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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眼下所有的情形,都指向了燼燼不願意見他,有了其他小朋友,所以就不想和他玩,甚至扔掉了木偶和木雕的事實。
陳郁青快要急哭了,不停的拍打房門,那雙被凍僵的雙手都開始充血發熱。
“燼燼,你,你為什麽不理我啊?你為什麽不開門?糖果它很想你,管家叔叔很想你,唐姨很想你,我,我也很想你——”
他的心都涼了,一腔熱血被無情澆滅,有淩冽的寒風順着臉頰吹到胸口,将他傷得遍體鱗傷。
千裏迢迢跑來這裏,瞞着父母偷偷去見韓燼,不顧辛苦不顧艱難,可是最終卻連房門都打不開,他想見的人不肯理他。
陳郁青不願意相信。
他們才分開多久?燼燼怎麽可以這麽狠心?
他明明一直很努力,一直盼着燼燼,一直都在為了他拼搏,可是怎麽會換來這樣的結果?
他甚至連見燼燼的面都見不到。
真如父親所說,不要過來,不要再打擾,才是對彼此最好的結果。
陳郁青還是抱有期待,他告訴自己不會的,燼燼是個很粘人的乖寶貝,他不會不理自己,他總是黏着自己。
可是直到門被拉開,周仁城從裏面走出來,陳郁青才發現自己的期待只是幻想,燼燼是真的不想見他。
“郁青是吧?你爸爸來電話了,你怎麽可以不哼一聲偷偷跑來?你爸爸那邊早就很急了,甚至報了警,現在我把你送去車站吧,他們已經在接你來的路上。”
周仁城低頭看着陳郁青,伸手去拉陳郁青的手掌。
陳郁青猛得一縮手指,避開了周仁城的拉扯,紅着眼質問他:“燼燼呢?他為什麽不見我?!”
無來由的怒火和頹喪要人窒息。
陳郁青十四歲,雖然算是個小少年,但歸根到底還有孩子心性。
他不肯被周仁城送到車站,不肯長途跋涉過來,只獲得一個連見面都見不到的結果。
他只想見見燼燼,看一眼就好。
問問他為什麽要不理自己,為什麽要把布袋木偶和小狗木雕扔掉?
難道他不喜歡自己了嗎?難道有其他小朋友以後,就真的不想和自己玩了嗎?
周仁城只能強行拉住他,扯着他的胳膊,把他往車站帶:“郁青小朋友,你還是快回去吧。你來這裏沒告訴家長,你家長都找你找瘋了!已經報警了,剛剛給我打電話,讓把你送到車站。你在這邊要是出了問題,我們真擔待不起。”
“你別碰我,我不走!”
“還是走吧郁青小朋友,你家長都在找你,他們馬上就來了!”
“別碰我,別扯我,我不走!!!”陳郁青拼命掙紮。
可是少年人的力氣怎麽能比得過成年人的力氣?
陳郁青被周仁城拉着往車站走,他的鞋都差點跑掉,胳膊被攥出了紅紅的印子。
周仁城把他拉到車站,只過了一小會,陳岸芷和李汀蘭的身影就在馬路上顯現。
陳岸芷開車到了這裏,後面跟着一輛警車。不知道雙方開的究竟有多快,來這裏的經過有多麽急切。
陳岸芷下車就沖到了陳郁青身邊,他的眉頭緊鎖,對陳郁青偷偷跑掉的行為又氣又急。
大老遠七百公裏,孤身一人跑到這邊,路上稍有不測,萬一遇到什麽危險都沒有人在旁邊。
陳岸芷和李汀蘭在家的時候快急瘋了。
好好的孩子在說去同學家住以後,突然就消失不見蹤影,同學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陳岸芷立馬報了警。
一幫人怎麽找都找不到,連附近的觀景湖和公園都找了,最後猜測是不是跑到了蔣儀那裏。
陳岸芷不得已聯系蔣儀,這才确定了陳郁青的确跑到了這裏,他們立馬驅車趕來。
“你亂跑什麽?!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媽媽有多擔心你?誰讓你一句話不說跑來這裏的?!你就不怕路上出事嗎?!!”
陳岸芷抓住了不停掙紮的陳郁青。
手下的小孩還在扭動,試圖掙脫出這幫人的掌控。
他太犟了,像是一頭發狂的小牛犢,誰說他他都不聽,不願意被桎梏在大人的監管當中。
陳岸芷被氣急了,怒氣上頭沖陳郁青後背打了兩巴掌。
懷裏的小孩這才安靜下來,但是他的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砸,每一聲凄厲的哭聲都是對大人們無情的控訴。
“你打我!你打我!你們大人都不講道理,明明答應我的事卻做不到,都不守信用!現在還打我。我只是想見一見燼燼,我只是想要看看他!”
陳郁青哭到眼睛充血,冷風吹在臉上,帶來刀割一樣的觸感。
他的身上酸痛無比,後背上的那兩巴掌不算重,卻足以在足夠委屈的情況下,牽連起已經倚息的痛苦。
陳郁青對韓燼瘋狂的渴望被磨滅。
那兩巴掌把他喚醒,讓他清晰的意識到,燼燼不願意見他,他來這裏也是徒然。
現實給了年少的陳郁青最後一擊。
陳岸芷看到他難受,頓時後悔無比,伸開胳膊抱住了他:“郁青,對不起寶貝,你知道我們是真的太着急,太過于擔心你。我們真的擔心你出問題。”
“你要是出了問題,我和你媽媽怎麽辦?你要我們怎麽放心,怎麽能夠任由你跑來這裏?”
