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劍下

暖酥拖着一條受傷的腿,舉步維艱在樹林裏找他,可是她找遍所有地方,除了空蕩蕩的樹木以外,全不見一只他的身影。

她甚至在想,他會不會随那道光芒消失了?

找了半天始終不見他,她像個丢了玩偶的小孩着急哭了,心裏喘不過氣。都是她的錯,是她沒能力保護好他,若是要下地獄就讓她下。

這一生,她失去過許多東西,失去愛她的五哥哥,失去陪她的好朋友修竹,失去好吃的瓊脂糕,她都不曾掉下一滴眼淚。可為何此刻她不過是失去了一個結拜的凡夫俗子,她的一塊心頭肉宛若在釘板上滾動比死還難受。

以後她會有好多好多個比他漂亮比可愛比聰明的弟弟……想到這裏她更加難過,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暖姐姐!”耳邊響起一道玉石之聲。

她擡起婆娑淚眼,只見遠處站立着一名仙氣翩翩的白衣男子,面如天然冠玉,朝她淺淺微笑,頭發高高束在腦後,一雙溫柔的桃花眼含情脈脈凝視她。

霎那間,她忘去腳下的疼痛,直奔過去一把将他擁入懷中,緊緊地擁抱他大哭,他也緊緊抱着她。兩人就這樣緊緊抱在一起不分離。

“讨厭……我還以為你再也不要我了……以後不許你再跟我開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我不許你死……你就不能死……”暖酥狠狠捶打他的背,打着很有肉質也很細膩,确确實實是真真切切的墨墨,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墨子矜輕輕吻着她的青絲,柔聲道,“暖姐姐,你打得墨墨好疼,我保證以後乖乖的,再不惹姐姐生氣,好嗎?”她抱着他有些喘不過氣。

墨子矜掙開她急促的懷抱,看着她,眉頭皺得緊緊,眼淚嘩嘩,杏眼腫的快要睜不開,可憐兮兮若小狗狗,他笑得露出貝齒。

“你還笑!”暖酥攥拳揍他。

他握住她輕輕襲來的拳頭,放在手心揉了揉,伸手仔細擦去她臉上的淚花,不忍看她難過的模樣,道:“答應我,以後不要再為我掉一滴眼淚,好嗎?”

暖酥吸了吸鼻子,做了個鬼臉,硬聲道,“不好!”

墨子矜見她生氣,伸手給她撓癢癢,逼問:“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暖酥憋住笑意,墨子矜不依不饒繼續用十指撓她,撓到她求饒為止。她癢的止不住笑穴,嘻嘻哈哈叫着喊着:“好癢!好癢!”掙開他的魔爪,反攻撓他。兩人一邊躲一邊撓,笑得燦若絢陽。

一股空靈的聲音響起:“好甜蜜。”

灌入耳朵,暖酥停了下來,道:“是誰?出來!”四下警惕,暗下的手已經握緊了劍柄,随時出鞘。

墨子矜擔心她,扶着她脆弱的身子。

眼前一只青白相間的蝴蝶飛來飛去,周身萦繞着點點晶瑩的月色光芒,蝴蝶嘩啦化成一位盈盈十五白裙水藍披帛的少女,立在兩人面前。

少女朝暖酥爛漫而笑,她一笑仿若開了一朵美麗的芙蓉,暖酥看着她嬌小玲珑甚是可愛,心下軟了便松開劍柄。

墨子矜介紹道:“她是我玉笛裏的笛靈矜兒,是她救了我。”

當即暖酥解開心中的疑惑,露出溫柔神色,放心道:“原來如此。”她應該好好謝謝她才是,不然她與子矜早已陰陽兩相隔。

“這位是……”墨子矜本想将暖酥介紹給矜兒,話沒說完便叫沒大沒小的矜兒打斷了,“主人不用說,我也知道!”

矜兒神神秘秘附在他的耳畔踮起腳尖道了聲,“她是你的心上人。”

話雖小聲,可暖酥站在他身旁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兩人同時松開彼此的手,轉過頭去掩飾尴尬。

“诶!哥哥,姐姐臉紅了!”矜兒指着兩人的臉,高興地拍手叫好。

“什麽心上人,休得胡說!”兩人紅着臉異口同聲。

矜兒在心連連點頭,想:“說話都這麽有默契,還說沒激情。”好生羨慕他們這對神仙眷侶。

風平浪靜後修竹與辛陽才從天上飛了下來,看着所有人相安無事,惟有暖酥腿上受了傷。

“我們先回木屋吧。”修竹橫插兩人的中間,擠開墨子矜,自己小心攙扶着暖酥的身子。

看他強拆鴛鴦,矜兒心裏不舒服,大膽跑上去推開修竹攙扶的手,自己扶着暖酥,白了他一眼,“我來就好。”

修竹也不好說什麽,辛陽倒是笑地合不攏嘴。

矜兒的手指敷在暖酥受傷的地方,一點片刻,她的手掌散出白色柔光,一時間暖酥腳上鬼頭傷口竟消失愈合了。

暖酥試了試腳,果真能活蹦亂跳了,大呼:“好神奇!”

