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曝光

第13章 曝光

只過了幾分鐘，禹靈便從這個緊密的懷抱中探出頭，抓住鐘檠腰間的衣服往外輕輕推了一下。對方的手臂依舊圈着他，須臾後才順從地放下，安慰般撫過他的背。

禹靈側垂着頭，目光繞過他落在別處，聲音仍是一如既往的純淨，“我沒事了。”

“真的？”鐘檠低頭離他更近一些，右手屈指抵在他避過去的另一側面頰上，稍稍施力将臉轉回來，探究他眼底的情緒。

琥珀石般的眸子透徹見底，清淩淩地照出他的倒影。

“恩。”禹靈和他對視一眼，拿下他貼在自己面頰上的手，坐到桌前為下一件定制的旗袍做準備。

鐘檠跟着坐到他身邊，視線片刻不離，即便禹靈現在恢複如常，他卻還是不安心。章竤的話他只聽到最後一句，已經能隐約猜到曾經發生的事，然而就算只猜到一個輪廓，也足夠讓他怒意頓生，不敢想禹靈在面對那些侮辱诋毀時的反應。

如果他在就好了。

鐘檠能察覺到曾發生過的事帶給禹靈的影響遠不止表面上這樣短暫的幾分鐘，但此刻是最不能問出口的時候，他不想再去刺痛禹靈的傷口。

他一聲不響地坐在旁邊，時不時幫忙遞個東西。直到傍晚禹靈整理好設計稿準備回家時，鐘檠率先勾起桌上對方的車鑰匙抓到手裏，拍板道：“我送你。”

禹靈拿了個空，擡頭問他：“那你的車呢？”

“你家也不遠，我送你到家，再回來開自己的車。”鐘檠不假思索，一點都不嫌麻煩。

禹靈抿了下唇，明白他是擔心自己，搖搖頭拒絕：“沒有必要讓你來回跑，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就一次。”鐘檠不願讓步，執着地想多陪他一會，幾分鐘也好，“就今天，好不好？”

他用了懇求的語氣，卻并非懇求的意思，手上早已順帶着撈走了對方裝着設計稿的文件袋，站在原地等他同意。

禹靈鑰匙和文件袋一樣也沒拿到，只得兩手空空地跟着他上了自己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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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進小區之後，鐘檠找到地方停好車，在禹靈要下車前伸手摁住副駕駛的安全帶插扣阻止，側身面向他，“明天我還是早上來店裏。”

他不想再讓禹靈在自己觸及不到的地方受到傷害，他想力所能及地守在他身邊。

但禹靈不會讓他随心亂來，幾乎是立刻給出回答：“不要，鐘檠。”

“前兩天說好了的，為什麽改主意？”他認真對上鐘檠雙目，望進幽黑的眼底，其實很清楚對方用意，也因此更無法答應，“我沒有軟弱到需要你放下工作來時時刻刻守着我，如果你是這樣想的......”

禹靈的聲音低低的柔柔的，卻依然能砸出巨大的漣漪，“那你離我遠一點。”

他撥開鐘檠的手解開安全帶要下車，又被一下抓住胳膊往後按在椅背上。

鐘檠越過扶手箱靠近他，起伏的心口近在咫尺，“我喜歡你，沒有辦法離你遠一點。”

禹靈轉頭看他，瞳色清透，也顯露出自己的堅持。鐘檠跟他對望良久，終歸還是妥協地退至原位，放緩了聲音，“好，我不反悔。”

他松開握在禹靈胳膊上的手，幫他理好額角微亂的碎發，“我也從來不認為靈靈軟弱。別生氣。”

禹靈垂下眼，輕緩地勸說，“我沒有生氣，我只是覺得你不必為我做這麽多。”

鐘檠溫聲反駁他，“可是在我心裏，靈靈值得我做任何事。”

禹靈睫毛顫動一下，并不擡眸，只道：“我要回家了。”

“好。”鐘檠把鑰匙給他，送他到單元樓下，等到對方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才自己沿路走回店裏去開車。他邊走邊給委托的人打了電話，直接問：“查得怎麽樣？”

老張是前幾年認識做私家調查的，豪門龌龊事多如牛毛，他憑着自己一點手段關系幫人查過很多東西，短短幾年也是賺得不少。

對面笑了兩聲：“一半吧，這位可真不是什麽老實人，具體的要到明天中午給你。”

“恩，”鐘檠停下腳步，續道：“他高三的時候，學校裏——很有可能是同班，應該有一個人轉學了，查查是怎麽回事。”

“高中......”對面有幾分遲疑，“可以是可以，但這麽多年了，短時間估計也就摸個大概。”

“沒事，你先查。”鐘檠繼續往老街區的方向走，“他有個女朋友，你找到聯系方式的話，高中的事除外，其他你查出來的都可以發過去。”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行，知道了。”

晚上，禹靈收到了師語發給他的新一話漫畫，是新角色的首次出場，大家似乎都對這個角色比較感興趣，漫畫下方有許多讨論，也提到旗袍設計得很講究、精致。

師語接着告訴他好消息：我現在畫的漫畫在準備出版第一部了，等上架那天我請你吃飯，可以嗎？

禹靈對他的邀請有些疑惑，也并不認為自己有功勞：我都沒幫到你多少，不用請我吃飯的。

師語捧着手機兀自思索良久，終于找到一個不容易被拒絕的理由：我想慶祝一下，但是在這裏認識的人不多，不知道該找誰。

他這樣說，禹靈便心軟了點，又覺得慶祝的話總是人多些比較好，回道：那再叫上蔓蔓吧，我們一起幫你祝賀一下。

對面的“正在輸入中”持續良久，最終只跳出“聽你的”。

*

第二天鐘檠上午在公司辦完事，先去了趟辦公樓旁邊的烘焙店給禹靈買小蛋糕。他挑了幾個，讓店員打包時正好收到老張發過來的郵件。裏面是兩個附件，高中時的事情單獨放在一個文檔裏給他，其他的都放在另一個壓縮包，大概也同時發給了小畔。

