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遺産
第二十四章 遺産
韓燼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在汽車上,面前是這幾天剛剛見過的叔叔阿姨。
他們開着汽車,不作一聲地駛往黑暗中。
韓燼聽到熟悉的聲音喊他的名字。
那是他的郁青哥哥,平日裏嗓音清澈又動聽,現在卻哭着喊着,用沙啞的嗓音喊他。
韓燼掙脫毛毯爬起來,就着後車玻璃往身後看去。
他的郁青哥哥跟在車後面跑,光着腳丫子,不知道是情急之下沒有穿鞋,還是跑的太狠跑丢了鞋子。
“郁青哥哥,我要郁青哥哥!”
韓燼哭着拍打車玻璃,試圖回應陳郁青。
他擡起手,看到手腕上的絲帶被從中間剪斷,一半還在手腕上系着。
整齊利落的斷痕在提醒他,自己和郁青哥哥的繩子是被人活活剪開的。
“我不走,我要郁青哥哥。我要和哥哥在一起,叔叔阿姨,我不想跟你們走。我想要留下,你們把我送回去好不好?”
韓燼一個人坐在後座上。
前駕駛座和副駕駛坐的兩個大人根本就不理他,韓燼只能拍打車窗,試圖拉開車門下去。
但是轎車早就被上了兒童安全鎖,他打不開,根本沒有下來的可能。
韓燼伸出手掌去拉蔣儀的手指,試圖哀求面前的阿姨停下汽車,讓他回去看看郁青哥哥。
跑了這麽長的一段路程,哥哥的腳肯定都磨破了。
然而蔣儀不耐煩的甩開了他的手指。回頭看他時的目光淩厲又兇狠,哪裏還有和藹溫順的模樣。
“吵什麽吵,坐回去!大半夜的吵吵鬧鬧,也不嫌吵的人耳膜疼。今天就跟我我們走。”
韓燼被重重甩開,後腦勺磕到了座椅上。
他圓圓的眼睛立馬就浸滿了淚水,眼眶紅的像兔子一樣,身體也不受控制的發抖。“阿姨,我,我不吵了。我乖乖的,可不可以叫叔叔停車?”
他在哀求面前的女人,用一個小孩子稚嫩的語氣,小心翼翼請求對方停下汽車。
之前這種行為都是有用的。
無論是對自己的叔叔,還是對陳叔叔、李叔叔,他們都會認真聆聽。
即便自己只是一個小孩子,叔叔都會認真對待他和郁青哥哥。
但是之前看起來還慈悲為懷的女人,直接拒絕了他的請求。“不行,要跟我們走。今天這車如果停下了,你肯定就不和我們走了。”
窗外的景物一閃而過。
韓燼不知道走了多遠,只過了一小會,窗外的道路就都不再熟悉。
他們已經駛上了高速,汽車在夜間飛奔起來。
韓燼一直在哭。
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去哪裏,也不知道他們會做什麽。
蔣儀沒有理會他。
正在開車的周仁城似乎被吵的有些焦躁,對蔣儀說了一聲:“這孩子怎麽一直在哭?你去管一下。”
蔣儀的臉上立馬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有什麽可管的?他哭就哭呗。哪個離開家的小孩子不哭?”
“但是我在開車,他吵的我腦殼疼。”
蔣儀這才瞥了眼韓燼,語氣中滿是恐吓。“別哭了,再哭就半路把你丢下去。外面那麽黑,高速公路挨着山道,外面可是有狼,再哭就把你扔出去喂狼。”
這樣的威脅确實有用,後座的小孩立馬減小了聲音。
只是剛剛哭狠了,現在呼吸都有些喘不過氣,整個車廂裏彌漫着小孩兒微弱的哭聲,以及重重的喘息聲。
韓燼不明白,之前見到的阿姨看起來還算和藹。
她還要求自己跟她回家呢。
還說家裏有一個大哥哥,他們都很有耐心,會對他好的,現在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叔叔,我要叔叔——”
韓燼一直在抹眼淚,他的小腦袋瓜想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他只知道如果叔叔在,一定會保護他,一定不會對他說這種話,不會讓他受傷。
蔣儀和周仁城在陳家看上去還是非常和睦的夫妻。
然而到了這一刻,他們才撕破了臉皮,卸下了一層層僞裝,當着韓燼的面兒,連演都不再演。
“還叔叔呢,你叔叔都死了,你不知道嗎?”
蔣儀有些刻薄。
蔣冶的确是他的堂兄。
這一刻說起蔣冶的死亡,她沒有再拿袖子抹淚,而是面無表情,像是在說一件很無所謂的事情。
“誰知道蔣冶好端端的,為了感情發什麽瘋?要不是當初為了你母親,你叔叔能和你父親鬧僵嗎?”
“他們兩個小時候可是好朋友,結果後來你爸爸愛上你媽媽,你叔叔也愛他。還搞個什麽終身未娶,像是很純情一樣。最後不還是個笑話嗎?”
“他自己作踐自己,自己不拿自己當回事兒,還替別人養着孩子。”
“我看呀!指不定你就是哪個小野種。不一定是你爸的崽,也不一定是你叔叔的崽。鬼知道是哪個人的?”
爸爸和叔叔的形象在自己心裏一直都很高大。
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叔叔也是全世界最好的叔叔。
韓燼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跟他說,所以難以置信,固執的想要維護爸爸和叔叔的尊嚴。
“不許你這樣說!我肯定是我爸爸的孩子,我爸爸對我最好了,叔叔也是我最好的叔叔。”
蔣儀嗤笑一聲。“不信啊,你就去問問你叔叔。啊,也不對,你叔叔人已經沒了。不然你覺得他憑什麽養你?憑什麽對你好呢?為了一個別人的孩子,盡心盡意這麽些年,甚至連遺産都全部留給你,我很難相信你不是他的崽。”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你不許胡說!”小孩兒的世界觀崩盤了。
他的所有觀念,所有思想,在聽到女人這樣說時開始分崩離析。
韓燼只有十歲。
其實他聽不太懂,不明白女人說的那些恩恩怨怨,不明白女人說的那些與媽媽有什麽關系?
他只知道女人說他是野種,說自己的爸爸可能不是爸爸,說自己有可能是叔叔的孩子。
叔叔對自己好都是有原因的,叔叔并不是一個好人,他和媽媽勾搭在了一起。
“行了行了,別說了。不管是不是,人都死了,也沒個對證了。”一旁的周仁城打斷了蔣儀的話語。
蔣儀并不管韓燼的崩潰。
她扭過頭和周仁城說話,語氣有些兇狠。“我蔣家以前家大業大。我怎麽就瞎了眼,看上你這個東西?結果生個兒子,還嗜賭如命,一下子輸了那麽多錢,還借了高利貸。”
“我那堂哥也是夠可以。明明自己有那麽多錢,一分都不願意留給蔣家,全部都給這小孩兒留着。要不是走投無路,要不是提前打聽到消息,咱們會有這個機會嗎?”
“蔣冶的遺囑裏居然有那麽私密的條款。收養韓燼的人可以得到一大筆遺産,剩下的就是按年限,十八歲之前韓燼的每一次生日,撫養他的人都會得到二十萬。”
“等到他十八歲生日,撫養人就會獲得剩下的全部財産,難怪那個姓陳的要和我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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