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哄

哄

電梯門開了，走進來一個穿着工作服的阿姨，懷裏抱着紙箱，瞅了眼唐思芙，疑惑道：“姑娘，你不出來嘛？”

唐思芙下意識往後退，拉高衣領，藏住半張臉，搖了搖頭，想起宋知洲告訴她的樓層號，她站在這裏很久也沒按下去，以至于被誤會成是剛從樓上下來的。

“那你要上去嗎？”

唐思芙猶豫了下，正巧手機震動，于是她再一次搖搖頭，走出電梯。

趙恬打電話跟唐思芙說，她在郊區扭到了腳，那兒四周荒無人煙的，連打車都打不到，沒轍了只好打電話求助。

“田巧脆那不靠譜的，我就根本不用找她，大中午的鐵定還在睡大覺。”趙恬脫掉高跟鞋，索性扔掉淑女架子，直接坐到了路邊的臺階上，皺着眉揉自己的腳踝。

“你在那兒等着，我現在就過去。”

挂了電話，唐思芙出門直接打了輛出租車，跟師傅報了地址。

唐思芙沒想到這地方跟她之前暫住的小村落還順路，等趙恬坐上車後，她才得空去看窗外的景色。

遠處是綿延起伏的山巒，因入了冬，霧氣缭繞中多了幾分冷峻，掠過的樹木上凝着一層厚霜，連車窗玻璃上也結了一層薄霧。

唐思芙哈了口氣，在玻璃上畫笑臉，邊畫邊問：“你怎麽來這地方了？”

趙恬捧着唐思芙給她的保溫杯，裏面泡着山楂棗茶，咕咚咕咚喝了小半杯，徹底把胃暖熱乎了，才回她：“這一片最近都在開發呢，我來實地考察一下嘛，身體力行。”

說着，趙恬的牙齒止不住地顫了下，她瑟縮着将衣領的拉鎖又往上緊緊，對司機師傅說讓他把空調溫度再調高點。

身體力行也是要看天氣的，她算是見識到了這巨大溫差，在市區她穿着大衣就能過冬，到了郊外，能凍得人臉都不是自己的。

聽到趙恬又提起什麽開發、實地考察，唐思芙這才想起來宋知洲那事兒，剛剛接到趙恬電話她就馬不停蹄趕過來了，甚至都忘了給他發個消息，于是唐思芙連忙拿出手機給他發短信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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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着下唇斟酌了半天詞句，唐思芙眼睛一閉按了發送，她真是活到這麽大從來沒像此刻這樣因為一條信息而這麽糾結。

“跟導師聊天呢？臉這麽苦？”趙恬緩過神兒，發現唐思芙捧着手機跟個暖手寶似的，于是好奇地湊了腦袋過來。

“不是……”唐思芙盯着手機裏的聊天窗口，“我跟宋知洲發消息呢，就剛剛來接你，然後不小心放他鴿子了。”

“啊，”趙恬微訝，“你和他有約啊，早知道不喊你來了，我的錯我的錯。”

唐思芙擡起頭看趙恬，拍拍她肩膀：“這怎麽能怪你，我還怕你出什麽事自己硬扛着呢。”

趙恬感動得兩眼汪汪：“好姐妹，我就知道還是你最靠譜！”

“不用太感動，”唐思芙眉眼一彎，笑眯眯道，“請我吃頓飯就好了，我要吃最貴的米其林餐廳！”

趙恬：“……”

與趙恬聊天間，唐思芙也不忘時不時地去看下手機有沒有新消息，忽然屏幕一亮，她立馬點開，看到宋知洲的回複，剛勾起的唇角又拉了下去。

他只是簡短的回了一個“好”字，再沒發其他的消息。

唐思芙扔了手機，靠在車窗上阖上眼休息。

其實也沒什麽的，文字聊天嘛，弱化人的語氣，有時候就是容易産生一些令人誤解的話，簡單一個“好”字其實也并不算冷漠，但卻還是讓她心裏一梗。

唐思芙默默地平複郁悶心情，竟是沒想到，她不主動發消息，宋知洲也不主動。

而且還連着好幾天。

宋知洲你果真像傳言說的一樣殺伐果斷沒有心。

唐思芙第n次從他的灰色頭像返回，嘴裏嘟囔了這麽一句。

最近霧氣大，氣溫驟降，唐思芙就待在工作室裏消磨時間，看看書，畫畫畫兒，就是容易跑神。

她坐在畫架前，用鉛筆鋪完底色，心卻不知道跑到了哪裏。

她心裏其實也是很微妙的，她想親自去問問宋知洲為什麽，但又提不起來那個勇氣。

他隐藏身份與她合作，想來也是想偷偷地支持她的工作，但他這樣默默對她好，反而讓唐思芙心裏很不是滋味。

偏偏宋知洲又不主動找她。

胡思亂想着，手裏的鉛筆忽然一折，鉛斷了。

她嘆氣，索性不畫了，裹上白大衣，戴上圍巾帽子，提着個粉色小絨包準備出門逛逛。

工作室裏暖氣足很溫暖，剛一出門，冷風就直沖腦門，凍得唐思芙的鼻尖兒紅紅的，她搓搓手，哈着氣往人多的地方走。

附近是商業街，雖然天氣寒冷，但仍舊人來人往，走着走着，臉上忽然一涼，唐思芙伸出手，幾片晶瑩雪片落在掌心。

不知什麽時候，天上開始飄起了小雪花。

“冰糖葫蘆，好吃又甜，配雪味道更佳喲。”