“不出事還好,萬一出事了,我們永遠都沒辦法原諒自己。我們真的是太擔心你了,跟我們回家吧。”
陳岸芷意識到自己的沖動,這是他第一次打陳郁青。
真的是怒上心頭,情急之下打了他。
打完就後悔了,看着陳郁青難過他們心裏也不好受。
陳郁青有什麽錯呢?
他只是想要見見和他一起長大的小孩,只是想要見一見燼燼。
而且他們身為成年人,身為家長,明明最開始答應了帶陳郁青來看韓燼,最後卻違了約。
所以陳郁青做出這樣的行為,他們也有責任。
“回家吧郁青,你肯定累壞了,肯定很辛苦,回去吧。我們帶你去洗個熱水澡,給你做一頓香噴噴的飯菜。糖果生病了你知不知道?它需要你回家,它在等着你呢。”
陳岸芷俯下身,深沉的眼眸與陳郁青對視。
他看到了少年眉眼裏的不甘和委屈,看到了他的悲傷與憤怒。
心頭酸澀無比,陳岸芷只能把陳郁青抱進懷裏,用自己熱燙的體溫,溫暖陳郁青被寒風吹冷的軀體。
陳郁青失望至極,也絕望至極。
窗外的景物走馬燈似的在眼前閃過,和來時沒有不同。
但是因為心境不一樣,那些景物都帶上了蕭瑟荒涼的色彩。
他回到家裏,四處都看不到糖果的身影。
陳岸芷帶他到了寵物醫院,陳郁青紅着眼睛,見到了趴在籠子裏病恹恹的糖果。
小薩摩耶軟白的毛發變成髒兮兮的黃色,眼角有棕紅色的分泌物,原來那雙烏溜溜的黑眼睛失去了神采。
陳郁青叫它它都沒有反應。
直到陳郁青走的近了,糖果似乎聞到了小主人的味道,這才稍微打起精神,用蔫巴巴的聲音沖陳郁青叫了兩聲。
聲音低的幾乎聽不到,只有從糖果張嘴的表現,能看的出來它的确是叫了。
“為什麽......發生了什麽事?!糖果怎麽了?生了什麽病?”
離開前還是精神氣很好的狗狗,還會舔陳郁青的手掌,還會啃拖鞋拆家,怎麽回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陳郁青尚未從韓燼扔掉禮物也不見他的苦楚裏回神,現在又見到了病恹恹的糖果。
一時之間難以置信,顫抖着伸出手,去摸薩摩耶的腦袋。
陳岸芷和李汀蘭一直在身後嘆息。
寵物醫生走了過來。
看着可憐兮兮的小孩,看着病病殃殃的小狗,有些于心不忍:“它得了犬瘟,可能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或者和有病的狗狗接觸了,被傳染了犬瘟。”
“什麽是犬瘟?它會不會有事?它會不會死?”
陳郁青哽咽着問醫生。
在外跑了太長時間,嘴巴都有些幹裂,一說話就往外冒血。
陳郁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起來多麽可憐。
頭發冗亂糅在一起,通紅的眼眶盈滿淚光,眼白因為睡眠不足而充血。
身上的衣服在遙遠的路途中被蹭髒,臉頰灰撲撲的。好端端的小少爺,硬生生把自己搞得像是在流浪。
陳岸芷把手放在了陳郁青肩膀上。
那是一個父親無聲的安慰。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薩摩耶情況不好,連精神氣都沒有。
犬瘟致死概率很大,而且很難治。
有些離別是注定的,無論是陳郁青和韓燼,還是陳郁青和糖果。
“郁青,你離開以後,糖果沒有人看管,偷偷跑了出去。等我們找到它,它已經是這幅模樣了......”
正是因為糖果出了問題,他們才會立馬聯系陳郁青,想要他回家,讓他來看看狗狗。
結果發現聯系不上,再次問那位同學,才發現陳郁青根本就不在同學家。
他突然失蹤不見,誰也找不到,最終不得已之下選擇了報警。
誰知道陳郁青會七百公裏跑去看韓燼?誰又知道他能夠憑借一個模糊不清的地址,找到詳盡又清晰的真正地址?
糖果不停上吐下瀉,無論怎麽打針都不見好轉。
陳郁青直面死亡,心底的恐懼和不舍要把人吞沒。
他抱着糖果流淚,眼睛都哭腫了,嗓子也啞的發不出聲音。
脖頸不停蠕動,半晌才能壓抑着,發出難聽又嘲哳的哽咽:“我不,我不要......糖果怎麽可以死呢?它怎麽可以離開?
他是自己最好的小狗,也是自己除了韓燼以外最好的朋友。
它一定是不見自己回家,所以跑出來找自己,所以才會感染犬瘟。
糖果也在期待韓燼,它都沒有見到韓燼,怎麽能夠說走就走?
·
陳郁青開始每天都過來看糖果,看着寵物醫生給它打針喂藥。
他甚至不停給韓燼寫信,告訴他糖果生病了,生了很嚴重很嚴重的病,需要韓燼回來看看它。
陳郁青從未停止想念,筆下卻從未提及自己的想念。
既然是怕打擾,需要在蔣家有歸屬感,那自己不說和他的情意就好,只要回來看看糖果,就當是求他。
陳郁青寫了幾十封信,後來變成數百封。
他由轉告變成哀求,求韓燼回來看一眼,哪怕是簡簡單單回一封信。
最喜歡他的小狗需要他,他也是糖果的主人,糖果一直很想他。
可是直到糖果的病情惡化,寵物醫生建議他們把糖果帶回家,陪糖果度過最後的時光。那些信件依然石沉大海,從未得到過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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