他直接點開文檔，裏面的圖片和文字都很少，畢竟是多年前的事，短時間內只能零星找到一些學校論壇的截圖和幾個同學的轉述。

和自己所猜測的相差不大，但真實的細節擺在眼前，帶來的是更痛徹的體會，那些模糊圖片上的每一個字都是對禹靈的曲解和侮辱。施加暴力的人根本不顧及真相，只憑自己的臆想就能欺辱另一個人。

鐘檠捏着手機，難以言說的郁氣堆疊在胸口，許久才聽到店員在叫他，轉頭去看時大抵神色不好，把人吓得說話都磕絆了一下。

“先生，呃，你的蛋糕。”

鐘檠緩了緩自己的情緒，接過紙袋。他回到車上，給老張發信息：把高三時期和轉學生有關的事在網上删掉。

随後往他的賬戶裏打了這次的費用。

幫他查完東西的老張現在自然知道他具體指的是哪個人，但做這行最重要的就是嘴巴緊，他收下錢，簡單幹淨地回了一個字：行。

鐘檠眼神微暗，點開另一個附件，裏面是密密麻麻的一列。他迅速浏覽一遍，心中冷笑。章竤這人還真是爛泥一灘，網絡上賭博輸到傾家蕩産，又去借高利貸，欠的錢越滾越多還不上，就想着騙一個富家女套對方家産，和小畔交往期間表現得氣派不凡，實際背後全是爛賬。↙

網絡賭博也是犯法，鐘檠存下幾張圖片，之後能當證據用。他坐在車上，慢慢平複心緒，等完全掩蓋好後才啓動車子。

禹靈坐在桌前完善新的設計圖，旗袍上的圖案要改一下，他找了些資料，正在研究具體細節。桌面上忽然多出一個紙袋，他仰起臉便看到鐘檠。

“吃點甜的。”鐘檠瞧着他乖軟的樣子，再多的怒悶也消散不見。禹靈不提過去的傷害，努力抛下那團髒污糟亂，是想要更自在些，那他也不會刻意再去提起。

對往事的追悔已經無濟于事，現在鐘檠站在禹靈面前，只想讓他以後能過得更開心、不再有任何顧忌。

“謝謝。”禹靈輕聲道謝，接過鐘檠拿出的小蛋糕，上面擺放着幾顆撒了黃豆粉的小麻薯，他先把小麻薯挑出來吃了，再慢慢吃剩下的。

鐘檠知道他喜歡軟軟糯糯的口感，特意選的這個，見他吃得滿足自己也高興，在他對面坐下，撐着下巴看他。

禹靈被他盯了太多次，早已能做到不為所動，低着頭一點點把蛋糕吃完，擦掉嘴上沾着的奶油才問：“你怎麽不吃？”

“我喜歡看靈靈吃。”鐘檠收回黏在他嘴唇上的視線。

這話聽着有點怪怪的。禹靈沉默下來不理他，仍舊投入到自己畫圖案的工作中。鐘檠就把網店的單子拉出來幫忙打包，偶爾處理一下自己的工作郵件。

快五點時，門口風風火火跑進來一個身影，說話時怒氣沖沖：“靈靈，那個混蛋來欺負你了是不是？！”

樊蔓芯一進門撞見鐘檠，睜大眼睛，“你怎麽又在這裏？”說完徑直走到禹靈旁邊，憂慮地把他拉起來前前後後看個遍，末了一拍桌子。

“章竤那個王八蛋，他活該！”

禹靈被她拉着轉了個圈，聽她一句接一句的是在講昨天的事，不由問：“你知道了？”他不想讓對方擔心，并沒跟她提起。

樊蔓芯這才略帶責怪道：“你都不告訴我，還是我自己在網上看到的。”

禹靈訝然，“網上？”

鐘檠聽到她的話也跟着過來站到一旁，樊蔓芯從手機裏找出那條微博給他們看。發布微博的人應該是小畔，她在粉絲圈子裏似乎也很有影響力，把昨天的大致經過和章竤私下賭博、欠高利貸、企圖騙她的事一股腦發了出來，看上去中午收到郵件後氣得不輕。

小畔隐約能猜到郵件大概是昨天後來出現的男人委托別人調查後發給她的，就直接說是專業人士查到的證據。微博中為保護禹靈的隐私沒有詳細提到他的信息，只寫了是旗袍店的店主，因為開女裝店而被章竤冷嘲熱諷一番，她才在對方無端偏激的态度中察覺到了異樣。文章的轉發量很大，鶴霜的粉絲大多知道這家店，都在評論區表達氣憤。

小畔發這篇微博更主要的也是為了讓大家小心生活中別有用心的人，最後一段道：總之姐妹們都要擦亮眼睛，和一個人交往不僅要看他對你的态度，還要看他對別人的态度，別被對方騙了。以及家裏正好有認識警察的，已報警，網絡賭博是犯法的，給渣男送進去吃牢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