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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高鳴鶴上樓，宋映映跟上。但是他去的并不是宋映映以往見過的那些學生的書房，而是畫室。或者說，半是畫室，半是書房。

房間被一面書架一分為二，隔着木色書架之間的縫隙，她能看到書架後有一張長桌，看起來，另一面像是半開放式的書房。這在以前那些學生的家裏未曾見到過，這樣的設計竟然是別具一格地和諧。

畫室一側的遮陽簾隔絕烈日，而室內明亮通透不減。

空間很大，比她住過的所有的房子都寬敞。她以前去過朋友學校的畫室，也很大，但是除了堆放各種繪畫材料和工具之外，還因為使用的人很多，可不像高鳴鶴這樣，一人獨用一間寬敞明亮的畫室。

不過，她知道這家人家境殷實，有這樣寬敞的一間畫室并不算什麽稀罕事情。

畫室略有些雜亂，地上丢着兩張廢棄的畫紙，幾個畫架也是随意地擺放着。牆上除了挂着油畫，還有水墨書法，中西結合，并沒有搞藝術的人慣常的那種講究，也看不出這間畫室主人的品味和愛好。

靠一側窗戶的位置還有兩個畫架，一個空白，另一個上面是一副未完成的素描，能看出是花瓶的輪廓，不過鉛筆的痕跡略顯淩亂。宋映映沒學過美術，但她的朋友裏有人吃這碗飯，她見過他們是如何畫畫的。如果這作品出自高鳴鶴的話，那他應該是個學畫的新手，牆上挂的成品恐怕也不是他的。

雖然面對的還只是個孩子，宋映映盡量地不表現出東張西望，顯出失禮的樣子，很快便把目光落回高鳴鶴身上。

高鳴鶴懶洋洋地進來之後，長腿一邁，坐到靠窗戶的那個半成品素描前，盯着面前的畫看了看，回頭問她：“你覺得怎麽樣？”

宋映映微怔，反應過來之後，立刻說：“還可以。”

高鳴鶴的目光盯着她，好像是輕輕地嘆了一下鼻息，嘴裏不知道說了句什麽，宋映映沒聽清，好像是“敷衍”。随後，他扯下畫紙，雙手胡亂地揉了幾下團成一團，反手朝宋映映抛過來。

她驚訝之餘，靈巧地躲開，再看那紙團剛好落在她身後挺大一個或許可以稱為垃圾桶的紙箱裏，裏面有好幾個紙團。

“我不知道你這麽早就來，我現在的日程……”他輕吸了吸鼻子，略作停頓，這小動作讓宋映映看到他身上的可愛的孩子氣，先前的對話裏，她總覺得他一副小孩強裝大人的模樣。

他突出後半句話：“我現在要睡午覺。”

宋映映擡眼看向牆上的挂鐘，兩點半。

她現在多少懷疑自己來得時間是不是不太合适，即便來之前聯系過。但更多的，是對朱琪所說的“難搞”有了一些認識。

她從前帶過很多學生，家長對她都挺客氣，畢竟願意給自己小孩請家教的家長是真的對孩子的學習比較上心，這家家長倒好，除了一個住家阿姨，一個家長都不在。

至于眼前這個小孩兒，一看都不像打算好好學習的主兒。

“你可以睡，我等你就行？”

高鳴鶴這回轉過身坐着，一手搭在椅背上，莫名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你等我的時間，可是不算課時費的，要不你先回去，明天開始補習，怎麽樣？你打車回，我可以給你報銷，500夠嗎？”

他說話，宋映映便悄悄打量他，他話裏有話，眼神還不确定地躲閃，看起來，他好像迫不及待地要打發她走。

恐怕這孩子有點難教。

面對不愛學習的小孩兒，宋映映并不是全無經驗，也不生氣：“沒關系，我今天只收兩個小時課時費，等你睡醒了，我們上兩個小時的課就行。”

高鳴鶴頓時有些喪氣，要換別人恐怕就同意了。

他家給的課時費高，但是他聽說班上學習最好的學生，補課費也才100來塊一小時，他現在主動提出不上課白給500，這人竟然還不願意走。他一只手無奈地在空中虛虛晃了一下，拍到自己後腦勺上。

“你是不是覺得這邊不好打車？要是劉叔在就好了，他能送你。”劉叔是他爸爸高準的司機，這個時候自然也是要跟着高準在外面跑的。他這麽絮絮叨叨，東拉西扯的，不過就是為了磨蹭時間，抗拒學習。

宋映映把臉轉過去輕輕笑了一下，又轉回來，這才說話：“我能看一下你上一學期的試卷嗎？可以提前了解你課業的薄弱環節，這樣上課會更有針對性一些。”

高鳴鶴眉頭都快擰成一朵花兒了，有些不耐煩，原本因為爸媽都不在家而有些愉悅的心情被這個死擰的家教給搞得糟糕。

“沒試卷。”他有些煩躁，眉頭微微擰起。

“那你八年級的書，能給我看看嗎？”高鳴鶴已經念過一個八年級了，宋映映在來之前已經對他有一定的了解。

試卷他是真沒有，拿着幾十分的試卷回家，他不臊，他老子都要替他臊的慌。學校交代的什麽家長簽字之類的事，他一概當沒聽見，試卷不拿回家，一切事就當沒有發生過。

但是課本還在，當初陰差陽錯地沒把課本扔了而是帶回來，而現在要留級，他都不知道是不是兆頭不好。早知道要留級，他應該把書都扔了。

他略揚着下巴，本來個子就比宋映映稍高一點，現在更顯得有些桀骜，說的話卻帶着妥協：“要哪本？”

“英語和數學。”宋映映答。

不管她認為這家的家長看起來對孩子的學習多麽不上心，但是機構那邊還是把學生的底摸得很清，高鳴鶴初中二年級的幾門課學的都不怎麽樣，語文勉強及格，最差的英語和數學。而且按照省裏中考的考試方法，政治和歷史是開卷考，學生重點抓分的課業是語數外三門，她想先了解清楚高鳴鶴的數學和英語到底有多差，會不會差到得從初一的課程開始補。

高鳴鶴不耐煩歸不耐煩，他不能強行把宋映映趕走，萬一這人是個告狀精，他媽回來肯定又是一頓數落。

他雖然想一個人待着，但是他回顧一下上次他媽數落完他，就數落他爸，然後他爸媽兩口子便吵翻了天，好好的一頓晚飯吃得他都積食打嗝，想想就可怕。

他很懂得“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所以他不打算跟宋映映計較。

畫室後面就是書房，他們家沒有一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書架上只有他爸常翻的一些關于經營管理的書，牆上挂了幾幅他寫的字，另外就是他用過的課本。

他從書架上揀了英語和數學課本拿給她。

高鳴鶴去找書的間隙，宋映映放下包，坐到一把椅子上，高鳴鶴過來，幾本書沉甸甸地落在她腿上。

他居高臨下地說：“那我午睡去了。”

“好。”宋映映頭也不擡。

高鳴鶴垂着頭，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白皙的手指翻開八年級上冊英語書的封面。骨肉亭勻，纖瘦适度，指甲幹淨，透着淡淡的粉色。

雖然他學畫沒幾天，但是按照老師提過的骨骼線條雲雲，這個家教老師的手長得挺漂亮的。

适合當手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