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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我……”宋映映吭了半天吭不出聲來，蘭姨從副駕回頭看她，跟高準說：“你就別逗人家小姑娘了，她愛稱呼什麽就稱呼什麽，你這樣子跟對你那些下屬似的。”

宋映映感激地看了一眼蘭姨的背影，謝謝她解圍。

“暑假不回家麽？這麽辛苦還在外面做兼職。”

“過段時間回。”

“等高鳴鶴開學？這段時間還要麻煩宋老師了。”

高準對她很客氣，或許他對外人都是如此的客氣吧。

車子停到師範大學門口，一直打瞌睡的高鳴鶴睜眼朝她揮了揮手，然後看她下車，進了學校。

回了家，唐玉麗在客廳裏走來走去，高鳴鶴一進門，她就問高鳴鶴吃飯沒，又張羅保姆阿姨把廚房的飯菜送到餐廳。

“我吃過了。”

高鳴鶴盯着唐玉麗看了一眼，下午對她的怨氣已經消散大半，但是他依舊不太想和她有過多交流，轉身上樓。高準叫住他，兩父子上了三樓高準的書房。

蘭姨送了水進來，立刻就離開。

高鳴鶴晚上喝了一肚子的杏皮茶，這會兒對着一杯花茶無動于衷。

高準喝了一口水，才說話。

“說吧，有哪裏不舒服的都可以說出來。”

“沒什麽好說的。”

高準看着這個兒子，跟他年輕時候倒是很像，犟，認死理，且認為全天下不會有懂他的人。大概這個年紀的孩子都這幅樣子。

“你媽跟我說了，你不想出國，我不勉強。找外教的事是我的主意，我讓你媽去安排的，初衷自然是為了你如果考不上高中還可以多一條路。”

高鳴鶴沉默着。

“外教對你學習英語有幫助，你現在留級，兩年時間，你覺得自己能不能努力到考上高中呢？別的孩子不僅學習刻苦，他們的家長也給他們找各種老師補課，我們只是想把能給你安排的都盡力安排到，如果你有不滿意的都可以說出來，而不是這麽一言不發，這是無效溝通。”

“你都已經安排了，我還能說什麽？”

高準嘆息了一下，知道他現在心裏還有怨氣，便不跟他在這個點上糾結。

“如果你不想要外教，那就算了。我看那個宋老師是慶南一中畢業，大學是師範，有能力把你教好，英語就讓她幫你提高吧。”

高鳴鶴沒有把唐玉麗對他說的話對高準轉告，但是心裏一直以來的疑問一直無法解開，只要他不問，他們家就能一直保持表面的平靜一直完整地存續下去。

唐玉麗每每對高準心生怨氣而無處發洩的時候，就會對高鳴鶴出口傷人。他不能确切地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唐玉麗在人前處處貶低他，然後扮出自己為了兒子付出了太多的模樣。

那些他收到的語言暴力，都是在無外人的時候尤為嚴厲，唐玉麗總說他不該出生，他沒有發揮出他本該有的作用。

“早知道你這麽沒用，我就不該把你生出來。”

“要不是你爸，你以為我會生你？你看你這個樣子，我們家誰像你這樣？”

“但凡你要是争氣一點，我也就不會這麽累，你爸每次回來也不是看看就走。”

……

他不知道他做什麽是對，什麽是不對。姐姐那麽優秀，出國讀醫學，一樣受到唐玉麗的冷嘲熱諷。他不知道唐玉麗的眼中，到底什麽才是優秀。

而他考上了慶南一中，能算得上唐玉麗眼中的優秀嗎？

回房間去取了衣服，洗了個澡就睡下。

唐玉麗在他門口站着，幾次想要推門進去，都沒敢貿然進去。這不是他們母子兩人第一次發生争執，但是，卻是唯一的一次，高鳴鶴明顯地表現出反抗。

高鳴鶴感覺到外面有人，出去叫了聲“媽”，算是給兩個人各自一個臺階下。

關了房間燈，唐玉麗這才離開。

他的手機在充電，上面有消息，是宋映映半個小時前發來的，問他到家了沒。

宋映映：不要跟家裏人吵架，和平交流

宋映映：也不要不開心，什麽事都憋着不說

宋映映：要是有不開心的事，都可以找我說

跟個碎碎念的唐僧似的。

他翻了個身，回了個“好”，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高鳴鶴鬧了一回，宋映映再去高家，唐玉麗有了些變化，至少宋映映不會再突然被書架後面出現的人影吓一跳。

高鳴鶴也有了些變化，以往上課，他是表面裝作在聽，但是經常走神，也幾乎不問宋映映問題。沒有學進去，才發現不了問題。

最近的一段時間，高鳴鶴會主動提出一些問題，雖然有些問題在宋映映看來實在太基礎，能直接暴露出他底子薄弱，宋映映解釋得認真極了，生怕他聽不懂。

到暑假結束前，她回了一趟老家。

她家離慶南市不算很遠，現在的交通逐漸發達，從市裏到家只需要兩個小時的動車，然後再轉一趟半小時的汽車就能到。不像高中的時候，她回家得花上七八個小時的時間，所以除了國慶和過年，她很少回家，都是外婆來學校看她。

