩地可緊，根本脫不下來。

作者有話說：

感覺記憶裏小孩子都是穿成球球樣子的，一層又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