“小菜一碟。”矜兒得意地拿大拇指擦了擦小巧的鼻子,她可是生存了上千年的玉笛之靈,能治愈萬物、上天入地、預知末世……無所不能。不過這得多虧了主人的爆發,她才能沖破封印出來大顯身手一番,自然是主人比她厲害的多。

“切,你就吹吧,牛都給你吹上天了!”辛陽見人就刺,一點毛皮就能将她捧上天,不就是個長的有幾分姿色的小丫頭片子麽?只消一根手指一戳就倒。

矜兒才不屑與她計較,跳到主人墨子矜面前,道,“我能幫主人找到殺害大娘一家的人。”

她一揮纖纖玉手,白光閃閃,半空中瞬時出現一副畫面,正是暖酥和墨子矜前往溫泉沐浴不在的那段期間,大娘家中發生的場景。

一個長着四條腿戴着白色鬼面具的男子偷偷潛入屋舍,伸手抓住大伯的胸口,不留一滴血生生取出一顆心髒,随後将大娘,一雙兒女的心髒取了下來,裝進一個盒子裏,匆匆逃去。

畫面到這裏戛然而止。

辛陽道:“我才不感興趣是誰殺了他們,我只感興趣他們的靈魂去了哪裏。”

墨子矜神情緊張,似乎在刻意隐瞞什麽。

猶如霧裏看花,暖酥一時找不到眉目,殺手戴着鬼面具上那兒尋他?

矜兒也不作隐瞞,直言告訴她,“我可以告訴你,搶走靈魂就是吃鬼仙狐。”

“果然!”不出所料,辛陽邪魅一笑猶如寒粟,“聽聞吃鬼仙狐放着仙人不做,反而想做魔,十年前殘害蒼生,不過是為了早日入魔。真有意思,如今在人間當上了一國宰相混日子。我看他根本不是為了甚麽靈魂,而是為了你。”辛陽睜大眼睛定定指着墨子矜。

墨子矜情緒掀起波瀾,喘息着,“不……”

暖酥擔心地扶着他。

仿佛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都是因他而生,因為他奶娘才會死,因為他無辜的百姓才會死,因為他未來将會有數不盡的人陷入其中……

辛陽不知懷着什麽心眼,見他難受,偏要往下說,“因為得到你,哪怕是得到你的一滴血都能起死回生,更何況你的靈魂?”

若非他,她全家怎會遭吃鬼仙狐屠殺,怎會亡國?她本是金貴的皇室公主,躺在父皇母後懷裏撒嬌的公主。一夜之間,所有人死在她面前,她受不足刺激瘋了,一把火燒了皇宮,揮刀四處殺人……

“我殺了你!”辛陽紅了眼睛,失去理智,揮出蒲葦鞭。

是他奪走她的一切!

是他殺了她的父母!

是他!都是他!!!

只要他的犧牲,一命可以救千千萬萬條命,一切都不會發生改變,她就永永遠遠是風吟國的公主,受萬人敬仰的公主!

修竹就站在她身邊,只需伸出手就能将她攔住,可這一刻他裝作什麽都沒看見,任由她殺墨子矜。

誰也沒想到,暖酥迅速擋在他前面,毒鞭急急抽向她的胸口。

“啪!”

一股熱血從她嘴角流出,她的身體搖搖欲墜,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墨子矜抱住她的身體,仰天大喊,“暖姐姐!”

修竹冷漠的眼裏藏可怕殺光,無情的拔劍架在辛陽細嫩的脖子上,不眨眼睛凝視前方,刺地一聲流利劃過她的脖子,她的身體飛旋,鮮紅的血濺在他俊毅的臉龐。她死都不會相信自己居然死在他的飛綸劍之下。倔強的眼淚在這一刻流了下來,她看着他,在他面前緩緩倒下,倒在他一個人的腳下。

她都快死了,至始至終他都不曾可憐可憐正視她一眼,就一眼……她看着他,飛奔至她的身邊,緊緊抱起她如抱脆玉,眼神裏說不盡的難過與溫柔。

她驕傲了一生,死在他的劍下已足矣……

矜兒作為旁觀者,眼睜睜看着這出悲劇的上演,其實她早已預知到了,可天機不可洩露,她無法阻止悲劇的發生。即使她傾盡所有,她也終是鬥不過天,鬥不過命運,只能眼睜睜看着事情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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