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惡鬼

暖酥答應幫他們找回大娘一家的魂魄,也算是幫自己,她想知道到底是誰殺了大娘一家,她好為他們報仇。

兩人擡着大娘一家的屍體安葬在後園,心情無比悲恸與沉重。

“大娘,您且入土為安,我一定會替你報仇!”暖酥跪在墳前燒紙錢,哭腫了眼睛。

“假惺惺!”辛陽不屑地抽了抽嘴角,無聊用手指卷着肩上青絲。

墨子矜抱住她的肩安慰,一旁的修竹上前抓起他,“你做什麽!”

暖酥漠然厲聲道,“放開他!”

修竹不敢相信,皺緊眉頭,落寞的眼神看着她,最後松開了手。她變了……

暖酥不想兩人之間有所誤會,起身繼而道,“他是我義弟墨子矜,這位是我朋友修竹。”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氣氛異樣。

“墨弟,方才多有得罪。”修竹抱拳彎腰道歉。

“沒關系。”墨子矜托起他的手。

“喂!現在要到那裏找鬼魂?”辛陽等的很是不耐煩,她可不信流暖酥的鬼話。

“事到如今,你只能信我,不然你可以先回地獄領罪,沒人留你在這兒。”暖酥心情頗為不爽,顯然還沒從大娘的悲痛中醒來,她需要安靜安靜。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兇手作案根本沒留下蛛絲馬跡,找起來比大海撈針還難。

墨子矜摩挲下巴思量,無數個想法湧入腦海,最終斷定,“兇手不只一個!”

“你怎麽知道?”辛陽很是瞧不起凡夫俗子,她堂堂公主擠破頭都沒法子,他個普通人能有什麽奇思妙想。

修竹倒是比她溫柔許多,細聲細語道,“墨弟可是有見解?不防說來聽聽。”

墨子矜道:“你們想,假如是同一人作案,在殺害了大娘一家之後便逃之夭夭,根本不會多此一舉再回來将魂魄帶走。四處鬼魂遍野,若是僅僅以魂魄為食的妖怪,那又為何不将所有靈魂帶走果腹?初步可以判斷出殺害大娘一家的是人,而且多半只是路過,并無真正的嗜殺之心。而帶走魂魄的則是鬼怪,且有明确目的。”

三人聽他層層分析,似乎有了些清晰眉目。樹林裏确實游蕩着無數只面目猙獰的孤魂野鬼。

“明确目的?”暖酥皺眉思索,依她之見大娘一家平日與人和睦相處并無仇家,殺害他們的若真的是人,那到底會是誰能做到不留痕跡?帶走魂魄的鬼怪又會是誰?總不會平白無故。

“事情絕不會那麽簡單。”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墨子矜背後直冒冷汗,甚至不敢往下想。

辛陽猜測,“以鬼魂為食,莫非是吃鬼仙狐?”

衆人登時擡起頭。

修竹親眼所見,極其肯定的語氣道,“不!不會是他!吃鬼仙狐手段極其殘忍,喜歡吃現殺的靈魂。”

他的反應比墨子矜還強烈,引起辛陽的懷疑,辛陽直言,“我不過是随口一提,你反應這麽大幹嘛?還有你怎麽知道吃鬼仙狐的口味?”

“我……”修竹吞吞吐吐說不清。

他的舉動無不引人懷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暖酥在心裏暗暗提防他。為何今夜這麽湊巧,大娘全家被殺,修竹與辛陽會突然出現?一樁接一樁的意外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辛陽驚愕地睜大星眸,顫抖着手指指向身後,“看……孤魂野鬼怎麽都往我們這邊來了”

“你是沒見過鬼嗎?要是害怕,就滾回去,沒人攔着你。”修竹忿忿她的大驚小怪,跟個沒進過城的鄉野丫頭似的,虧她當過公主,平日不見得她慫。伸手彈灰似的彈去她往自己身上粘的爪子,真想痛罵她幾句解氣。

暖酥已拔出桃花劍準備對決,将墨子矜緊緊護在身後。

“不會……吧……真來?!”修竹轉了一圈,吓得心髒直跳狂喜,才知道方才她說的果然不假,這陣勢前所未見震撼人心。

成片的鬼從四面八方湧出,蓋過整片樹林,它們狂吼猙獰着将四人圍住,面目極其醜惡,張牙流着紅色液體。

一只鬼首當伸出利爪向暖酥疾刺來,她一揮劍,一只手臂飛了出去落在地上。

墨子矜吓得早已六神無主,無法動彈。

唰地幾聲,黑暗中緋色的劍光凜冽四射,不待眨眼,惡鬼橫屍遍野,暖酥弓步,下垂的劍滴着血。一大批惡鬼向墨子矜襲來。

修竹與辛陽背疊背,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将一大片的鬼橫掃幹淨,吹着額前的劉海,懶散叫她,“喂,瘋子,我們來比賽吧,看誰殺的鬼多?”