不遠處有輛賣糖葫蘆的小紅車，頂上喇叭是糖葫蘆爺爺事先錄好的音頻，地道的方言讓人聽了就忍不住想買。

一群小孩兒湧了過來搶着要買，唐思芙也過去湊熱鬧，跟着小朋友們挑了一個五個大紅果的糖葫蘆。

她現在已經很少穿高跟鞋了，連靴子都是平底的，為了搭配針織帽的發型還紮了兩個馬尾辮，走在小孩兒堆裏居然也不突兀。

跟着小朋友們溜達，不知不覺就到了一個小型游樂園。

童心忽然被喚起，唐思芙忽然想去坐坐旋轉木馬，她也真的是這麽打算的，都走到賣票的那裏了，結果售票員舉了個“限兒童入內”的牌子，把她又擋在了外面。

于是她只能望而興嘆，幹脆坐在了旁邊的長椅上，拿出手機将旋轉木馬作為背景拍了張自拍。

雪下的越來越大，如鵝毛般傾瀉下來，不一會兒，地面上就鋪上了一層白絨。

唐思芙伸出手，想要接雪花，卻久久不落，一個身影忽然擋在了她的面前。

她擡頭，對上宋知洲的眼睛。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她就發現了他停靠在附近的車，也看到了他遠遠走來的身影，從小變大，越來越近。

她只是低下頭看腳尖、觀察雪花、數葉子，就是裝作沒看見他的樣子。

走到跟前了，擋住她眼前的光線了，她才不得已擡頭看他。

宋知洲垂眸瞧着唐思芙的頭頂，乳白色針織帽與雪景格外相稱，兩撮卷發散在圍巾兩邊，有雪花壓上來，快要化成冰水。

“你是小孩嗎？”

宋知洲的語氣有些無奈，有着自己都沒察覺的寵溺，像是老父親訓斥自己疼愛的小女兒一般，“想玩旋轉木馬給你買就好了，幹什麽要坐在這裏受凍？”

唐思芙忽地笑了，與他的視線相撞：“買旋轉木馬，放家裏嗎？”

兩人的表情都很淡然，說得仿佛只是買一個玩具小馬一樣那麽簡單。

“你想放哪裏，就放哪裏。”

宋知洲穿着黑色棉衣站在她面前，衣服上、頭發上都被染上了些雪白，笑容像是個半永久一樣挂在他的臉上。

他其實很會控制面部表情，即便是不笑時也是唇角微翹，看起來并不算特別高冷。

但旁人都說，宋家小少爺清冷如蓮，話少矜雅。

到唐思芙這裏，倒是沒這個感覺。

她想，他對她的笑容，一定是真實的吧，他展現給她的，從來都是溫柔的一面。

雪花于兩人之間緩緩飄落，唐思芙擡眼看他，問的直白且毫不扭捏：“你怎麽不給我發消息？”

“因為害怕。”

宋知洲也回得不帶一絲猶豫。

“嗯？”唐思芙愣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什麽害怕？”

“怕你，再次跑掉。”宋知洲低聲說，聲音多了幾分沙啞。

那天，處理完黃禾的鬧事，他直接乘電梯下了樓打算在一樓等她，卻剛好看見了她離去的背影。

他想喊她來着，可是卻忽然瞥見了那份被砸翻的飯，散落在大廳中央，與光滑的地板格格不入。

不用細想，便也知道，黃禾來的時候一定會帶着王琳，沒在樓上碰到她，那肯定是在樓下等着，怕是剛好遇見唐思芙，又說了些什麽。

他們知道他的軟肋在哪，也三番四次的想要去觸碰他的底線。

做生意的時候他從來不會輸，可是對待感情，他是真的沒底。他害怕得到一個不好的結果，害怕看到她失望的表情。

他可以把自己僞裝的很好，把最好溫柔的一面展示給她，可是狠心的那面一旦被發現，他不确定，她還會不會接納自己。

面前忽然伸過來一只手，細長漂亮，瓷白如玉。

宋知洲有些錯愕，盯着這手半晌沒動靜。

“拉我起來呀。”唐思芙笑得溫軟，晃了晃手，“把手都給你了，你看我還跑不跑的掉。”

雪依舊在下，良久，宋知洲發自內心的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起來。

她的手小小的，仿佛沒骨頭似的，握在手心，很溫暖。

他曾經刻意去接近她，制造巧合與偶遇，設下一個奶酪捕鼠夾似的圈套，欲引她上鈎。

誰料她笑容溫甜，像是奶酪味的泡芙，制造了一個甜蜜的陷阱，讓他，甘願沉溺于其中。

一不小心。

沉溺其中。

失蹤人口養了養身體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