外婆一個人住，外公過世了很多年。宋映映有一個舅舅，因為當年外婆要養宋映映，舅舅和舅媽不願意，就就搬到縣上去住了，後面幾年，舅舅幾乎不回來看望外婆，還是一個長輩把舅舅罵了一頓，他才幾個月回來一回。

自從宋映映考上重點示範，舅舅舅媽的态度就變了，回來看望外婆也就比以往更加勤了些。

宋映映回來，外婆給她拿來牛奶還有其他一些零食。

“舅舅又來過啦？”

“嗯。”

“牛奶他買的？”

外婆一笑，那就是默認了。

宋映映小時候不懂事，那時候挺讨厭舅舅舅媽，連帶着那個表哥她一并讨厭。後來長大了一些，她也就原諒了，人自私就自私吧，只要不害人。

那時候舅舅舅媽把她看成是拖油瓶，不想養她，她現在已經能夠理解他們的想法。他們是因為她考上重點大學，以後有利可圖，才回來示好，她也并不介意，只要舅舅能對外婆好，其他的都不用斤斤計較。

“嘻嘻。”宋映映笑嘻嘻的，喝完牛奶，就幫着擇菜，跟外婆一起做晚飯。

“你舅舅沒跟你打電話吧？”

“打了，前天打的。”

外婆很是警惕：“他說什麽了？”

“沒什麽，就問我在學校怎麽樣，什麽時候回來。”

“你跟他說今天回來沒？”

“沒說。”

外婆又笑，贊賞她的小機靈。

“你那個舅舅啊，不是我說他，他這輩子到處鑽營，處處都不成。”

“怎麽了？舅舅又惹您生氣啦？打他，拿掃帚打。”宋映映開玩笑地說。

“你海哥談了個女朋友，你舅舅就張羅着要買房，在市裏買。他也不看看，現在市裏的房價都漲成什麽樣子了。早幾年，他把錢拿去做生意，生意沒做成，現在兒子結婚了他才急着要買房。”

“海哥談女朋友拉？哪兒人？”

“我沒問。”

“你孫子诶，這都不關心。”

“我要表現的關心，我現在就會成你舅舅的說客，跟你要錢。”

宋映映把菜葉放進水裏清洗。她那個舅舅人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就是個有點小心思的普通人，也不太會隐藏自己的貪心。

她大學進校做了很多兼職，勉強夠生活，大二拿了獎學金，外婆高興，跟鄰居分享好消息說自己孫女有多能幹，沒多久舅舅就來找她借錢，好在外婆從始至終都是護着她的，把舅舅罵了個狗血淋頭。

“我有錢也不會給他的，我要攢錢接您去慶南住，還沒攢夠，才不會給他。”

“我去什麽慶南，我在這裏就挺好的。慶南那是省城，房子比市裏還貴，小海說，那邊租房都貴的不行。”

“錢嘛，掙了就有了啊。”宋映映把菜濾起來。明明已經傍晚，門口的樹上，知了叫的厲害，熱鬧得不行。

她記得很小的時候，具體不知道幾歲，爸爸教她怎麽用長竹竿去粘知了。

“外婆，我找到資助我的那個叔叔了，而且，我還去了他家。”

“真的嗎？你怎麽去他家了？”外婆面上難掩驚訝。

“做家教啊，他兒子讀初中，我給他教課。”

“是嗎？那你一定要給人家好好教啊，好好報答人家，錢也別收太多。”

“人家不差那點家教錢，自己開公司的，很有錢。再說了，我要是不要錢，人家會覺得很奇怪吧，會覺得我是不是有所圖，對吧？”

外婆笑得連連點頭：“對對對，你說的有道理。你這張嘴啊，真是太能說，一看就是當老師的料，口才多好啊。”

高準有給她來過電話，原本是約她吃飯，知道她在老家，就改了時間。

回到慶南之後，正是開學的時候，高鳴鶴很忙，宋映映同樣也沒閑着，一回學校，就跟着導師去外地開會。導師是對學生比較上心的一類人，去開會總是會帶學生，這次開會，她把三個一年級的新生帶着。

回來之後又是各種上課，宋映映這才發現研究生的一年級實在是太忙了，她差點就要放棄跟老師提前畢業的想法。

高鳴鶴的初中，開學之後會有入學考試，大概開學半個月，宋映映剛從外地回來，高鳴鶴就來學校找她。

宋映映帶着他在學校裏瞎轉悠：“開學考試還順利嗎？其實也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緊，課程可以慢慢來。”

他手心裏攥着成績單，想了想，還是算了。

畢竟他是學過一年，又狠狠地補習了一段時間，現在考進年級前100名并不是什麽不得了的事。

“嗯。”他敷衍地應了一聲。

“嗯是什麽意思？”

“就是順利的意思啊。”

宋映映皺了皺鼻子，高鳴鶴小小年紀，總是一副老氣橫秋，看什麽都不爽的模樣。

“我爸讓我問你什麽時候有時間，他這幾天又出差了，你們這個時間總是錯開，他想請你吃一頓飯，都吃不上。”

“都說不用了啊。”