辛陽賣力揮動手中的蒲葦鞭,怒了,“你罵誰是瘋子!筍頭兒!”一鞭子抽死他。

“君子動口不動手!”修竹靈活一躲,幸好鞭子只是擦發而過,否則他定當中毒致死。心下松了口氣,“好險。”

眼看辛陽有危險,立刻揮劍從辛陽臉龐刺去,頓時她瞪大眼睛,背後一只鬼腦漿直濺而出,濺在她潔白的面龐上,背後一陣陰涼。

修竹笑,在她耳旁嚼一句,“我差點忘了,你不是君子,你是小人。”

“你!”辛陽吓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他還……簡直欺負人!揮鞭啪啪啪殺得身邊的一群鬼倒地,以此發洩怒氣,“筍頭兒,等本公主殺了他們,再找你算賬!”

修竹卻早已溜去幫暖酥。

一群惡鬼撲上來抓住墨子矜的手腳,瘋扯他的每根青絲,發出極其興奮的聲音,他痛得往後仰,頭發欲與頭皮分離,他的臉抓出了傷痕,惡鬼的手穿過他的身體,渾身每個部位張裂着,他甚至聽到了撕裂的聲音。

“啊——!”

暖酥沖上前,平劍劃手掌心,血劍合二為一,迸發出一道強大的緋色光芒,射出無數道細線,穿過惡鬼的身體,一片惡鬼乍然倒地。

暖酥拖着腿艱難地爬到墨子矜身邊,之所以她會受傷,是因為方才一心護着墨子矜才叫厲鬼趁機咬死了腿,無奈她只能砍斷厲鬼的頭,她的腿上才會粘着一個猙獰的鬼頭。

修竹急急跑來,只見暖酥萬般心疼地抱着墨子矜如抱珍寶,面色蒼白如紙,腿上鮮血直流。

“酥酥,你受傷了!”修竹見她受傷,痛在心裏,恨不得受傷的人是自己。

“快帶他走!快!”暖酥拼命哀求他。

地下滾出團團黑煙,惡鬼鑽土而出,一批批一群群,數目不減反增,是剛才的兩倍之多,此情此景無法用言語形容,密密麻麻黑乎乎如蟻湧來。

“筍頭兒,我知道了,這群惡鬼的目标不是我們,是墨子矜!”辛陽猛然醒悟。

墨子矜是四陽之人,她早在地獄便有所耳聞,為了得到他的身體、靈魂、血液,多少鬼怪自相殘殺搶破了腦袋。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辛陽再三催促,修竹卻還在猶豫不決,眼看着鬼淹城池,自己先逃為妙。

惡鬼嘶吼着。

掙紮着。

狂歡着。

修竹屹立着高大的身體,低着頭,額前粗糙的劉海飄飄,冷靜道,“對不起,我不能帶他走!”

話落,他強行抱起受傷的流暖酥,念了句劍訣,禦劍飛行,将她帶走。

墨子矜靡靡倒在地上,口角挂着淡淡的笑影,目送她的離去,叫了最後一聲,“暖姐姐……”

暖酥拼命伸手,痛苦嘶吼,“子矜——!”

樹林裏回蕩着猶如轟鳴的嘶吼。

就這般,她眼睜睜看着,猶如海水的惡鬼淹沒了子矜,仿佛間她能聽到撕裂的聲音,她心痛得幾欲昏厥。

修竹為了不讓她做傻事,定住她的穴道。他清楚自己這麽做,她不但不會感激反而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不過這樣也好,他從不奢求得到她的原諒,只求她平平安安就好。

高空中她靜止不能動,皺緊眉頭流淚,心裏一遍遍念着他:“子矜……子矜……子矜……”

驟然,悠揚笛聲如春雨襲來,大地萬物擡起頭吮吸着,白色的柔光從一個細小的點漸漸迸發,擴散,暈染,覆蓋了整座樹林,整片大地,整片蒼天,整個世間,一切歸于寧靜,天亮了。

修竹睜大波瀾的眸水,震撼入了心,心裏無法置信地想:“他居然能化黑夜為白天,化惡鬼為天使……”

就在此時,暖酥用內力解開了穴道,笑着吐出口鮮血,身負重傷也要跳下去尋他。

“為他不顧一切……值嗎?”修竹攥緊拳頭,心有不甘。她與包拯新婚當夜,他傷心欲絕,在得知她死去的訊息時那一刻他便也活不下去日日頹靡,為了她他也不顧一切過,可最終又得到些什麽?

他輸給了包拯也就算了,現如今又輸給了人間的平凡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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